欧巴小说网>都市言情>情之系列>第140章 第十一章
  习武耳聪目明,在一进入酒楼之后,她就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呼吸声,内心一数,暗自感概,竟有数十人之多隐藏其中。就连带路的仆人也是呼吸绵长步履轻盈。不过看到辛芹的神情自若,她也没有太大担心。

  推开包间门,只见个巨大的圆桌上早就布满了各式佳肴,俞翕和裴德音这二人陪着个男装丽人正谈笑着。这男装丽人气质雍容,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天然的气势。

  见习武两口子来了,俞翕招呼二人坐下,随后一摆手,那仆人躬身施礼,转身出去将门带好之后,她才笑着说道:“让钱知府发抖的人在这儿,这才是你该真正感谢的人。”她指的是那位男装丽人。

  习武并没有被男装丽人的气势给压怕了,客气地抱拳谢了几句。

  男装丽人淡定地点点头,好奇道:“你这人倒是薄凉,救命之恩竟丝毫不见激动。”

  “算不上救命之恩。我要跑,这辈子他们都甭想逮到我。我媳妇和俞翕她们要好,她们自然会保护我媳妇的。顶多算得上是让我能继续过上平常人的日子。不过只这一点,我就非常感激了,因为这样能让我和我媳妇继续在一起。”习武说得很平静,让包间里的人都刮目相看,她又继续道:“感激归感激,我也看得出来,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我也准备好听你几位的条件了。但丑话说在前面,卖命什么的,我可不干,我还要和我媳妇过日子呢。”

  辛芹乐了,“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俞翕也乐了,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提条件?”

  “能让知府都害怕的人,怎会在乎我这样的小人物,再说我这人就是一普通老百姓,也没什么值得俞老爷在贵人面前美言的。如今贵人竟坐在这儿见我,那必定有什么事。”习武的话让男装丽人露出了赞赏的目光,“宗礼确是没有骗我。”

  俞翕看向男装丽人,笑道:“我没说错吧,这习武身上就是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胆气。”她又看向习武,“你放心,我们可不让你卖命,只是让你啊,当回戏台子上的戏子,给一个人演一出大戏。”

  “演戏?”习武忽地笑了下,看向辛芹,“媳妇,坐,咱们大吃一顿。”

  一直没出声的裴德音“噗哧”一声笑了,“看来习武你是答应我们的条件。不过我要提醒你,这看戏的人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你怕不怕?”

  “独一无二?全天下能这样说的人,”习武笑了,很轻蔑,“皇帝老儿?”

  男装丽人见习武这不屑地神态,颇有点不悦,“放肆,你这是大不敬。”

  习武满不在乎地笑道:“你们要我演戏,不就是为了骗皇帝,你们骗皇帝,就不放肆了?那些贪官污吏,背着皇帝做坏事就不放肆了?这世道对皇帝真心的,还真没几个,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只求个能过好日子,谁是皇帝我们才不管。”

  “好!”男装丽人不但没生气反而鼓掌道:“果然一身匪气。就她了。”

  “那我们就边吃边好好合计一下,这出戏该怎么演。”俞翕和裴德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真是天助我也。

  这顿饭撑得习武直打饱嗝,她也不是贪嘴,纯粹是为了要走回家而多吃的。为了避嫌,她和辛芹不能表现出和俞家来往过密的印象,但也不能表现出完全和俞家无关的印象。至于怎么做,那就是习武和辛芹两口子的事情了。做这些事都需要体力,她习武能不多吃点吗?

  从餐馆后门出来后,两口子商量了一下,来到了俞府大门口。找了个人多的时机,往门口一跪,大声叫嚷起来。尽管辛芹一向痛恨这种封建社会动不动就下跪的“风俗”,但为了表演还是尽心尽力。

  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朝代什么国家,看热闹都是老百姓的天性,立刻俞府大门口就围了一大群人。估计也是得了消息,俞府内很快就出来一位老者和几位家丁。老者很客气地让习武两口子起来,问什么事。

  习武表情很激动,在辛芹看来却是十分夸张,她忍着笑,看习武“表演”,只见习武抱拳对老者大声道:“老人家,元宵节那天,我捉了个偷俞老爷钱袋的小贼,原就是件小事,但人家俞老爷却亲自找到我感谢。”她一转身又对四下的“观众”道:“各位,人家俞老爷多有钱啊,损失个钱袋算得了什么,却偏偏要亲自登门谢我。我习武何德何能了。”她装作特别感动的样子,吸吸鼻子,又道:“我村上有个无赖叫尤二赖子,我成亲时他来捣乱讹钱,我将他赶跑后他竟然一直怀恨在心,偷坟掘墓弄来一具尸体趁着夜黑埋在我的田里,然后去衙门告我。各位,大家都知道,官家两张口,没钱莫进来。我们穷人打个官司,非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不可。我被抓到官府,我婆娘没办法,我们也不认识其他贵人,只得腆着脸来求俞老爷。”说完,看了辛芹一眼。

  “没错。”该自己出场了,辛芹眼含热泪,尽管这热泪憋出来很不容易,“俞老爷二话没说,出钱出力,找到了凶手,替我家相公洗刷了冤屈。今儿我们夫妇过来就是要报答俞老爷的恩情。”

  看热闹的百姓纷纷交头接耳,习武和辛芹听得真切,无非也是在称赞俞翕,这就是她们要的效果。俞府那老者显然是被叮嘱过的,配合着演戏,冲着二人抱拳道:“两位,我家老爷夫人今儿有事外出,并不在府中。不过老爷交代过,让你二人好好回去过日子,不必将这事挂在心上。唉,我家老爷就是个大善人,但凡受别人一点滴水之恩,必定要涌泉相报。这也是你二人做善事修来的福分。”他又去怀中掏出一个钱袋,“这是老爷给你们的,你们拿去吧。”

  习武和辛芹自然是不能要,和那老者互相推让,做足了姿态,最后当着越来越多看热闹的百姓面千恩万谢地走了。

  过天从俞翕反馈来的消息说,现在满城的百姓都在议论这事,一来是说俞家善心,二来就是好奇俞家的实力,俗语说得好,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遇到这位见钱眼开的知府,竟然不被扒成皮就能办成事,可见俞家的势力绝对是不怕知府的。这就让大家心里多了几分掂量。不过这些都与习辛二人无关,她们要准备演另一场“重头戏”了。

  到了七月初,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宝丰城这一带依山靠水,倒是成了富人过来纳凉避暑的好去处。但富人行路,车马俱全,根本瞧不上路边茶馆里的吃食和茶叶,顶多来打些开水。而百姓压根就没有出门的闲情逸致,忙完农活后就窝在家中歇息。

  习武也是有心,为了配合“演戏”,和辛芹商量了一下,在茶铺门口放上了白水,写上“自取”两字,以显示自家是个方便他人的善心人家。再然后就等着鱼儿来投网了。

  这天早早得了消息,说是午后必到。习武和辛芹商量着做了安排。之后习武在茶铺里闲的没事,昏昏欲睡。而辛芹则在内屋假寝。

  正在习武眼皮有点打架时,忽听外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片刻后马踏声到了茶馆旁,紧接着俞翕的声音传来,“老爷,请进来歇息片刻,这家茶馆草民可以拿性命担保没有任何问题。”她精神一振,知道“唱戏”的时刻到了。不过她没起身,依旧装作打瞌睡的模样稳稳坐着。

  这时门帘一挑,进来两个劲装打扮的壮年男子,冲着习武吆喝了一声。习武这才慢腾腾揉揉眼,装作惊醒,跳了起来赔笑道:“两位客官要喝茶吗?请坐请坐。”话音未落,见门帘再次挑开,挑帘的是个白白胖胖没有胡须的男子,看不出年纪。进来则是一位穿着显贵的中年人,中等身材,长得倒是相貌堂堂,手里还拿着折扇。而他身后跟着的正是俞翕。不过听那些马匹声和脚步声,门外应该还有十来人没进来。

  习武故意不去看那显贵男子,而是惊喜万分地冲着俞翕弯腰拱手施礼,“俞老爷,您竟来光顾小人这店,您坐,”她拿袖子将凳子擦拭了一遍,眼巴巴望着俞翕。

  俞翕心里给习武点了个赞,脸上不动声色,将那显贵男子让上了座位,这才吩咐习武道:“去烧些开水来,上最好的茶叶。茶碗一定要干净。”

  “您放心,小人拿新的茶碗,没用过的。”习武才要转身,又一脸为难道:“俞老爷,小人这店可没有好茶叶,不如给您几位上点小人自个做的野菊花茶,又解渴又消暑,您看可以吗?”

  俞翕转身问显贵男人,“爷,您看呢?”

  “既出来了,尝尝乡野之味也未尝不可。”显贵男子点点头,打开折扇扇了扇,笑问俞翕道:“这人倒是对你恭敬。”

  俞翕恭敬道:“爷您说笑了。草民也是无意救过他一次。”她又去叮嘱习武,“这位黄六爷是我的长辈,你务必要恭敬,精心伺候着,伺候好了重重有赏。”

  “俞老爷,您对我有救命之恩,赏赐小人绝不敢要,这位大老爷,小人一定伺候好。您尽管放心。”说完,习武跪下保证道。被俞翕搀扶起来后在两位劲装男子的监视下进了厨房,边忙活边竖着耳朵听外面说话。

  俞翕的声音响起,“爷,您先在这儿歇息片刻,草民先进城去请三公、三小姐和七公子过来接驾。”

  “去吧。”是被称为黄六爷的显贵男子的声音响起,“不要老是用草民自称,我还是喜欢你喊我君父。”

  “爷,在外面还是小心为好。”俞翕又把习武叫了出来,细细叮嘱了一番,最后说道:“等茶沏得,你先喝一碗。别多问。”然后才出去了。

  习武故作疑惑,将菊花茶沏好后,自个先拿了只碗倒上喝了一碗后,那白胖男子才提起茶壶给黄六爷倒了一碗。

  黄六爷端起喝了一小口,点头赞道:“自有一股清香,确实很妙。这是怎么做的?”

  习武笑道:“回爷的话,这菊花采自麒麟山,一点都不苦,采来之后放在阴凉处晒干后上锅蒸,蒸熟后拿到大太阳底下暴晒,晒干后就可以冲茶喝了。要是能加点蜂蜜,那可比上好的茶叶还香甜呢。可惜,要是知道俞老爷带您过来,小人就算倾家荡产也要去买蜂蜜来孝敬您。”

  “哦?看来你对这俞翕倒是忠心啊。”黄六爷漫不经心道。

  习武还是笑呵呵,“小人倒是想对人家俞老爷,可人家不让。”

  “此话怎讲?”黄六爷似乎有了点兴趣。

  习武将自身的遭遇大致说了一遍,笑道:“我不过帮俞老爷抓了一回贼,唉,人家竟救了我命。您说,小人是不是上辈子积了大福了。”

  黄六爷脸微微地沉了下了,问道:“你们这位知府如此荒唐,你们竟然不去上告?”

  习武故意絮絮叨叨,“哎呦,大老爷,我们这些老百姓大字也不识几个,状子也不会写,往哪儿告都不知道,再说了,就算托人写状子,告知府老爷,那也没人敢写啊。而且我听说这位知府老爷在京城有大靠山,别说老百姓了,就是这里的大户人家也不敢去触这位知府老爷的霉头。但愿其他人别像小人这样倒霉。也但愿皇帝老子能派个青天大老爷来管管这位知府老爷。”

  “大胆”“放肆”。那两位劲装男子同时出声呵斥。

  黄六爷脸色一沉,瞪了两位劲装男子一眼,“住嘴。”他和蔼地看向习武,说道:“你别怕,我来问你,有这样的昏官,你们可曾恨过当今皇帝?”

  习武心底冷笑,她能怕就怪了。不过面上还是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颤声道:“大老爷,我们这些老百姓哪敢恨皇帝。这里一带乱了很久,是皇上派人来灭了这些匪徒,给了我们老百姓安稳日子。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会怨呢。可是俗话说得好,天高皇帝远。就像一个庄稼人管一大片地一样,哪能全都管得过来。更何况咱大晟朝这么大一片地呢。咱老百姓其实心里明白的很呢,皇帝要是昏君,天下早大乱了,怎么还会派人平乱,还老百姓一个太平天下呢?皇帝老子是好人,坏得是那些——”她话未说完,两位劲装男子怒目而视,口气凶狠,“大不敬,死罪。”

  黄六爷用力一收扇子,敲了下桌面,微微有点生气。身后的白胖男子立即大声道:“爷坐在这里,何时有你们说话的份了?”

  “滚出去。”黄六爷将那两人轰了出去,叹气道:“微服出来不过就是想听一下民间真正的心声,可是,福安啊,你看,就是这帮人在我身边,个个如凶神恶煞,谁还敢说话。”

  “爷您也别生气,他们也是心里只有您。”被唤出名字的白胖男人福安乐呵呵的模样犹如笑面佛,“这话确实大不敬。”他笑看向似乎已经吓傻的习武,问道:“你这人也是,干嘛非要在皇帝后面加上那两个字呢?”

  “两个字?”习武故意傻愣了一下,缓缓地反应过来,“您是说老子?可大家都这么说啊?”

  “那又是为什么呢?”福安问道。

  习武笑了,“您二位听小人说,小人也曾在外做过工,这不管家大家小,家贫家富,在家里人人都要听老子的话,都要孝敬老子的。咱这大晟朝可是皇帝一个人的家,皇帝对咱老百姓来说,那可不就是所有人的老子嘛,老百姓一顺口,就说了皇帝老子。”她捂住了嘴,悄声地问:“这话是不是犯忌讳,要杀头啊?”

  黄六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子民子民,全天下人可不就是皇帝的儿子嘛。”

  福安也笑道:“爷,这可是真正的爱民如子啊。这是只有千古圣帝才能做到的事啊。”这马屁拍得让习武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可惜啊,连百姓都明白的道理,那些贪官污吏却不懂的。”黄六爷叹了声,看向习武道:“大晟朝有这样的百姓,也不枉皇帝劳心劳累一番了。福安,赏。”

  “是。”福安从怀里掏出个精致无比的绣花钱袋,从里面拿出一锭小金元宝,放在了桌子上,对习武道:“这是我们爷赏你的,拿去吧。”

  “这可使不得。大老爷,您是俞老爷的老爷,俞老爷又是小人的恩人,伺候您那是小人的荣幸。小人虽是个粗人,但也知道受了恩惠,就要报答,更何况是救命之恩。”习武慌忙摆手,心里极为惋惜,口中还要继续道:“大老爷,别说伺候您了,就是您让我立即去死,小人也没二话。但是,小人一定要事先言明一点,小人为您做什么都可以,可做坏事造反这类的事,小人宁死不做。”

  “哦?”黄六爷看这小老百姓正经的模样,好笑道:“又说什么都愿意做,又说宁死不做,这样反复,又是为何?”

  “大老爷,您是俞老爷的老爷,小人不敢隐瞒您。”习武一脸正气,“小人就是本地人,是经历过那时的叛乱,最惨的还是咱老百姓,那惨像不是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小人宁死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她笑道:“俞老爷是好人,他都万分尊敬您,那您一定是大大的好人,绝不会做这样的坏事。”随后她又是一脸迷茫惆怅,“大老爷,一看您就是有学问的人,您说,那造反的王爷不愁吃不愁穿,日子过得多好啊,干嘛要造反祸害老百姓呢?”

  黄六爷长叹一声,恨恨道:“他们不但不愁吃不愁穿,还妻妾成群,酒池肉林,却仍然不知足。贪欲当头,心智全无。”他赞许地看向习武,身后的福安极具眼力,立即拍马屁道:“爷,我大晟朝有这样的质朴的百姓,必定国泰民安。”

  “得民心者得天下啊。”黄六爷感叹了一句,福安又立即接话,“那也是因为皇上的威望在民间无人能及啊。”

  这马屁显然让黄六爷心情顺畅,他拈起小锭金元宝,扔给了习武,“我看茶馆门口放置让来往行人自取的开水,竟是不收费的,可见你也是个心善之人,这元宝赏你了。”

  习武才要说什么,福安赶紧道:“爷赏你的,你就拿着,再拒绝可就是大罪了。”习武跪下叩谢道:“小人不敢拒绝,可这元宝若小人收了,心里也会有愧。小人想拿着钱在村里修个学堂,供上大老爷您的名字,让学堂的学生们知道这是您的恩情。”

  黄六爷放声大笑,福安也跟着抿嘴乐道:“我们爷可不需要你们供着。”

  “你起来吧。”黄六爷笑道:“你只需要让这学堂的学生知道‘忠君爱国’四个字即可。”

  习武心里不屑,嘴上却连忙谢恩。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了呵斥声。福安出去询问了下,回来禀告说有个叫鲁二架着车来送酒。习武忙道:“确有此事,小人今早托人去告诉鲁二,让他今天送酒来。小人会有客人喜欢吃酒,所以常备下些酒的。小人这就去看看。”

  “赶紧把人打发了。别扰到我们家爷的歇息。”福安叮嘱道。习武得了命令,小跑出去,就让鲁二把酒卸在门边,又笑着对那些劲装男子说,可以随便喝水或吃酒,绝不收钱。她说话声音大,确定屋里的人能听见。回了屋,见茶碗空了,她立即上前边给黄六爷倒茶边闲聊说道:“这送酒的鲁二也是个苦命人,他岳父是小人认的干爹,也是咱们这一片的里正,可有什么用呢,他在家行二,上面还有个大哥,他父母双亡后大哥要分家,只给他留了间破落小院,压根就养不活一家人。小人的干爹即使身为里正也帮不了任何忙,谁叫他大哥是长子,又有长孙,本来就该继承家业的。后来小人知道他会酿酒,便将进酒的生意交给了他,他是个实诚人,酿的酒不错,也算是小人帮衬他一点。”

  “你倒是心善。”福安看似无意地接了一句。

  习武乐呵呵道:“乡里乡亲,应该帮衬的。日子过得安稳了,要是再没了那些糊涂官老爷,老百姓的日子肯定是越过越红火。老百姓都想着要多子多福呢,就是怕将来会出现鲁二那种情况。小人也想过的,要是将来孩子多了,小人一定要防着出现鲁二这种惨状,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家的孩子,哪一个都是宝贝。如果实在想不出办法,小人就学那蒋家老爷。不过啊,要学蒋老爷,小人得先挣一份家业才行。”她笑得特别随意,就是那种随口说着玩笑话的态度。

  黄六爷却来了一点兴趣,“蒋老爷?说来听听。”

  “那小人就说说,给大老爷您解解闷。这可是真事。”习武清清嗓子,像个说书先生,故意逗笑道:“大老爷,请听小人说这段书。”这话果然让黄六爷笑出了声,她继续道:“这可是真事,离这里向北百来里有个村庄名叫蒋家村,村中有个大户便是这个蒋老爷。这蒋老爷家大业大,乐善好施,是个大善人,但只有一条不好,便是子嗣单薄,除了正妻外还纳了两房妾室,可惜只有正妻给他生了一子一女。过了半百之年,正妻和妾室陆续过世,他儿子也已经过了二十岁,并娶妻给他生了小孙子。既是香火有传,蒋老爷也就淡了再娶妻的念头。可这姻缘啊,那是天注定的。”

  习武微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有一天这蒋老爷出去办事,在路上遇到个妇人在卖身葬夫。那对夫妇并没有儿女,是逃难过来的,途中丈夫死了,妇人身无分文只能卖身。偏偏这蒋老爷一眼就看中了这妇人,替妇人办理了后事,又等妇人过了三个月的守孝期,这才不顾众人的议论将那妇人娶进了家门。蒋老爷是一家之主当地首富,他要娶妻,旁人即便再是嚼舌也无济于事,只是他儿子蒋大郎的反对,他却要顾忌一二。所以啊,便没有将那妇人抬为正妻,只当是纳妾。”

  “父亲娶妻岂容儿子置喙?岂有此理。”黄六爷摇摇头,颇为不满。

  “可不是这个理嘛,儿子哪能管老子的事呢。”习武附和道:“可这蒋老爷也有顾虑,他这么大年纪了,即使成亲也不能再生出儿子。如今他只有蒋大郎这一个儿子,将来老了还要儿子在床前孝敬,自然不好驳了儿子的面子。蒋大郎也是觉得自己的爹虽然找个女人,但年纪这么大,肯定是生不出孩子,只是身边多了个女人,对自己生不出威胁,便只抱怨了几句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突然提高了声音,“哪知好人有好报,蒋老爷纳妾一年,那妇人便生下了一个男孩,这下蒋老爷是高兴坏了,大排筵席不说,还直接将妾室抬为平妻,写入了族谱。如此一来,蒋大郎那是气疯了,原本偌大的家业只由他一个继承,现在可好,只能得一半。他想了条毒计,到处宣扬这孩子不是他爹亲生的。他是希望自己的爹能听信谗言,将继母和幼弟给赶出去。”

  习武说着“书”,暗自在观察着黄六爷,见黄六爷听得认真,心里有了数,又继续说了下去,“这流言啊,总是越传越是邪乎,越是不堪。最后啊传到了蒋老爷的耳中,气得蒋老爷浑身哆嗦,成亲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妻子是何等人,他怎会不知道。再者说,他这妻子能对以前那个穷苦又生病的丈夫不离不弃,之后为了葬夫还要卖身,这已经做到一个女人能做的至极了。更何况婚后他妻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去偷人。他找人去查,得知是自己大儿子传的流言,一下子急火攻心,气得病倒了。他毕竟年纪大了,这一病高烧不退,很是凶险。他也自知此次恐怕凶多吉少,趁着清醒的时候就想着给妻儿留一个保障。原本他是想叫来族长和族中有威望的老人做见证,写个字据将家产一分为二,可随即又一想,幼儿尚且不满周岁,妻子又是贫户出身,字都不识几个,又如何撑住门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自己没罪,但是怀揣了宝物——”

  话未说完,黄六爷就接口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话用在此处虽有不妥,但也有些道理,孤儿寡母确实无法支撑门户。”

  “大老爷您真有学问。”习武顺势拍了句马屁,说道:“这条不行,蒋老爷又想着将妻儿托付于人。可托付于谁呢?大儿子肯定是不行了,他还没死呢就恨不得将人赶出去,他死之后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呢。说不定小儿子能不能活着长大都另说。”

  说到这儿,习武不动声色地偷瞄了黄六爷一眼,见他神色凝重,心中暗自好笑,说道:“托付给别人?财帛动人心啊,谁能保证人心一辈子不变呢?这个办法行不通,蒋老爷就又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大儿子赶出去,可转念一想,还是不行。大儿子毕竟也是自己的骨肉,平常也算是孝敬,只是为了家产才有了坏心的。真要让大儿子一家生活困苦,他也于心不忍,更加对不起死去的发妻啊。再者了,还是刚才的问题,家产全给了小儿子,如今的妻儿也立不起门户啊。万一遭遇了坏人,他蒋家可就全部完蛋了。”见黄六爷的茶碗空了,她故意不讲,上前去倒茶,其实哪里会用得着她,一旁有伺候的福安在呢。

  果然黄六爷催促道:“后来又如何了?”

  “好人就是有好报啊。蒋老爷实在无计可施,一眼看到了日夜伺候自己的女儿。这蒋小妹从小就聪明,小时候蒋老爷请了教书先生来教儿子,她跟着在旁听了几年,结果比她哥强太多了,教书先生都说,如果她是男的,一定会金榜题名。后来她母亲去世,蒋老爷干脆将内宅的事交给了女儿。蒋小妹不但将家里治理的井井有条,而且还能帮着蒋老爷看账本算账,竟没有一次出过差错。这样的女儿,蒋老爷越发宠爱,这蒋小妹也是极其懂事,对继母十分尊重,对幼弟十分关怀。到了十四岁时,蒋老爷给女儿定了一门亲。如今年方十六,再过几月就要成亲。蒋老爷看着女儿有了主意,他对女儿言道,愿意给女儿大笔嫁妆,只希望若自己有了不测,望女儿能帮衬继母幼弟,结果等了半天却不见女儿说话。蒋老爷知道女儿生性善良,纳闷女儿为什么不答应。”

  “她为什么不答应呢?”黄六爷的突然插话让习武知道,这故事有了“价值”,她放了心,说道:“蒋小妹屏退旁人,跪在蒋老爷面前,哭着说,她嫁了人那就是别人家的了,若是夫婿良善,偶尔帮衬自家人当然是没问题。可幼弟长大需要十来年,长时间的帮衬,就算夫婿不说,那公婆叔伯呢?他们肯定会觉得她有外心,肯定会对她不满。她爹不在了,她帮衬幼弟肯定会和大哥离心,大哥也不会帮她。没有夫家的支撑,她在夫家会过得艰难无比,她过得艰难,又怎么能帮到幼弟一家。若是夫家苛刻,别说帮衬了,她的日子都不好过。知人知面不知心,爹为她定亲的人家,只是打听着是好人家,可到底人心如何,谁也不知道。就算知道那又如何,人心到底也是会变的。”

  “此话不错。”黄六爷感概道:“女儿嫁人后到底身不由己啊。这蒋小妹到底有何主意呢?”

  “蒋小妹聪明伶俐,她和蒋老爷说,她要学刘大姑。这刘大姑也是我们这儿的传奇人物,不过倒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刘大姑家贫,她爹有天上山打柴被毒蛇咬伤,没几天就去世了。家里有个不满三岁的幼弟,和一个长年生病卧床的娘。刘大姑虽然已经十七岁了,但女人哪能出门干活呢,在家缝缝补补也养不活家人啊,思来想去,刘大姑喊来了里正和全村人,当着全村人的面说明了自家的情况,并且当场剪掉了头发,而且在神佛面前发下毒誓,从今往后要做个男人养家糊口,再不嫁人。全村人有感于她的孝心,也都默许了。之后还有个女子姓伍,她家的情况和刘大姑家一样,她听了刘大姑的事迹后便也学了刘大姑,又和刘大姑结为了契姐妹,相互帮衬,养家糊口再不嫁人。至此,我们这一带便有个这样一个不成文的风俗。”习武长叹一声,“这也是被逼无奈,但凡有点活路,谁家愿意女儿成为这样啊。”

  黄六爷点点头,“确是孝心女子,不让须眉啊。那蒋小妹又是如何学这刘大姑的?”

  “蒋小妹愿意担起家业重担,一辈子不嫁人,抚养幼弟长大。等幼弟能支撑家业后,便将家产一分为二。”习武又是一声叹息,“蒋老爷如何舍得女儿这样做。可蒋小妹说了,她不嫁人就永远是蒋家人,她的兄弟就必须要养着她,如果蒋老爷还是不放心,可以请族人来做见证,写下文书,若是兄弟不养她,她可以去官府告状,也给名下分她一点家产,就当是嫁妆了。若怕她将来寂寞,可以将兄弟的女儿过继给她,也可以寻个契姐妹一辈子相互扶持。”

  “妙啊,不过到底还是委屈了蒋小妹。”黄六爷叹道。

  “可不是嘛,但蒋老爷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事关蒋家的香火,他不能不考虑好。蒋老爷听了女儿的意见,退了亲,请来了族人和保人,立下了文书,不久之后就死了。这蒋小妹接过家业后她大哥也来闹过,不过蒋小妹有手段有心计,把她大哥打发了,将自家产业打理的那叫个红火,所有人都服气。后来她弟弟长大了,她便做主分了家,但她弟弟一直当她如娘亲那般尊重。再后来这里开始乱了,他们一家便迁走了,有人说他们去了南边,有人说他们去了西边。反正啊,这蒋小妹和刘大姑一样,可都是咱们这里的奇女子。”习武笑道:“儿子是多多益善,不过啊,好儿子到处都有,坏儿子也不少,所以不管是家贫家富,咱们这儿得有个好闺女才行。”

  “你这故事说的不错,”黄六爷随意问道:“你们这里的百姓都知道这个故事吗?”

  习武回道:“是不是都知道,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不过小人在小的时候曾听说书人说过这事呢,说的可比小人说的精彩。”

  黄六爷微笑道:“你们这儿的风俗倒是有些意思。”他看了看茶碗,“野菊性凉,需得热水冲泡,你再去烧些热水来。”

  习武连忙领命去了厨房,哼,当她不知道这是故意被支开吗?不过她耳朵好使这点距离可难不倒她。果然听到黄六爷低低地声音说道:“这人说得故事和风俗,去查查看。这人和刚才那送酒的,也查查看。还有,那个知府,也查。”然后就听到了福安领命的声音,又听到福安出去的脚步和叮嘱一名侍卫的声音,片刻,就又回到了黄六爷身边。她暗自冷笑,查就对了,都是真的,就怕他们不查。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老虎的疑心病看来还真是重到不可救药。不过这样也好,有了疑心才能被利用嘛。才在胡思乱想中,她就听见了马蹄急促声,来得约莫五人,其中一男子径直进来了,出声道:“父——父亲。”

  “怎么是你?”黄六爷的声音。

  “儿子见皇姐套车出门,便猜测是父、父亲到了,儿想父亲了,便快马加鞭先过来。”

  “你倒是有心。”黄六爷冷冷道:“这里的知府姓钱,仗着京城有高官当靠山,对老百姓作威作福。我这一路走来,可听了他不少‘事迹’。我记得京城做官里姓钱的,也只有户部尚书钱渊算得上是‘高官’,你素来和钱渊交好,这知府就由你去查办吧。”

  “父亲,儿子只是和钱家公子在学识上有点交情,却从来没有和钱渊交好过,望父亲明察。”这个儿子的声音都有点发抖了。

  “下去吧。”黄六爷的声音冷酷无情。之后,习武就听到重重的捶地声,脚步声再次响起,然后只剩下黄六爷和福安的呼吸声了。而门外刚才那男子带来的人和那男子一起骑马走了。又片刻,她听到一辆马车和几匹骏马从不远处过来,很快,有人从马车中下来,紧接着,有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爹爹。”她听出来了,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那日在酒楼里男装丽人。

藲夿尛裞網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马为鹿的情之系列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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