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小说网>都市言情>人间流浪>第 1 章 我们怀念的童年
  虽然地球运行的轨迹是一个大圆,仿佛转动一圈终将回到原点,可我们都知道,早已不是昨天......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凄复惊。

  相知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这是大诗人李白在追忆他的亡妻时所写的《秋风词》,原来就连李白这样的洒脱仙人,也会受相思的煎熬。

  跨越千年的时光,不同的情景,对于不同的人,我们却有着一样绊人的相思。

  二零一八年十一月五日的晚上,奶奶去世了。

  在电话里,听到她不在的哪一刻,我的心咯噔一下。蹲在地上,仿佛身边的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只剩下自己。过了好久,才哭出来,一颗心随着那个漫漫长夜滑进无边的黑暗,深不见底,无限下沉......

  原来难过到极致,哭不出,也说不出话......

  奶奶过世后整整三个多月,我都在半睡半醒的夜里梦到她。

  这世间哪有什么山高水长,一个不经意的转身,就是后悔无期。

  想想,我们只是在这条有去无回的生命单行线上,用有限的光阴活在无限的时光里。

  死亡,究竟是什么?

  不过是,凋亡了□□,安息了灵魂,走出了时间......

  往事像放电影一般,一幕一幕涌现在脑海里。

  奶奶在世最后的几年里,总是说:“老了,活着没什么用了,竟拖你们的后腿......”

  “没关系,什么也不会做就不做,小时候你天天给我做饭,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轮到我了,你可得活着,要不然我就没有奶奶了。”我说。

  活着就好,什么也不做也好,只要我进家门的时候,叫一声:奶奶。有人回答一声:哎,就够了,我想。

  我总是转过头,装作轻松的样子,不让她看到我控制不住的眼泪......

  我的心里是滴血般的疼,因为我知道她快要走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而这剩下的每一天,都像是上天的施舍......

  对于奶奶,我有太多的精神依赖。

  奶奶离世一年后,我发现爷爷,越来越糊涂了。

  已过公卿之年,身体每况愈下。很多事情已经不记得了。我再也听不到,他跟奶奶两个人,津津有味的讲着我过去的糗事了。

  不禁感叹,人生短短数十载,最后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最终躯体化作一抔孕育的黄土,一缕尘埃。

  希望,看到这些文字的你,永远都没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

  希望,看到这些文字们的父母,永远也没有,“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的凄凉......”

  想一想,觉得自己像极了西游记里的“小钻风”: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来人间转一转,敲起我的锣,唱起我的歌,生活充满节奏感.....

  小时侯,听着听着就笑了,长大后听着听着就哭了。

  就像有些曲子,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躯体的消亡,带不走曾经深沉的爱,这这深刻而无私的爱永远不会消亡。成为黑暗中,灵魂里,那一盏永不熄灭的灯。让人一边脚踏实地的在泥里安稳,一边不忘抬头,在星空里自由翱翔......

  寻一深山幽谷,

  搭一木屋草庐。

  春赏百花,

  夏观繁星,

  秋看霜菊,

  冬遇初雪。

  温酒煮茶,

  琴棋书画,

  一人一马,

  浪迹天涯......

  小时候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总想看看远方,而如今,这里却成为了心底的故乡。

  青山绿水一小丫,长发披肩绕田家。

  小溪鱼虾来作伴,牛背短笛不回家。

  如蓝宝石一般的天空悬挂在宇宙的一角,调皮的云朵柔软的变换着可爱的身躯,遨游在这蓝色的梦里。秋日的暖阳像金子一般洒向大地,尽情的挥洒着她的慷慨与夺目......

  一条幽深的小路蜿蜒曲折的通向大山的深处,那样寂静,又悠远,用深邃的眼睛诉说着这座大山神秘而不为人知的故事......

  山间的溪水像秒针一般嘀嘀答答欢快的流淌着,那清脆而干净的声音浸入心底......

  鸟儿在白草红叶黄花的山林里无忧无虑的你追我赶......

  风儿迈着柔软的脚步轻轻的吹着,甜甜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天空......

  这里最迷人的,还是那漫山遍野红了的枫叶。穿过了夏日的烈焰,如今在这秋日暖阳里娇艳欲滴......红的似火,美的如画,比起春天的花,更多了几分沉淀的厚重,多了几分秋日的浓烈......

  “叮当,叮当,叮....”从远处转角的小路传来一阵阵越来越清晰的铃铛声,越来越近......

  伴着一路枫叶,隐隐约约看到一头大黄牛迈着坚实的脚步,拉着牛车从小路尽头缓缓走来,“哒.哒.哒......”

  弯弯的两个犄角青里透亮,如同雕刻出的一般精致。灵动的耳朵不停的摆动着,仿佛害怕错过了大自然馈赠的优美的旋律......

  长长的睫毛,灵动的眨着黝黑的,圆圆的,双眼皮的大眼睛,瞧着那眼神,就如同这溪水般清澈而透明。脖子上的铜铃铛被磨得亮光光的,能照出人影来。如丝绸般光滑的毛色,散发着它的活力,嘴唇边上并不明显的胡须,在自己两个大鼻子的呼吸下微微颤动着......

  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踏在在铺满红叶的,窄窄的山路上......

  “叮当,叮当.......”

  赶着牛车的老爷爷,搭拉着双腿坐在木头打造破旧的牛车一侧,车的边角已经被磨得光滑,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吱呀,吱呀”...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远远望去,老爷爷佝偻着身子侧坐在牛车边,耷拉着双腿。

  长满老茧的手拿着赶牛的鞭子,鞭子已经被磨的光亮,拿着鞭子的手,指甲里泛着泥土的气息。浅蓝色的布衫被微风吹开衣角,衣服显得有些肥大。

  哦,不,是他太瘦了,是的,他太瘦了,以至于可能穿任何衣服都会有些肥大......

  身边放着那杆充满着烟油的旱烟袋,细细长长的烟杆黑黑亮亮,紧挨着烟杆的是那鼓鼓的,用布自己缝的烟叶袋了针脚密密麻麻。

  我喜欢这样陈旧的物品,觉得那样古老的东西,总是会有着神秘而不为人知的故事,勾起我的好奇心,让我想要去挖掘探寻,让我充满着对它的幻想,幻想着它有一个怎样的曾经。而这一切,却总是不为人知的。

  老爷爷宽宽的裤腿上沾了些可爱的草,仿佛想要借此方式来一次迁徙。脚上的黑色布鞋,鞋面上蒙了一层土,鞋底已经被磨破,依然可以看出鞋子麻线镎的鞋底针脚密密麻麻。脚底还有新粘的泥,好像急着赶路,都没来的及磕掉......

  他温润醇厚的眼神看着前方的小路,嘴角微微上扬。金色的阳光照耀在他古铜色消瘦的长长的脸颊上,照在他花白的头发里,撒在额头上深深的皱纹里,显得格外明媚而温暖......

  这,是我的爷爷。我最早印象里,已过耳顺之年,他的样子......

  而这个如童话般的山庄贯穿着我的整个童年......

  红彤彤的夕阳不遗余力地照耀着绵延起伏的大山,随着慢悠悠的牛车,走进山庄......

  一片片金灿灿的玉米地,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飘落在大山的身上,点缀成彩色的衣裳。黑白相间的鸟儿,抖动着长长的尾巴,忽闪着有力的翅膀在那里追逐打闹,逗笑了一排排的玉米姐姐,不小心露出了整齐的大黄牙,忘记了遮掩。

  飒飒的秋风追赶着落叶,在空中无尽的缠绵,仿佛在迸发着最后的生命力,不愿迎接即将到来整个冬天的寒冷。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了这个金秋的岁月。

  各种更样的野果布满了枝头,红的耀眼,黄的如画。甜甜的如初恋,酸酸的如青春,苦涩的如思念......在这个秋天,没有一个果子是多余的。

  这是大自然的慷慨,馈赠给我们的礼物吧。可能有些从来没有人赋予它们姓名。不过,她可不会跟我们计较。现在,人们赋予各种食物姓名,大概是为了方便的跟别人分享。不知道这是人类爱的本能,还是大自然的无私,传承给我们的。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我们都是大自然的产物......

  望着这巍峨绵延的山,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渺小的看不到自己在哪......

  它是那么巍峨,那么慷慨,那么大度,那么宽容。

  这些野果树,它,是沉默的,在沉默中迸发出最大的生命力;它,是隐忍的,在隐忍中流淌着奔腾的血液;它,也是欢快的,在欢快中谱写着岁月的奏章。这丰硕的果实,便是它们最好的诉说。

  它们的身体一半在泥土安详,那,是一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定;一半在风中飞扬,那,是一种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潇洒。

  它们在春天,抬头吮吸阳光雨露,尽情开花;在夏天尽情享受烈焰,无悔的成长;在秋天无私奉献,硕果累累。然后坦然迎接整个黑暗的冬季,在大雪的覆盖下储备力量,蓄势待发。

  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亘古不变......

  伴随着这个硕果累累的秋季的,当然少不了奶奶的笑脸。那慈祥又勤劳的样子温暖着我的整个童年,那双充满爱的眼睛照耀着我整个心灵。

  “今儿的年景儿不赖,得快点,山西每年秋天好连阴天(一连下好几天雨),收不好“棒子”(玉米)会“长毛”的(发霉),我看又准备变天呐......”奶奶一边弯腰将掰好的玉米不停的装上牛车,一边望着太阳快要下山的天空,有点焦虑的对爷爷说。刚刚还是红彤彤的落日,不一会就被云彩遮住了,光线变得昏暗。

  这样的景象倒是有点像:“黑云压城城欲摧。”不过现在不打仗,我的心情可是比当时写这首诗的诗人轻松多了。

  “嗯,是嘞,可能要下嘞”......爷爷嘴角微微上扬,不紧不慢的回答道。也抬头看了看天空,那深深的皱纹刻在眉头。然后慢慢的放下手里的牵牛绳,挪动着笨拙的脚步,像往常一样慢悠悠的回身,每次我都能听到脚底擦着土地的声音,然后缓缓的弯下身躯去跟奶奶一起捡起一穗穗的玉米......

  爷爷向上卷起的衣袖,露出他干瘪如枯木的胳膊,青的有些发黑的血管微微鼓起。在那灰褐色布满老茧手的衬托下,那玉米显得格外的金黄。那是一双被岁月磨过的手,没有变得光滑,而是变得粗糙。

  我总是喜欢拉着爷爷的大手去问:“爷爷,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大?我的为什么这么小?你手上的皮为什么这么松?我的为什么这么紧?你的手为什么会发黑?为什么有斑点?我的为什么没有,爷爷,你看,你的的手又崩口子了......”

  爷爷总会摸摸我的头,看着我笑笑说:“你小孩儿,还小嘞,当然不会啦,一个小口子,不要紧......”然后转身又去忙着他手里的农活。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里在想,爷爷很疼吧,而对于前面的问题,仿佛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想了想,又接着问:“那以后我也会变成这样吗?”

  爷爷无可奈何的笑着说:“还早着呢,你还没长大,还得要几十年......”

  紧接着的我不甘心的继续问:“那就是等我老了也会变成这样是吗?”

  “嗯”。爷爷淡淡的回答道。

  在那一刻,我知道,原来,我们都会变老。虽然我不知道爷爷说的“早着呢”,是多早......他说的几十年很长,又是多长......

  “那以后呢?”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我接着问。

  “老了以后,慢慢就会死了。”爷爷抬抬头,耐心的回答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死?是什么?是什么样子,那我也会死吗?什么时候?”我有点焦急的追问到,好像触碰到心里的什么......让我咯噔一下......

  “你还活早呐,还没长大呢,想什么呢!”爷爷无可奈何的笑着回答说,然而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那到底是什么,“死”是什么”我还是追问到。

  “人死如灯灭,犹如滚水来泼雪。人“吃”土,土“吃”人,终究还是土埋人。”爷爷说。

  “那不是就什么都没有吗?”我干脆利落的脱口而出......

  “是嘞......”爷爷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说到。这时,他的眼光没有那么明亮了,变得有些晦暗......

  我不敢在问下去......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当爷爷说出这句话时,他跟奶奶那明亮的眼神变得灰暗而空洞的样子,让我觉得害怕,让我恐慌,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直到后来的我一天天长大,我发现,时光它一点也不慢。它太快了,快到我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都来不及......

  岁月于我们终是落花流水两无情,时光总是太匆匆,太匆匆......

  爷爷奶奶继续往牛车上装着玉米,勉强的加快着速度。使得他们原本笨拙的身体又显得更加颤颤巍巍,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摔倒。我在一旁啃食着酸酸的野苹果,望着他们劳累的背影,总想着,快点长大......

  仿佛,只要长大了就好了,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算好,只是觉得长大了我就可以干很多活,他们就可以歇着了,每天,晒晒太阳,然后给我讲故事,然后,直到永远......

  那躺在玉米地里一排排整齐的,枯竭的,玉米秸秆,仿佛留下最后的言语:我洗礼过春雨的滋养,拥抱过夏日的烈焰,感受过沃土的慷慨,然后付出了热忱的生命,结出了属于自己的果实,这是我对自己最好的交代,完成了属于我的,平凡的使命。

  无需对任何人言语炫耀,所以我为我的果实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外衣,当然,也是为了保护它。也许我只是其中一个,也许我并不出众,是那么平凡,普通,不过都没有关系。因为,我已经悄悄看过这个美丽的世界,现在很满足,我将化作沃土,继续滋养着下一代的生命......

  冬天要来了,我不喜欢它的黑暗与寒冷。于是我借着铺满夕阳,光芒万丈的路,去天堂看雪,看那永恒的月亮了。我微笑着告别眼前的山川,小溪,树木,枫叶,花朵,还有我的孩儿,然后,最后一次借着秋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静悄悄的转身离开,正如静悄悄地来......

  我想,生如夏花之绚烂,不凋不败,妖冶如火;死如秋叶之静美,不盛不乱,姿态如烟,便是如此大自然往复循环模样......

  不一会儿,玉米已经装满了,在牛车上高高堆起......那黄藤藤的颜色,像极了梵高的向日葵。虽然天色已经暗到快要看不清远方的小路,但是闻着熟悉的味道,走在铺满枫叶的小路上,永远也不会担心回家的方向。

  像往常一样,爷爷赶着老牛车,坐在前面。我呢,非要坐在堆起的玉米最高处,任由奶奶怎么训斥,也不肯乖乖下来。奶奶摇摇头,无奈的撸下干活时挽起的袖子,轻轻抖了抖那件蓝色碎花褂子,穿在身上。然后一边拍打着粘在身上的草和尘土,一边走向牛车的另一边。跟爷爷说:“天凉了,穿上衣服吧,别感冒了,明天还是得早点起。”

  “嗯,”这是爷爷常用的回答。

  看着奶奶坐稳了,爷爷左手拿起牛的缰绳,右手刚刚拿起树枝(赶牛车随手从地边撇下的树枝),这头已经被爷爷养好些年的老牛,不用爷爷的驱赶,已经缓缓向前走去。每次这个时候,我总是会问:“这么重,它拉得动吗?要不我下来吧。”

  “拉得动,好好坐着吧,非要做那么高,还不老实,一会儿掉下来了。”奶奶瞅了我一眼,接着转过头去看向爷爷。爷爷在一旁笑笑不说话。我撇撇嘴,接着望向远方的天空。

  我知道,他们总以为我是小孩,可是我心里什么都知道,我知道,虽然牛它不会说话,可是它会累的。我总是能从它的眼睛里看得出它的感情,像人类一样的感情。我也知道,爷爷奶奶每天都很累,可是好像我什么都做不了。每当这时,我都会为自己是个小孩而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毕竟那时候太小,可能我的记忆相比较其他孩子是早些的。根据后来我跟他们的聊天推测,我那时候大概只有三岁,爷爷奶奶总感觉我是听他们说的太多了,瞎说的。觉得我那么小是不可能有记忆的,可是,就是记得,只不过是一段一段的,可是那个画面至今,记忆犹新。不过,好在,小时候的好处是,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刚刚还在难过,下一秒就被晚上吃什么,吸引走了......

  “晚上吃啥饭呀,小米?”奶奶像平常一样问我。

  “喝米汤......”我也像往常一样回答道。

  “俺这小米,叫小米,还最好(爱)喝米汤,这孩子,真是怪了,还天天喝,天天问吃什么饭,天天喝米汤。”爷爷无奈的边笑边说。

  “喝米汤就喝米汤......省事儿......”奶奶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嘟囔着重复了一遍。接着又跟爷爷开始说着明天怎么收玉米的活儿。

  小米,脱壳的谷子。古代称为“稷”。其中一种说法“稷”为五谷之首。五谷最早见于《论语》,在此前的《诗经》,《尚书》之中,只有“百谷”,而无“五谷”的提法。五谷原是中国古代所称的五种谷物,后泛指粮食类作物五谷。关于五谷,有很多种说法,一种是稻,黍,稷,麦,菽;还有一种是麻,黍,稷,麦,菽。然而在中医里,又有:“以五味,五谷,五药养其病。”说到这,我倒是觉得很神奇了,谷子其实还是那个谷子,到了不同人那里,作用却大不相同。比如到了平常人眼里,它不过是一顿可有可无充饥的食物。可到了贫穷饥饿的人那里,却真的是一单食,一豆羹,得知则生,弗得则死。而到了中医那里,却也是最好的良药。果然,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而小时候的我,一日三餐。几乎每一天都会有小米的陪伴,据爷爷奶奶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十分瘦小,爷爷每每说到这,总是会自然的拿出手比给我看,说我的脚后跟儿,跟他的“指头肚”一样大。我心里想,那我得多小。岂不是跟鸡爪子似的......

  这个时候,一边在忙碌家务活的奶奶总会连忙插话过来说:“哪有那么小。”然后撇爷爷一眼,然后接着去忙她手里的活了。我从小就看着他们这样“抬杠”,然后在一边笑着看他们拌嘴......

  伴随着我的长大,后来上学,每当我在家的时候,爷爷还是经常会提起,然后又会问我:“我跟你说过吗?你刚出生的时候很小......”

  然后奶奶接着插话,说:“哪有那么小,胡说八道......”然后他们接着拌嘴,接着“抬杠”。到今天也没有吵出结果,我也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小时候,看着他们拌嘴,看着看着就笑了,长大后,听着听着就烦了,而如今,想着想着就哭了......

  我多想时光停下来,一直听下去,到永远,不去管他永远有多远......

  对于我小时候到底什么样子,我好像并未向我妈妈求证过这个问题,她大概是最清楚的吧。

  后来无意间问过,可能我忘记了。反正我自己不是很在意的。只记得她说,我出生时的嘴巴很小。

  满月的时候,很多来看我的人,都说:“这个小丫头,嘴巴这么小,给她放粒花生米试一试,看能不能塞进去,然后大家哈哈大笑......”

  嗯,其实后来长大的我注意过别人的嘴巴,确实很少找到比我的嘴巴更小的女孩子了。每当爷爷奶奶说起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心疼。他们总是担心我长不大,长不高。所以,从小到大,总是变着法儿的给我做好吃的。现在看来,还好,一切正常。

  我跟爷爷奶奶日常聊天的时候,每次谈到这件事,奶奶总是说:“有苗不愁长......”

  每当这时,我总会不高兴撅着小嘴说:“怎么能把我跟庄稼比呢?”

  “那咋啦,人跟庄稼都一样......”爷爷这个时候总会冒出这么一句。

  “不一样。”我总是会小声又倔强瞅着爷爷嘟囔一句。虽然他可能并没有听见。虽然那个时候的我也说不出为什么我认为不一样。可我还是认为不一样。这样的分歧总是会促使我去思考,促使我想要去寻找答案,到底是哪里不一样。童年的很多未解之谜都促使我对他们口中所说的上学了你就会知道了,多了几分期待......

  我从小吃饭最爱喝小米粥,也从未生过什么大病。胃口一直都很好,我想那应该是生物求生的一种本能吧。身体本能的选择.....

  直到后来,奶奶身体很不好,她总是要吃很多西药,可是总是治标不治本。而我从小在山里长大,爷爷总是会顺手采集山上的草药。所以我在没有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我们当地的好几种草药。柴胡,黄芩,荆芥,苦丁(我们那里都称它为苦苦菜,)白蒿......等等。

  我总是会问爷爷,他们都是治什么病用的。爷爷会一遍一遍耐心的将给我听。

  爷爷从没有上过学。据爷爷说,他认识的几个字,是跟着一个赤脚中医学的,是通过认识中药名认识几个字。我很好奇的问,那个医生是哪来的。记得爷爷跟我说过,不过我都忘记了,反正那个时候那位老医生是借住在我们家的一口窑洞,于是,爷爷就认识了几个字。那是爷爷十几岁的时候了,距离我太过久远。我也想象不出。

  爷爷总是一边烧火一边跟我说他过去的事,我总像是在听故事一样,张着嘴巴,津津有味听的很入迷。从我有记忆到现在为止,爷爷都没有停止过想让我学中医的期待,总说过很多关于中医神奇的故事,也让我对中医有一种深深的好奇......

  反正,小时侯的我们大概都一样,看什么都就像个好奇宝宝,每天有十万个为什么.....每次下地干活,我跟在爷爷奶奶屁股后面,总是问这个草叫什么?有没有毒?那个叫什么花,有什么用。那个果子能不能吃......反正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有时候问的太多了,他们在忙,我也就不好意思问了。有时候,问的烦了,他们顾不上的时候,会说不知道。然后我还是很好奇,就自己尝尝,然后过一会儿,跟他们说,这个没有毒,就是不好吃。这时候奶奶总会扑哧一声的笑着说:“你这个小妮儿,啥也敢试,下次不能再这样了,万一这个有毒怎么办?”

  我总是会说:“哦。”其实还是压制不住我的好奇心,但是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我倒是不自己去冒险了。

  在农作物不忙的时候,最开心的事儿就是跟爷爷奶奶一起去放牛。因为他们平时,总是不会在一起,要不就是爷爷去锄地,奶奶来放牛,要不就是奶奶去干点别的,反正总是会分开,我总是为此总是很不高兴。他们总是说:“要多干点活,以后我还要上学......”我总是不能理解,不过也无力反驳。

  爷爷奶奶总是会知道,附近的几座山上,哪里的山泉水最干净,哪里的草儿正肥。我们家的牛羊,鸡鸭,还有那戏水的鸳鸯,小猫,小狗,总是吃的肉乎乎的。

  我跟爷爷奶奶一起放牛的时候,去的地方很多,不过所有的地方,几乎都会在在半山腰。我问,为什么我们不爬到山顶?爷爷说,山顶的草长得不好。

  后来,我也曾爬到山顶。山顶的草是长得比半山腰要少的多。在山的最高处,植被是最少的。我问爷爷:“为什么”。

  爷爷说:“山顶上,太阳晒它,大风吹它,大雨浇它。虽然有雨水,可是,水总是往低处流,存不住水,它涨不不好......”

  后来念书的我,知道植物的生长除了与本身有关外,与周围的环境也有很大的关系。阳光,温度,水等等。海拔越高的山上,紫外线越强,紫外线抑制植物的生长,所以植物会比较矮。山顶的风大,为了防止被风吹倒,植被也会向缩短的趋势发展。可见,即使是植物,为了适应环境生存,都会改变自己。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道理,是永恒的。

  种子落在哪里,并不由它们自己决定。甚至,它是一颗花的种子,还是草的种子,也不由自己决定。但是,无论遇到的是春天的暖风,是夏日的烈焰,是秋日暖阳,还是冬天的暴雪。它们永远不嗔不怨,吟啸徐行。也无论生命的尽头在哪一刻,它们不悲不喜,尽情活在当下.....

  我们管自己飘落的地方叫家乡,然后长大了,飞走了,最亲爱的人离世了,回不去了,就成为了故乡。ωww.五⑧①б0.net

  故乡的路,成了那一条最长也最短的路,最甜蜜也最苦涩的路,最期待也最挣扎的路......

  山顶的风很大,刚爬上去。出一身汗,风一吹,很舒服。到达山顶总是会让人觉得开阔,心旷神怡。不像在半山腰,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小块儿,总被眼前茂密的丛林,挡住视线。每当我爬到山顶,第一件事,就是张开双手,敞开怀抱,闭上眼睛,听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闻着青草的幽香,就像有一股清流,流回心底。感受这风吹,这鸟鸣,这树叶莎莎作响。

  任由这外界的事物像我纷至沓来,我敞开所有感官接待......

  我享受这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我像是它渺小的一部分。

  爷爷累了,会放下他的放羊铲子,找一块土堆儿,慢慢的坐下来,休息一小会儿。这时他总会抽上几代烟。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袋,从里面拿出烟斗,在地上磕两下。烟斗总是黑黝黝的,有着厚厚的烟油。然后从烟袋里捏出自己晒得烟叶,放在烟斗里。接着把烟管放进嘴里,从口袋里缓缓掏出洋火,划开火柴盒,取出一根,用另一只手挡着风,小心翼翼的划燃火柴。

  “呲啦”一声,火柴燃烧起了小火苗,烟被点着了......爷爷快速的抽上两口,烟从他的嘴巴跟鼻孔里冒出来,随着风逐渐飘散。有时候我离得近了,风往我这边吹,我总会皱着眉头,摆摆小手,撅着小嘴朝着爷爷嫌弃的说:“别抽啦,呛死我啦......”

  这时的爷爷,总会嘿嘿的笑笑,什么也不说。我看着烟斗里的烟叶,一闪一闪,变红变暗,逐渐熄灭。就像童话里描写的黑乎乎的树洞那样,云雾缭绕,有个红红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然后什么也看不到了。

  爷爷磕出烟斗里烟灰,收好他缝满补丁的烟袋,上面清晰的针脚,密密麻麻,显得跟它格外的亲近。他佝偻着身子,坐在土堆上,胳膊肘放在膝盖上,双手自然放松的耷拉着,平静的望着远处东面另一座山上他种的田地,嘴角微微上扬。过了几秒钟,对奶奶说:“对面山上的冬瓜该是能摘了......”

  奶奶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只有实在太累了,才会坐一小会儿。

  看到爷爷坐了下来,奶奶也放下手里的锄头,一边擦着汗,一边朝着爷爷走过来,坐在爷爷的旁边不远处。说:“嗯,不知道长得怎么样了,有时候没去看了,明天去看看.....”

  这个时候的我总会过来凑热闹,我说,我长大了,就在这儿买群羊,放羊吧。

  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个梦想,放羊。其实那个时候的我太小了,根本不知道梦想是什么,是怎么一回事,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就是喂它就好了,反正我总是喜欢跟这些小动物在一块儿。

  儿时,考虑问题,总是简单而天真的。那个时候,爷爷奶奶已经常常跟我说,以后好好学习,上大学,学本事.....当我说我要放羊的时候,爷爷奶奶,并没有说我没出息。他们笑笑说:“那咋不行,怎么活都是一辈子,你高兴干啥就干啥,俺们不拦......”

  我也只是突然有个想法,就说了,童言无忌,这件事也只是我们的随口闲谈。慢慢长大以后,我再回忆起这个谈话,才发现,对我是多么重要。他们充分的尊重我的独立性,并没有把他们的期待强加给我。而是知道有一天他们总要离开,而我终究会长大,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他们都在忙着干活,我也不闲着,我总是会看我最喜欢的小牛吃草。它一见到我走向它,就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是不是给它带好吃的了。

  我经常找各种它喜欢吃的喂它,看到它满足的样子我便很开心。有些草有没有毒,它好像比人类更清楚。每次我都像哥伦比亚发现新大陆那样,兴奋的朝着爷爷奶奶说:“这个草没有毒......”因为牛是可以吃的。

  而爷爷奶奶便会马上说:“那你也不能尝啊,它吃没事,人就不一定了......”

  果然,爷爷奶奶最了解我。总是知道我喜欢一探究竟。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我还是乖一点。

  我闲的没事,总是会帮小牛驱赶苍蝇,我很讨厌这些苍蝇啊,蚊子啊。还有一种总叫“牛蝇”。也会咬人,很疼,然后会起一个疙瘩,就会红红的很痒。不过,过两天就没事了。它们总是来烦我的小牛吃草。

  我总是一会拿着树枝帮它赶赶蝇子,一会去拔一撮它爱吃的草,还会趁着爷爷奶奶不注意,去旁边的玉米地里,偷玉米喂它。总是会被发现,然后就又被训了。

  额,屡次教训,屡次不改......爷爷奶奶总是哭笑不得......

  中午,歇晌的时候,爷爷奶奶总是要躺在炕上小睡一会的。而我,可睡不着。我一听到奶奶打呼噜的声音,就知道她睡着了,这个时候,我就会爬起来偷偷去牛圈里找小牛玩儿。吃过午饭的这会儿,太阳晒得正舒服。小牛在桃树下阴凉地儿,拴着。它悠闲的卧在地上,咀嚼着从胃里再倒出来的草。我刚开始注意到这样的事情,我不明白,它明明没有在吃草了,为什么还是一只嚼东西,在吃什么呢?想不明白,就去问爷爷。

  爷爷说:“吃草的动物都是这样的,这叫反刍”。

  我问:“为什么人不嚼,那岂不是很恶心,可是它嘴里也不臭啊,只是青草的味道”。

  爷爷说:”牛的胃跟人不一样......”

  “胃?胃在哪?”我又开始了没玩没了的问为什么.....旧的问题被解答,却又引出新的问题。爷爷总是会把他知道的讲给我听,他不知道的便也说不知道,总是告诉我说,以后上学了你就知道了。

  我喜欢看着小牛悠闲的卧在那儿。尾巴不停的驱赶着苍蝇,眼睛半闭着,厚厚宽宽的双眼皮一眨一眨,睫毛很长,很漂亮。我总是喜欢揪揪它的睫毛。这一举动总是会遭到它的拒绝,这时他会摇摇头,躲开我.....

  它的嘴里总是不厌其烦的咀嚼,不紧不慢。还会发出有节奏“咯吱,咯吱”的声音,总是让我觉得它吃的很香。两个大鼻孔,白白的,总是喘着热气。冒出来的气,扑到我脸上,有一股青草的味道,我觉得很好闻。而爷爷却不喜欢,总说:“一股草腥味儿。”

  它偶尔张开嘴的时候,我还可以看到它粉嫩粉嫩的舌头。它的舌头跟猫一样,一点也不光滑,它舔我胳膊的时候,还有点疼。爷爷说,是因为人出汗时是咸的,有盐,所以牛有时侯会舔人。好吧,无论怎样,我还是喜欢它跟我亲近,这说明,它还是很喜欢我的。

  我总是把我的脸靠在它的脸上。这样就可以很清晰的听到它吃草的声音,用小手摸着它大大的鼻子,感受着它的气息。总像是有汗珠似的露珠挂在它的鼻子上,湿漉漉的。它鼻子跟嘴唇边上的毛,摸起来柔软而细腻,很舒服,很温暖。可为什么它的鼻子总是湿的。

  爷爷说,如果它鼻子干了,可能就是生病了,包括,狗,猫都是这样的。

  我总是一会儿摸摸它这,一会挠挠它那儿。停不下来,给他抓痒,它的身上,一年四季都会有跳蚤,草憋屎咬他。冬天会少点,但这些调皮的“坏蛋”,总会知道躲在牛的哪里更暖和,也会知道躲在哪里不容易被我抓到,我就像在抓逃犯一样帮它捉跳蚤。然后这些虫子也会连我一起咬我,一边捉,一边对它说“你看我对你多好。”我总是觉得它听得懂。

  每次我给它挠痒痒的时候,它都会停止咀嚼,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动不动的,静静的享受着我给他抓痒。累了,就会骑在它背上。这个可不能让爷爷奶奶发现。平日里,我不只一次问过,这个牛能不能骑。他们都说,我们这里是没有人骑的,很危险。可我总想试试。就趁他们睡觉的时候,谁知道它若无其事的当我不存在似的。三四岁的我,又瘦又小的小体格,它可能没什么感觉。

  在印象中,奶奶的身体就很差,总是吃药,种类越来越多。

  都说最好的医院是厨房,最好的治疗是预防。渐渐长大的我,为了可以更好的照顾她,让她舒服一点儿,我就去翻《黄帝内经》,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偶尔有机会也会问中医一些问题。我才明白,原来我可能从一开始得益于我的饮食习惯,小米。也让我对它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中医讲:“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合而服之,以补精益气”。小米,做为食物,营养价值丰富,老少皆宜。作为药物,养心安神,健脾胃,对于那些肠胃不好的人来说,安神效果明显。性质偏寒,五位略带咸味,中医认为,咸味入肾,所以具有益肾气,补元气的功效,李时珍称它为肾之谷。所以在北方,产后的妇女都有喝小米粥的习惯。

  从小到大,小米伴随着我的长大,直到后来长大总是要离开家,它已经不仅仅代表着一种食物了,而是一种相思,一份挂念,再说的矫情一点,真的是那一份乡愁......我也曾把它带到他乡,可是,永远没有家乡的味道。工作,辗转各个地方,总是会去感受一下当地的特色美食。而对我来说,永远都不及家里的那一碗小米粥来的踏实,来的温暖,来的满足......那里的饭,也远远不及小时候“奶奶的味道”......

  那是一种无法替代的味道,叫:“爱的味道;”

  那是一种无法忘怀的味道,叫:“思念的味道;”

  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味道,叫:“家乡的味道;”

  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也曾经把最喜欢的家乡美食带在身边,也曾经在陌生的城市给身边的朋友做一顿自己家乡的饭菜。小酌几杯,共话家常,酒后对着心爱的她洋洋洒洒说着你童年家乡的故事,说着那个小时候的你......恨不得把你的所有都分享给身边的这个另一半,然后组成一个新的整体,怀着最美好的期待,孕育新的生命......

  牛车轮子被路上的石头,绊了一下,我坐在最高处,差点掉下来,思绪,拉回眼前......

  伴随着太阳的下山,前方的蜿蜒的小路已经逐渐变得模糊。远处绵延千年的大山只能看到轮廓,像一幅中国的水墨画,充满了意境与神秘。牛铃铛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山谷里回荡着,牛车轮子“吱呀,吱呀”的像年轮一样缓缓的,不停的,有节奏的向前驱动着,压着车轮下厚厚的树叶吱吱作响。牛蹄子踏在山间土路的声音,“踏,踏,踏......”

  路边的蟋蟀重新登上自己的舞台,开始它愉快的歌唱,而我们的经过,好像打扰了它专注的演奏,等我们缓缓走过一段路程,我又听到,它重新开始了它的演奏。深深的幽谷里也传来“布谷”鸟的声音。

  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它的学名,甚至都没有搞清楚它真正的样子。它,好像只在夜晚出现,不停的叫着“布谷,布谷......”就是因为这样的叫声,被我们当地的人称作布谷鸟吧。每当夜幕降临,总是能听到它的叫声,并不忧伤,也不清脆,那种声音,温和,细腻,又回味悠长......在山谷悄悄回荡......

  我从来未在黎明以后,或者白天听到过它的叫声,因为我很好奇,它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跟它的声音一样美妙。如果是白天,我便可以跟着声音,找到它,看到它的真面目。也或许,我在白天早已见过它,只是并不知到哪一个是它。相见却并不相识。

  我问爷爷,这种鸟他有没有见过,记得爷爷说,不能确定,因为它只在晚上叫。

  童年的问题就是这么多,也是这么简单,只是遗憾的是,很多问题总是找不到答案......

  天越来越黑,我跟爷爷奶奶也离家越来越近了,月亮已经悬挂在了半空,星星也调皮的眨着眼睛蹦蹦跳跳的来了。这是我们永恒的路灯......永远也不会熄灭的路灯。

  小路旁边不远的草丛里,萤火虫也打着它的灯笼静悄悄的赶来了,仿佛要为我们的山间旅途助助兴,庆祝我们的满载而归,不多不少的增添一些轻松而浪漫的情调。

  我跟爷爷奶奶坐在装满玉米的老牛车上,黄藤藤的玉米在月光的映衬下,依旧是那么鲜亮。我喜欢这样的路程,躺在牛车里,望着天空,车子像摇篮一样轻轻摇晃,牛铃铛的声音有节奏的:“叮当,叮当,不紧不慢......”

  而我总是看到什么就会问爷爷奶奶一些“奇奇怪怪”小孩子的问题。他们从不会忽略我,总是耐心的给我解答,有他们知道的就会讲给我听,不知道的总会说:“以后长大了上学了老师会告诉你的......”

  长大,长到多大?长大是什么?长大会怎样?我,不知道。

  上学,上学又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爷爷奶奶口中的学本事又是什么?

  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每次要帮爷爷奶奶做些什么的时候,他们总是说:“不行,你拿不动,不行,你太小了......”每当这时,我才期待自己快快长大,只是觉得时间太慢。然后问他们问题的时候,总是会说,老师会告诉你的,那一份儿好奇心,也使我期待未来。

  紧接着望向天空,望着那萤火虫映着繁星飞向那遥远的天外......

  听着爷爷奶奶说着那最平常的话语。

  我喜欢看奶奶穿着蓝色碎花布衫,跟爷爷一起赶着牛车,一会儿说说笑笑,一会又开始“抬杠”的样子。其实他们永远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他们“抬杠”,总是在心里偷偷的笑。一阵阵微风吹来,奶奶身上的味道,那么熟悉,那么有温度。那种感觉,是那么惬意,那么温暖,又那么舒适。

  天越来越黑,夜渐渐袭来,带来了阵阵寒意,虽然是初秋,可是在这深山里,温差极大。秋风吹着落叶莎莎作响......隐隐约约听到了我们家黑狗的叫声,它知道,我们回来了。它用它特有的方式,迎接着和我们的相聚,它的觉察力总是比我们要灵敏的多。每次爷爷奶奶下地干活,不带我的时候,它就是我最好的玩伴了。

  我的小伙伴可不只它一个,可以说有很多。除了这只大狗,还有我的咪咪,一只成年白色母猫。每次我唤它,它都会朝着我飞奔过来,它听得懂我的声音,我叫它总是比我们家任何一个人管用,为此,我总是很自豪。

  那是一只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猫,短毛,脑袋圆乎乎的,十分可爱。最特别的是它的眼睛,一个是蓝色,一个是黄色。非常机灵。在当时,这样的猫是很少见的。它的身形不胖不瘦,不像现在家里养的宠物猫,那般懒洋洋,肉嘟嘟的,除了傻的可爱,没有一点灵气。

  我喜欢看它,身手矫捷的捕捉猎物,然后骄傲的享受着它的战利品。也喜欢看它没有捕捉到猎物后的失落的眼神,灰溜溜的走向我,在我腿边蹭来蹭去的撒娇。这时我总会抱起它,用脸轻轻的蹭蹭它,它总是用它粗糙的,长满白色倒刺的舌头舔我。

  然后我就从家里偷拿一些它爱吃的食物,安慰它,看到它满足的眼神,就觉得无比的开心。不过可不能被奶奶发现了,这是我们的小秘密,要不然我可“遭殃了”。虽然,后来大一点,每次提到这些事,爷爷奶奶原来都知道。不过在我抱它的时候,总是会瞄一眼奶奶在不在,被她看到了,我就又该挨骂了。奶奶总说它脏,跟它太亲近我会生病的。

  虽然我也在咪咪的身上发现很多跳蚤之类的寄生虫,但还是不能阻止我。也许是我从小在泥堆爬惯了,以毒攻毒吧。平日里,我总是在跟奶奶玩躲猫猫,偷偷玉米喂牛啦,偷点吃的喂狗啦,摘个果子喂羊养啦,反正就是停不下来。只有她跟爷爷去地里干活儿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的时候,我才能跟这些小伙伴玩的尽兴。我并不觉得孤单,总是玩得很开心。

  我知道,太阳下山的时候,爷爷奶奶就回来了。而院子里的大黑狗会提早的告诉我这一切,我会尽快的收拾好我的“案发现场”。他们每次回来都问我,在家玩什么呢?我每次都说没玩什么。反正呢,身上,不是狗毛,就是猫毛,还有羊毛,反正是应有尽有,早就暴漏了我一天的行踪。爷爷奶奶也很无奈,他们说从未见过一个小丫头像我一样,如此好动,对什么虫子的,什么动物都敢玩......

  他们下地干活,我在家就捉虫子,蚱蜢,喂鸡。玩够了,就去招惹一下猫,它总是很傲娇,高兴了就陪我玩一会儿,不高兴就爬的高高的,瞅我一眼,躲得远远的。我就会悻悻的离开,去大黑那里找一下安慰。

  大黑狗狗总是对我的依多过于猫的,它总是喜欢粘着我,用那种期待的眼神望着我,希望我跟它一起玩。再玩够了,就去喂喂牛。我最喜欢的一个,就是那头小公牛。也就是我在书的开头描写的它成年后的样子。它跟我是一年出生的,它五月出生,我八月出生。它的成长速度可是比我快多了,它十五岁以后就老了,而我,还没有成年。

  用我奶奶的话说,我家的这些个,一个个都成精了,特别会看人脸色。都让我惯坏了,一看到我,他们就不吃东西了,等着我喂呢。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在想,哎,我又被出卖了......

  这里的气候,夏天是短暂的,尤其在这个大山里,就短短的一个多月,白天最高温不过三十度。

  清晨跟傍晚还是很凉。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这样的描写觉得真的是最合适了。而那个童年,确实也是,没有闲事挂心头,真是人间好时节。

  金秋,一年的八月,天气,已经凉了。这往后的时候我最喜欢搂着它一起睡觉了,就是那只咪咪。它是别人送给我们的,送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只成年猫了。它的主人由于盖了新房子,所以不要它了。奶奶说,是闲它脏,用不着它捉老鼠了。我听了有些难过,觉得它浑身雪白,干净极了。我当然为得到这样一只猫开心的不得了,也就不在想着它是被抛弃了。

  这个暖宝宝很实用,恒温的,刚刚好,比现在的电暖宝宝舒服多了。它的毛很有光泽,摸起来毛茸茸,软绵绵的,尤其喜欢摸它的鼻子,不过它肯定是不喜欢我摸它鼻子的,每次都会瞅我一眼,傲娇的躲开,头也不回。

  我还不高兴的问爷爷:“它怎么那么不喜欢我摸它鼻子呢?”

  爷爷无奈的笑笑说:“它要喘气的呀,不得劲儿......”

  这时的我就会捏捏自己的鼻子,然后喃喃的说:“是哦......”不过,一有机会我还是会偷偷的摸它的鼻子,然后它再瞅我一眼,再躲开。

  在冬天,总喜欢在外面玩雪的我,手总是会冻得像胡罗卜一样通红通红的。回到屋里,看到咪咪在炕上呼呼大睡,我就会把我双手塞进它的肚子里。每一次,它都不会拒绝我,而是把我的手当它的小奶猫一样搂在怀里,给我暖手。是的,我们的感情太好了,毕竟是“同甘共苦”过的,有吃同吃,有骂同挨嘛。

  其实,它们除了不会说话,什么都明白,也总是带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

  我们家住在半山腰上。后来渐渐长大的我才意识到。小时候一出门,院子很大,因为没有栅栏。抬头向前望,便是大块的玉米地,这个季节,玉米已经被收割,视线不会被阻碍。再往前望,便被山遮挡住了,山西的山就是这样,陡峭又绵延。而住在半山腰的我们,出了门,不是下山,就是上山。

  我总是嘟囔着:“出门不是上山,就是下山,下去还得上来,上来还得下去,我不出去......”

  每当这时,爷爷奶奶总会说:“哪有人不出门的,不出门怎么行,你那是懒......懒惰是不行的......”于是就又开始给我讲道理。

  又开始了那个老生常谈得故事......

  从前,有个人家,生了两个儿子,非常想要一个女儿。过了好多年,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小女儿。于是呢,就非常宠爱这个孩子,什么也不让她做,十五六岁了,还是什么也不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直到有一天,他们有急事要出门,不得不把女孩儿一个人留在家里。她的妈妈怕她会饿死,就酪了很多大饼,还是不放心,就把大饼套在了女孩的脖子上。可是,等到他们外出回来家的时候,女孩还是饿死了。夫妻俩很伤心的把女儿埋葬了。明明做好了吃的留给她,有吃的女孩为什么会饿死呢?况且,他们夫妻俩才走了一个星期,就急急忙忙赶回来了。原来,女孩只咬了嘴边的一小块儿。就连转一下都没有转。

  没办法,总是爱听故事的,不管是真是假。虽然这个故事极具夸张,后来渐渐长大,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甚至在上初中的时候,我也会嫌弃他们很烦,也会说:“别说了,天天说,烦不烦。”可是,在后来,我渐渐发现很多孩子都映衬着这个故事。虽然不是“大饼”,可仔细想想,也差不了哪去。

  而在听,或者看别人的故事时,是否有过反观自醒。“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这句话,我想我们从小就会背了,“吾日三省吾身”这个道理,小学老师就教了。小时候,在背会的时侯,把它背给家里人听,那时候家里人是多么高兴,夸赞长大了。可是真的长大了吗?没有,年龄长大了,身体长大的,依然记得这几句话,可是真正领悟的又有多少?

  可能所有的故事其实都是半真半假。因为传来传去,也就缺枝少叶了。虽然小时候的我也不相信那是真的,长大后,就更知道,那是一个逻辑不同,残缺不全的故事。

  可是,就像奶奶说的:“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都是叫人学好的......”是啊,有时候是没有必要去咬文嚼字的管那些不重要的细节的。

  奶奶总说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一直坚持上学,因为家里重男轻女,所以只上了二年级。总是说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要去上学,一定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爷爷奶奶的三个孩子,也就是我的爸爸,伯父,姑姑,都是上学上到自己不上了。而爷爷奶奶也不强求,总是跟我说,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都老啦,管不了啦。

  其实我知道,他们从内心里一直期待我好好上学的。从我上学开始,就在督促我好好学习。在大多数人眼里,成绩好,考上好的学校,才会有本事,当然,在爷爷奶奶的眼里也不例外。后来渐渐长大的我,一直在想,本事是什么?所谓的好的生活又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又该去哪寻找答案呢?

  从小到大,爷爷奶奶总说:“以后你长大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俺不管,不干涉......”每次听到这个话,我都会一边觉得自己是很自由的,一边觉得自己鼻子发酸,眼泪不听话的往下流。同时,又觉得很空洞,因为我确实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但是我知道,我不想要什么。我不想看到他们步履蹒跚,还在不停的田间劳作。我不想看到他们疾病缠身,却还在苦苦支撑。我不想他们为了我,左右为难。我不想他们为了我,在应该安享晚年的年龄还在劳碌奔波。我不想他们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把心酸留给自己......

  我总想快点长大,好像长大了就可以为他们做点什么了,至少不用为我操心了。可我也不想长大,我害怕,我渐渐的明白,我越长大,他们越变老。

  我想他们永远陪着我......每每此时,我都会觉得孤独,纠结,而绝望......

  可时间不会因为我害怕,就停止不前的。墙上的那个老钟表的滴答声从未停止过......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听着钟表的声音,静静的,滴答......滴答......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我们住的山庄脚下。坡很陡,也很长。路并不好走,总是会有石头,不过好像早已习惯。爷爷总是会耐心的把路修的好走一点。奶奶总是说爷爷浪费时间,可是爷爷依旧修路,然后他们依旧“抬杠”。

  回家的路要转三个弯才能到半山腰,我们的院子里。每次回家到这个时候,都已经很累了。老牛的喘着粗气,走的越加缓慢。这个时候的我总会从牛车上跳下来,还要给它推一推车,虽然这样的行为在爷爷奶奶的眼里觉得我很傻,总是无奈的笑笑我。

  我总是喃喃的问:“它能上去吗......?”其实我心里特别清楚,它可以的,可我还是问......

  爷爷每次都会耐心的回答道:“它能上去......”总是如此,每次回家我都问,他们从来不会嫌弃我烦,一遍又一遍.....

  经过上坡转角的那颗高高的榆树,在转一个弯儿,就到家了。据爷爷说,那棵树他小的时候就有了。每到春天,柳树发芽的时候,爷爷就会给我摘:“榆钱儿”吃,甜甜的,一股清香味儿,总也吃不腻。

  树上面有黑黑的树洞,有大鸟窝,里面总有小鸟探出头来......夏季枝繁叶茂,阴凉遮住了整个转角的路。虽然现在叶子落的差不多了,却并不显得萧条,反而露出枝干,显得格外苍劲有力。那苍老而粗糙的一块快树皮,上面沟壑纵横,深浅不一,有大大小小的蛀虫,蚂蚁沿着它的裂纹悠然自得的走着,那轻车熟路的样子,不知道在它的身上安家多久了。

  还有各种各样的甲虫,有时掰开一块快要掉落的树皮,总能发现没有见过的虫子。显然,我这样突如其来的打扰,它们并不欢迎,遇到爬行的甲虫,它会用最快的速度逃命,连方向都不看,有时还会不小心掉下来,我总是被它们滑稽的样子搞得哈哈大笑。有时会看到白色,青色,肉色,或者褐色的肉虫子,发现自己赖以栖息的地方被损毁,不情愿的扭动着自己笨拙的,无骨的身躯,拼命的用自己短小的脚驻足在树干上,不要掉下去,然后晃着笨重的,圆圆的脑袋,举着两只头顶黄黄的眼睛东瞅西看,往哪里逃走比较合适。不过由于它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见的脚,总是走不了几步就摔下去,虽然是长了很多只,好像并不好用啊。这样的肉虫子,放在手心里凉凉的,一般的都不咬人,但是它那蠕动的身躯在我的手里动,总是觉得有点膈应,很快我玩够了,它就变成我家大公鸡的零食了,它喜欢的不得了。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总是站在那颗树下抬着头,静静看着那棵树。上面有各种鸟栖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还有松鼠,花纹非常漂亮,大多是灰褐色的,自然而流畅。背对着我的尾巴可以遮住它整个身子,探出的小脑袋非常机灵,小爪子总是抱着一颗种子,津津有味的磕,长长的胡子随着嘴唇颤动着,一边吃,一边抬头警觉的看着周围。只要你稍稍靠近,它就会瞬间逃得无影无踪。速度犹如闪电,“嗖”的一下,就不见踪影了......就连小咪这样的捕猎高手,我都很少见松鼠变成它的“战利品”。

  越是看不清楚,越是想要走近,或许,这是人类共同的弱点,也是人类最美好的弱点。若是失去了这份儿好奇,也就失去了天真......

  小路上赤脚追晚霞,

  潺潺的溪儿绕在山下。

  可爱的蚂蚁急忙着搬家,

  头顶的燕儿叫喳喳。

  迎面的风儿,

  拥抱着黑亮的头发,

  萤火虫的灯笼引我回家......

  牛车载着满腾腾的玉米,缓缓的驶进院子里......

  慢慢停靠在院子一角的“玉米站”旁,老牛深深的喘了一口气......

  牛鼻孔里慢慢冒出白白的热气......

  大黑狗看到我们回来,开心的手舞足蹈,叫个不停。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每次即使出去一小会儿回来,它也是那样。

  我跟爷爷奶奶,一起把玉米装到玉米站里。

  其实,我知道,我站在那里,就是给他们添乱,可是,无论爷爷奶奶怎么说,我还是不肯乖乖走开,硬是要帮忙......

  每当这时,我只想快点长大......

  玉米装完了,爷爷就牵着牛,卸下“梭子”,牛车。给老牛喂完“料水”,栓回牛圈。爷爷走路很慢,腿脚不好,他的脚踝是不能转动的,而且经常是水肿的,明晃晃的,看了有些害怕。爷爷说我们那个庄子以前水土不好,他这个样子,还算是好的,很多都会因此而残疾。在他二十五岁,遇见奶奶的时候,水土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了。奶奶说,她当年逃荒到这里,就爷爷这样,算是好的了,他们跟我说过更严重的,不过,我想象不出来......

  奶奶老家是河南的,1947年出生,刚好赶上□□,没有吃的,逃荒到山西。爷爷家还算有些吃的,救了他们一家。奶奶是家中的长女,就因为此,奶奶便留在山西,嫁给了爷爷。那一年,奶奶也才15岁,纵使有千百个不愿意,在一家人的生死面前,还是做出了妥协......

  奶奶每每讲到此,我便觉得自己如此幸运,在他们的庇护下,有着无比安稳而快乐的童年,有他们陪伴到我成年,更幸运的是爷爷还健在.....

  同时也为奶奶的无法选择的命运而感到有些悲凉与无奈。

  可是,我也总开玩笑的跟奶奶说,如果,你不嫁给爷爷的话,那就没有我了。每次说到这,奶奶便笑了,有我伴她终老,她还是倍感欣慰。

  命运之所以被称之为命运,大概是因为很多时候,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选择接受与顺从。

  叶嘉莹说:“命运把我放在哪里,我就落在哪里,就在哪里开花。”温柔平静的不限于俗世,不迷失自我,怀着满腹诗情画意,坚定的走完那条只属于自己风景的路。精挑细选未必就好,糊里糊涂未必就不幸福。活这一生,我们总想把控太多的未来,才觉得安全。可是,若没有意外,也就失去了生活的色彩。不如一边竭尽全力,一边接受命运跟生活的安排吧。

  无论惊喜,还是惊吓;无论阳光,还是风雨;无论独行,还是结伴;都只是经历......

  从小到大,我很少见到爷爷着急,或者发脾气。而现在,年过八旬的他越发像个小孩了。

  以前,每次看到爷爷牵着牛,我总是觉得,他跟那牛很搭,请恕我大不敬之罪。可他们太像了,从很多方面。爷爷奶奶种了一辈子地,直到实在干不了了,一辈子勤勤恳恳,从未听他们抱怨过什么....像极了那头牛,虽已垂垂老矣,仍旧任劳任怨......

  我奶奶总跟我说,你爷爷呀,后面有狼撵着也不着急。奶奶是急性子,爷爷是慢性子,一个做事利索,一个做事细致。爷爷总嫌弃奶奶锄地不干净,奶奶总嫌弃爷爷锄地慢。他们说,以前年轻的时候总是顾着干活,没时间吵架,现在老了,活干不了多少,竟是天天拌嘴了......

  年轻的他们我未曾见过,只是时常听他们讲起。而我见到的他们的时候,就是经常“抬杠”了。

  玉米装完了,奶奶拿着镰刀,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有点疲惫的像屋里走去。走到门口,便把镰刀挂在门口的墙上。进了屋里。奶奶进屋后,我看到黑黑的屋里亮起像萤火虫一样的灯。

  爷爷栓好了牛,收拾好了老牛车。走向家门前那剁柴火旁,用手拘起一小抱柴火,捎回屋里去。这时的我,自然是跟一下午没见面的咪咪玩在一起。它的样子,一看就是没有捕捉到吃的,饿了,在我的腿边蹭来蹭去。

  住在这个在旁人看来黑漆漆的窑洞的时光,是我至今最怀念的时光。那像是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前后最近的两家邻居,在另一座山上,差不多有三公里。所以,几乎时很少见到人的。那个地方,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大森林。不过,我想,我是极少一部分,住过窑洞,点过煤油灯的九五后了。

  其实,窑洞冬暖夏凉,长大后的我不管睡在哪,都换不来那时候的一夜安眠......

  我想,大多数的成年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吧,从上学开始,住学校,工作,却发现。在家才能真正睡得安稳踏实。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其实只是因为家里的人,可以让我们觉得安心罢了......

  灯亮了,紧接着爷爷抱着柴火也走了进去,我便抱着猫也往回走着。走到门口,就可以看到两个大大的人影在墙上晃动着。奶奶拿着瓢往锅里添水。爷爷走到灶台生火的火口,放下柴,小心翼翼的转身坐在木墩上。

  这个纯天然的木墩,很多年了。爷爷说,它小时候就有了,是爷爷的爸爸,也就是我的老祖宗了,留下来的。早已经磨得光滑而平整......

  爷爷吧烟袋从布袋儿里掏出来,放在木墩一旁的地上,又掏出口袋深处的洋火。挑起一把干的玉米秸秆当引火的软柴,划燃火柴,火被点着了。看着火越烧越旺。温暖的火光映在爷爷的脸上,伴着爷爷的烟,悠然飘散......

  油灯眨着小眼睛,被逐渐升温的水晃动着弱小的身躯,小火苗上冒着黑细线一般的烟......在水雾的推动下,弯弯曲曲,一缕缕消失在黑暗的上空。

  爷爷不断地往火里掭着柴火,红彤彤的火把爷爷的脸也考得红彤彤的。锅里的水开始“滋滋”作响,白色的水蒸气越来越浓。

  不一会儿,“疙瘩,疙瘩......:”水开花了......顶着锅盖敲打着锅沿儿,就像摇滚的打击乐......

  “水开了......”爷爷朝着奶奶说。爷爷腿脚不方便,习惯性的叫着奶奶。

  “我知道,听见了......”奶奶放下手里切菜的刀,转身又弯腰提起暖瓶。一手拿起挂在缸沿儿上的水瓢,一手提着暖瓶走向灶台。掀开锅盖,一瞬间水蒸气熏得奶奶皱起眉头,眨着小眼睛的煤油灯也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水蒸气给吹灭了。有很多次,我都觉得它会灭,可是都没有。我看到煤油灯肚子里的棉线搓的灯芯儿,安然的挂在长长的罐头瓶制作的煤油灯里,悄然不动,无论灯头如何摇晃......

  起好了开水,奶奶向往常一样,用勺子从布袋里挖出一勺金黄的小米,倒进锅里......即使灯光如此晦暗,那小米的光泽却不减半分。

  这是爷爷奶奶自己种的谷子,自己石磨推的米。

  不是因为勤劳,而是那个时候没有机械。从春种,到秋收,到锅里,碗里,最后到嘴里。这一个过程几乎需要一整年的耐心。

  突然发现文字也是如此无力,写在这,也不过短短几行字......

  爷爷奶奶最知道每个阶段所花费的力道。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这小米磨得刚刚好。色泽金黄,入口绵软,香气宜人。盖上锅盖,流出一条缝,奶奶便又转身去切刚从地里摘得大白菜了。

  奶奶一边切菜,一边开心的跟爷爷说:“今年的年景很好,白菜长得很好,冬天又吃不完......”

  “嗯,确实不赖......”爷爷嘴角上扬的应着奶奶的话。

  我趴在土炕沿儿上想着各种“招式”逗那只猫,每次,奶奶总是要说上我两句。可这便是我的日常“工作”。我喜欢这些动物,他们有温度,有跟人类的感情,呆在一起久了,我都可以知道它想做什么。

  奶奶也说,它们除了不会说话,其实什么都知道,通人性的。

  我一边跟猫玩儿,一边听着爷爷奶奶的谈话。看着两个大大的黑影在黑黑的墙上晃来晃去。我调皮的跟奶奶伴着嘴,爷爷总是在一旁笑着,偶尔插上一两句。我奇奇怪怪的问题总是逗得他们哈哈大笑。

  屋外的布谷鸟不停的在远处叫着,没晚都是如此,从不间断。除非是下大雨,不知道是雨声太大,盖住了它的叫声,还是它去躲雨了。每次下大雨的夜晚,躺在炕上准备睡觉的我,总会问奶奶说:“奶奶,鸟不叫了,雨下的这么大,你说它去哪躲雨呢?”

  奶奶说:“小小孩儿,操那么多心干什么?赶紧睡觉吧!”

  我不高兴的翻过身,撅着小嘴就这样睡了。后来,便不在问了。

  那时的我很小,可也明白。那些白天见到的鸟儿,野兔,松鼠,蛐蛐,蚂蚁......无非是躲到大树上,山洞里,岩石下......或许有的来不及躲雨,而有的根本就无处可躲......

  问这个问题,不过是想得到一些心里安慰罢了......大雨过后的晚上,不一会,布谷鸟又出现了。我便兴奋的对奶奶说:“它没死,我又听到了,它又开始叫了......”

  但其实,虽然声音没有变,可是,我也知道,谁也不能确定还是不是那一只,可我们总希望它是......

  奶奶很无奈的笑笑。她大概觉得有些奇怪,小小的我,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话,那么多的问题。奶奶跟爷爷总是说,什么人,是天生的......

  我一直不太认可这句话的从小到大,我总觉得,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是自己决定的。

  可是,转念一想,好像还是没有逃出那句话......

  想来想去还是不明白,便不去想了......

  大概半个小时,小米粥熬好了。奶奶总喜欢多放些米,熬的浓稠。打开锅盖,金黄的小米粥翻滚着泡泡......疯玩了一个下午的我,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向灶台边跑的飞快。

  每次这个时候,奶奶总会说,等一会儿,离远点儿,别烫着......

  真是觉得盛好粥,等到不烫可以喝的时候,是最难熬的最漫长的......

  “去拿筷子去,小米。”奶奶说。每次,都是奶奶盛饭,我去拿筷子。她总是怕我烫到,赶紧支开我。

  四碗饭,我的碗最小,爷爷的最大......

  “去叫你爸吃饭......”奶奶像往常一样跟我说。

  “噢。”我跑的飞快跑向门口,喊爸爸回来吃饭。

  爸爸听到我叫他,答应了一声。没过几秒钟,就回来了。

  他个子很高,皮肤也很白。所有的人都说,我跟爸爸长得很像。只是他的手跟爷爷奶奶的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爷爷奶奶的受伤总是有厚厚的老茧,在日复一日的劳动中,早已粗糙不堪。而爸爸的手,又细又长,皮肤光滑细腻。

  是的,他什么也不做,即使从外表看起来他很健康,与正常人无异,可他什么也不做,那个时候的我,并不明白,也不懂,只是知道他是我爸爸。我叫他爸爸,他很高兴,他会答应,他会冲我笑。从小到大,他看我的眼神从未变过。他也会别的孩子爸爸那样,抱我,也会背着我跟我玩儿。我说,我要吃果子,他会给我摘,我哭的时候,他会一直看着我,会问我怎么了。只是,他只对我一个人如此。

  他从不不跟别人说话,即使是爷爷奶奶。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未喊过他们一声爸妈。每次奶奶跟爸爸说,我是你妈妈,爸爸都会很生气。有时候就直接端着饭走了,把自己关起来。这个时候奶奶总会叹一口气,有时候就会哭。

  那时候的我不懂。

  爷爷看着我说:“你爸爸有病,精神病。”爷爷说的很平和,他并不像奶奶一样情绪激动。

  是的,我是他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亲属,唯一的法定监护人。

  后来我把他送进医院。

  医生询问完所有的病情,写完病例,抬起头严肃的对我说:“你爸爸的病是精神分裂症,阴性症状,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来给他治疗,这个病,男性高发期是30岁左右,最佳治疗期是前三年,现在只能先治疗看看,就算是效果比较好,也只能吃药控制,没有治愈的可能......”

  其实,早在来医院之前,我就知道,没有治愈的可能。对于这个结果我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可我还是来了。

  我只淡淡的回答了一声:“嗯”。就开始去办一系列的手续......

  我早就去了解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东西。只是,有些时候,你明明知道结局,可是还想要去做。可能,人活着,总是会想有奇迹发生,我也不例外。可我也知道,即使没有,那最坏的结果无非是现在这样,所以,无论什么结果,我倒是都很坦然。我期待变好,可我也能承受最坏的结果......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生命,可是有永恒的骨肉亲情......

  这可能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既然我们有缘相遇,我就不会把你放弃,我是你生命的继续。

  假如,我是你今生唯一的赌注,那我一定不会让你输。

  即使我一贫如洗,你也将会是我最后的行李......

  这不是一种责任的承担,而是一种本能。

  因为,我生而为人,生而为人子,也生而为众生......

  晚饭,开始了......碗里的小米粥凉的总是那么慢......

  脆生生的醋溜白菜飘来阵阵香味,闻到味道的猫儿自然是跟我一样,耐不住性子。每到这个时候我总喜欢看着它的两个小鼻孔,一呼一吸,像是不能放过一点点味道。

  没有上学的几年,记忆里,每个晚饭都是如此。

  天已经黑透了,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声音,蛐蛐好像离得很近,就在门口。

  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陪伴着那一盏灯,四个板凳,四个碗,四双筷子,围着灶台一起的吃饭的四个人,一只猫.....

  屋门没有关,可以看到那白白的月光照在地上,像给院子渡了薄薄一层银。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绿念的人间流浪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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