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荡起细雪，从满地狼藉的御史台吹来，拂过曹漓冷若冰霜的柳叶眼，停在鬓间。
士兵跪地道：”禀贵妃，东路军已达冀州——此次酋首沃多带领东路军一路急行，只用十五日便到了冀州。另外，西路元帅卢图母三日前抵达横鸾关，横鸾关的守将两日不曾递送军报，恐怕已……”
冀州以南就是黄河，过了冀州，明翰立刻便要面对沃多的兵马，而卢图母突破横鸾关，靺鞨两路兵马往来自如，比起分作两路各自为战，其战斗力将大大提升。
靺鞨来势汹汹。
曹漓眉心深锁，又问：“明枢密那边如何？”
“明枢密在做战前准备，今早收到了他请粮的文书，已交由河北路转运使曹骅曹大人去办，但今冬这雪下得早，祁京至黄河的粮道听说积雪已深，曹大人命人清雪开路，尚不知现状如何。”
积雪已深。
曹漓微愠：“往年不是会提前留足人手清扫积雪么？今年何以拖到现在！”
士兵嗫嚅半晌，不敢说话。
曹漓恍然——曹骅！
她曲尽手段使曹氏渗入大梁的命脉，使曹氏紧紧攀附于大梁这棵百年老树之上，想一步步侵蚀宣氏的权柄，可族中这些人却阘茸无能，只为她的登极之路设置障碍。她对士兵道：“让曹骅立刻加派人手清理粮道，人不够就在禁军里调！”
“崇枢密那边……”士兵低声。
是了，崇溥握着禁军的调兵权。
曹漓看向人嘶马喧的御史台，慢慢攥拳，片刻，她摘下发髻上的金簪，划破一身华袍，又在脸颊与手臂划拉两下，对士兵说：“打我，快。”
士兵愕然，曹漓冷下脸，喝道：“这是皇令！”
“可贵妃……”
曹漓握住金簪，在士兵的脖颈处比划：“我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士兵面色骤白，半晌，颤颤巍巍地挥出一拳，打在曹漓的左肩，而曹漓微微后退一步，随即站稳，道：“拿出你杀敌的力气！”
士兵又是几拳，皆打在无关痛痒的地方。曹漓失了耐心：“让开！”
她退后几步，提起冗长的赤红色裙摆，看准墙下的一颗槐树，猛地撞了过去！
*
崇溥举剑坐于马上。
风吹开他的衣袍，露出马上的斑斑血迹，禁军的血、殿前司的血，宫人的血，或是……他的血。
曹岷与他隔着漆黑的兵群对望，喊道：“崇伯恩，你若早早投降，我曹岷便放你一条生路！别抱着宣氏的灵牌执迷不悟！”
“曹贼当诛，”崇溥冷喝，策马又前进几步，对禁军喊，“随我杀敌！”
曹岷嗤笑，举梃冲向崇溥——崇溥是纯粹的文官，没拿过剑、杀过人，全凭勇气与信念走入战阵——崇溥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剑风从肩侧袭来，被银梃轻松化解。曹岷回手挑开崇溥的长剑，右臂使力，长剑当即飞出，摔在地面！
崇溥回马，躲开紧随而至的梃风，身后禁军为他掩护，他躲出丈许，而曹岷的银梃更快——他俯身，银梃如激射而出的流星，滑出一道狭长的白线，径直击向崇溥的后心！
铛！
银梃被长/刀截在半空，砰嗵一声，重重地砸向地面。
皇城司指挥使喝道：“圣上有令，拿下逆贼曹岷！”
皇城司的援兵！
禁军微怔，反应过来，随之喝道：“拿下逆贼曹岷！”
随即与皇城司合为一股，如淬火后的利刃，一举撕开殿前司的屏障，刺向曹岷。
曹岷面现冷汗，对身侧的亲兵喝道：“圣上不是昏迷着吗！是谁调的皇城司！”
下一刻，他瞳孔猛缩——曹漓把他卖了！
然而来不及思考太多，皇城司与禁军的刀锋已至眼前。
他挥梃接住袭向左肩的刀锋，向前猛压，刀锋在巨力之下蹦出火花，当即卷刃。涌上来的禁军被梃风所压制，驱马环绕他身侧，曹岷伺准隙口，伏马，举挺，一骑奔去——
右胸骤然剧痛——
他捂住胸口，微微瞪大了眼。
——崇溥横剑马上，甩去刀锋上的鲜血。
慢慢地，慢慢地，曹岷望向暗淡的天幕，倒在乱马之下。
*
“禁军胜了！”
枢密院的官员满面喜色，领着一名士兵奔入大殿。
王舣从案后站起，看向坐在炉前取暖的孙靳。
孙靳：“曹岷如何？”
“当场击杀，殿前司的人尽数缴了武器投入大狱，”士兵道，“御史台的官员们安然无恙，只是冻伤了几个，也派兵送回家休养了。”
王舣道：“贵妃呢？”
“贵妃被殿前司的士兵殴打，现已送入太医院诊治了。”
王舣怔住，与孙靳飞快地对视一眼。
王舣绕开大案，快声道：“派兵护住马昱，让他供出贵妃。”
“大人，”士兵迟疑道：“马相、马相已切喉自尽……”
*
换下染血的狱吏装束，内侍往香囊内添了几勺香粉，用蜡烛点燃了，挂在腰间。
“办妥了？”曹漓问。
内侍点头。
“传旨下去，”曹漓从病榻上走下，“明日辰时颐年殿朝会，所有官员必须到场。”
“娘子，明日中秋……是否后日再……”
曹漓摇头：“马上去。”
内侍迟疑稍许，缓慢地点了头，离去了。
大殿内静谧无声，夜晚的窗棂蓄起了浓霜，厚重的一层，像雾水一样冰冷、孤寂。浓霜很坚硬——不是白色，而是黑色，如果用手指去碰，会融化在掌中，如同一次残酷的亲吻。
曹漓合上窗扇，回到殿内，她看向宣珩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轮廓，触碰到他孱弱的眉梢。
良久，她无声地撤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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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祁京放晴。
积雪一夜间消弭无踪。扫雪的宫人收起笤帚，任残留于屋檐、墙角与沟壑间的积雪自由地融化。
王舣身披狐氅，与崇溥走在宫道上。孙靳在御史台受寒，回去后便发起了烧，上了年纪，孙家人不敢掉以轻心，今日告了假，请王舣代为转递应敌的劄子。
“让沃多与卢图母交换东西二路元帅之位——撒乞买这次变得更谨慎了，”崇溥边走边说，“靺鞨人第一次南下，卢图母急功近利，突破黄河一线后未等合兵便孤军直逼祁京，他的惨败不是偶然。”
王舣点头：“撒乞买意识到了孤军深入存在的问题，让更谨慎的沃多先行南下，是正确的。”
“但挑在十月中旬南下……又是撒乞买不够谨慎的地方。”
崇溥看向王舣，王舣说：“彻底休战不到三月，修理军械、补充兵员、训练新兵，这些都要时间，三个月极其勉强，这次南下，更像孤注一掷，与撒乞买以往稳健、审慎的风格大相径庭。”
崇溥望向灰色的天幕——天气寒冷时，天空就显得格外高远。他说：“并非撒乞买的风格变了，而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三镇的交割拖了太久，贵族们不满。靺鞨与我朝不同，不曾建立军饷制度，卢图母从祁京抢回的金银，大半用于封赏下层的军官与士兵，贵族们只能得到很少的部分。战争里死了人，要补充新人，撒乞买靠战争培养了更多的士兵，但随着军队的扩大，势必要投入更多的财富——财富从哪里来？获取财富，靠掠夺比靠放牧与畋猎快的多，也多得多。
“但同时，如果不能掠得更多的人口、牛羊与土地，转变他们下马畜牧、上马打仗的积习，仅靠战争所得，这种不断扩军的做法，不啻于饮鸩止渴。”
“的确，”王舣沉思片刻，道，“那么是贵族促使撒乞买加快了掠夺的步伐——撒乞买登基不是贵族支持下的结果，贵族们更倾向于支持战功赫赫的卢图母，贵族愿意臣服撒乞买，沃多的余威起了作用，如果撒乞买不能带贵族们尽快走出困境，或许他的皇位……”
崇溥轻轻颔首。
“扼守几处要隘，分兵消耗靺鞨人的辎重，即便合军，靺鞨人也撑不了太久。”
“几处要隘能否守住正是我担心的，”崇溥沉声，“横鸾关已失，南岳关岌岌可危，而黄河以北更是一马平川、易攻难守，楫之，说句实话，除了迁都，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迁都到洛阳，洛阳三面环山，易守难攻。但迁都谈何容易。大梁的核心如一棵参天巨木，其根系已深深扎入祁京的土地，不论枝叶、茎干、亦或不必要的树瘤，都已和祁京这片土地骨血相融。
一旦迁都，将这棵巨树连根拔起，剧烈的阵痛在所难免。
而措置不当，甚至会引得大厦倾覆。
王舣止住思绪。
白日寒风劲急。
他拢紧了大氅。
*
颐年殿中竖起了数道屏风。淡黄色的屏纱，黑漆的骨骼。宣珩半卧于木榻上，讷讷地望向殿下众臣。目光迟滞，形如木偶。
靺鞨人再度南下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殿中气氛紧肃，宣珩的异样反而不那么引人注目。
曹漓坐在屏风的右侧，案上放有一杯雪瓯花。她轻呷一口，随即放下，说：“龙体欠安已久，今日陛下强撑病体举行朝会，还望诸位不要因中秋假被夺而消沉怠职。”
曹骅率先出列：“陛下，臣连夜率兵清扫粮道积雪，粮道南段已基本疏通，只是北段积雪甚多，融化后道路泥泞不堪，再往北，淤泥的情况更加严重，需崇枢密调兵协助。”
宣珩的嘴唇翕动几下，曹漓没有看他：“崇枢密。”
王舣看向崇溥，崇溥迟疑片刻，出列。
“卿诛灭逆贼有功，陛下说了，许卿补逆贼马昱的缺，与孙相共理政事堂，”曹漓微顿，“转运使的困难卿也听到了，眼下胡氛日紧，枢密操劳些，争取五日内疏通北上的粮道，能否做到？”
崇溥沉吟，少顷，朝宣珩拱袖道：“谢陛下，臣定克尽厥职，保五日内疏通粮道、北岸粮草充足无虞。”
曹漓点头：“酋首沃多已过冀州，不日便将抵达黄河北岸。陛下有言，解散的城防司要重新组建，由崇枢密单独主持恐分身乏术，王少尹。”
王舣上前一步。
“陛下许卿协助崇枢密提举四壁，”说完，曹漓朝内侍摆手，“二位领旨。”
内侍从宣珩卧榻前的长案上取下两卷黄绫诏书，走到殿中，向众人宣旨。
王舣跪拜垂首，接过诏书的间隙，他看清了那封朱红色的玺印。
犹未干涸。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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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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