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光帘的效果太好。房间里黑暗一如深夜。深深吸入的每一口空气，也似黑暗里深的影浅的影，像哽咽的泪、血和黏液。并非快乐，但起码是安心的。仿佛她生命溶解于此的永恒的安定。
江于流感到一种无耻，也是一种近乎被动的安然的无耻。毕竟她也没有什么可以给。完全出于本能地需要季风，生理的本能，心理的本能，这是跳过思考的不成选择的选择。
灯亮起的一刻，贡缎床单上搓叠的折痕，吊在床沿的浴衣，落在长毛地毯上的手机，床头喝剩的融冰的小半杯酒，如此繁重的世界又充满头脑。江于流能做的，不过是更蜷缩身体，稍稍拉起被子。
季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又反回身，“带你去洗澡吧。”
江于流只是摇头。即使她浑身已经汗透。
季风探身摸下去。江于流慌忙并腿，捉住季风手腕。求饶地望着，脸微微泛红。
温水冲着掰碎的泡泡浴球，浴球在水中打着旋，染开一池星空般绚烂的蓝紫色。浓密的泡沫随着水涨而慢慢腾起。
江于流记得第一次放的时候，她盯着泡腾片一样冒泡的浴球，从开始直到放满整缸水。像第一次见到毛线团的猫。季风就眯眼看着她，笑她的“泡腾片”比喻，一点都不浪漫，只知道吃。
没想到季风清早赶时间，还肯花心思陪她玩。
季风耐心用保鲜膜把她手腕扎好，又说，还是不要动手了，她来帮她洗。
江于流踏入浴缸时有些犹豫。平时都贴在季风身上，这一次却拉着浴缸的把手。季风觉得有点奇怪。把手是专为江于流受伤以后装的，但她一直不怎么需要。
季风把她身上堆满泡沫。很快就忘记了先前那一瞬。江于流修长的脖子和肩窝在堆雪中隐现。细白的皮肤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红。泡沫覆着江于流微卷的发丝，像神圣的头纱。
江于流眼睫低垂，稍有些失神放空，但唇角微扬，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季风不由想起婚礼的经典桥段，新郎回头看盛装的新娘那第一眼。太过梦幻的美好，让人感到一路艰辛都为拼得那一刻。却是值得。
季风轻轻撩拨她鬓角的发丝。
江于流精神明明很差，偏又露出清澄的目光，“要给我画花脸么？”
指尖蘸着，在她额头上画出一个王字。江于流只是笑着，在季风面前，自己一点都不像老虎，最多是只小猫，此刻还要加多一个形容词，小病猫。
江于流渐渐忘记了怕水，捞起一捧泡沫，缓缓吹开。鼻尖也蹭着一团雪白。
季风忍不住抱她，手渐渐不规矩起来。
江于流说，“不要去上班了么？早上没有会么？”
季风看看时间，“现在不用了。”
江于流笑笑，也转去看表，没留神季风忽然拉着她向后仰倒。水瞬间淹到胸口，刺眼的灯光从眼前晃过，而后是彻底的空白。
江于流条件反射地甩开她，重心不稳，又滑，狠呛了一口水。
季风撞在浴缸上，痛呼一声。江于流在水里沉了一瞬，摸到浴缸边沿，挣出半个身子。剧烈地咳喘。
季风抹去脸上的水。这一切发生太快，也太匪夷所思。
后背钝痛着。江于流却反常地完全不加理会，弓着背脊挂在浴缸边沿，泡沫和着水沿她皮肤滑落。而她微微泛红的肩膀，乃至整个身躯不能自控地痉挛。
不知是这角度太过特殊，她的头和手臂像被折断了，完全垂下去，只能看到倒三角的肩背。肌肉紧紧绷着。
咳喘已渐渐变成干呕。江于流掩面翻出浴缸。拖着一身水，湿淋淋跪在马桶边。
实在已经没有什么可吐。江于流细长的手指压入口中。良久榨出一点胃液。听起来已不完全是催吐的声音，更多是嘶哑的痛吟。
不是第一次见她胃病发作，但没一次这么激烈。之前江于流总有预感，早早吃了胃药，只是蔫一些，看不出多么不同。
季风以为自己一次次看她噩梦后极度痛苦的生理反应，已经快要习惯了。心疼，太多次，也渐渐要麻木。靠心疼帮不到江于流任何。就是看她疼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恨不能找个帘子把自己掩藏起来。季风能做的，只是等她渐渐捱过峰点，抱抱她，装作一切未发生。
但浴室里灯光实在太亮了。射灯投在江于流发红的耳根和脖颈，投在她拖着一条条疤痕的脊背上。无论江于流如何缩着身体，用肩臂和发丝挡去半张脸，所有疼痛和不堪像暴露在手术灯下一样清晰无疑。
季风把浴巾披在她身上，江于流颤了一下，回手拉住浴巾边。
背影被遮盖去。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江于流似乎稍稍平静。
“对不起。”哑得几不成音。
江于流连抽了几张纸巾，掩着脸，“没事了。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季风的手隔着浴巾搭在她肩上，尽力哄着她，“帮你冲干净好不好？回床上休息啊……”
江于流停了一阵，努力地站起来。始终躲着季风，背朝着她拧开龙头，捧着水漱了口。
水从银盘一样的蓬头落下。温热裹住她身体时，江于流的肩膀微微颤抖。抱住手臂，似是搓洗，又好像只是害怕地僵着。
季风轻轻揉着她的头发，让水流贴着头皮滑下去。
江于流忽然回身。季风根本没有看清她表情，却不能不搂住她。
等季风回去卧室，江于流弓身趴着，把枕头垫在腹部，闷着脸。浴衣和床单都潮着。不知是没有擦干，还是又出了冷汗。季风坐在床边，轻轻沿着她脊背抚摸，像撸着一只猫。江于流绷紧的身体渐渐缓和。回头看，季风脸有点阴。
“药吃了么？”
江于流点点头。十二分地乖顺。
季风幽幽地说，“你这样哪一点像是没事？”
江于流苦笑一下，勾住季风手指，惯常地撒娇耍赖。
“对不起啦……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看她这幅样子，这种话，让季风怎么接。
季风忽然觉得很无力。就算她不伪装，季风没可能感受她的感受。半个多月睡眠不足，无论心理还是体能，她应该明显感觉力有不及。更不必说严重的创伤反应。谁能对这样的状态满不在乎？
江于流靠着床头坐起来。试图解释，也只是说被带去洗胃，恐怕之后一个礼拜都不太舒服。她不想再讲，更不想季风因为她找任何人麻烦。这当然不足以解释她的反应过度。季风的目光似乎洞察一切。江于流更觉得难堪。
季风压着怒气，“你把自己当警察，他们有把你当警察吗？”
江于流只望着季风放在身畔的纤长手指，沉默许久，“我们别说这些。”
“你不是自欺欺人么？”季风说，“落一身伤，他们在乎你？那么当时就不该让你进银都大厦。如果是我的人，我怎么会放你一个人去拼命？”
江于流笑笑。季风眼里却是十足的认真。
“不是那样……我……自愿。”江于流的笑容渐渐散去了。季风向来举重若轻。那么何必呢？按照她的风格，布局逼江于流做不成警察，都容易过当面讲穿这些。
江于流又说，“其实昨晚……这种时候搞包策划药出来。警方什么反应，可想而知。……也真的没什么。”
季风更愤怒。不是因为江于流回护警察，又绵里藏针地影射她。不是因为这类比太错。恰恰相反，因为她也许是对的，因为江于流主意很定，又这幅不愿与人计较的态度。
季风知道自己已付出极大的耐心。“耐心”这个词本身就含着居高临下的意思。在她们这里，还恐怕意味着漫长的伤害。但她没法对她公平。
在警局外等她的时候，全没有当初等顾雅琪那种不确定带来的紧张。
既然坚持要做卧底，进警察局接受调查，这只是基本状况吧。
季风就是笃定江于流可以应付过去。甚至于，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期盼那极其渺小的概率发生，江于流供出来也罢，那么她也可以定下心来。一了百了。
季风站起来。很想说些什么，但江于流嘴角那一抹，似是了然，令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季风告诫自己，江于流体质如此、受训如此，很快都会愈合，疤痕也终将淡去，一切只是平常。至于这份感情，她也都无所求，宁可季风不要再过问她。
这不就是江于流试图在季风心里留下的印象么？
真能如此吗？
她的背影早已不再是单纯的白皙、线条美好。其中的疼痛和孱弱，和她那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一并刺痛季风。
江于流说，“‘如果我是你的人’……季风，我愿意做你的人……不是你的手下。”
“那么你对我是有什么幻想？我愿意让一个警察睡在身边么？”
江于流攥着被角的手越抖越厉害。死死抿着唇。忽然推开被子跳下床。
季风一把拽住她手臂。江于流身上毫无力气，纸片一样，被季风掼回床上。再要起来，季风兜手甩了她一耳光。
不过是“啪”的一响。
江于流手肘支在床上，懵了一阵。
季风更意想不到。即使刚知道江于流身份的时候，晴天霹雳，倒也能一次次控制住脾气。此刻呢，季风觉得自己再也不像自己。对人动手又不解决问题，只能让她感到不齿。何况此时江于流如此虚弱。根本是一瞬间情绪完全淹没了理智。这在她成人以后还没有发生过。
江于流微微偏头，抬起眼看着季风。季风竟然退开了几步，那么不知所措。
季风以为江于流会看穿自己的色厉内荏，或者至少，伤心才是最自然的反应吧。
江于流眸子里的波涛渐渐落去。重新理了理浴衣，假装把发丝掖在耳后，不着痕迹地抹了一下脸颊。
做完这些小动作，再就像没事人一样靠近季风，勾着她手指，她没法反对，便整只握在手心里。
江于流低垂的睫毛缓缓扇动，“我也没那么爱做警察。可是……我的搭档还在医院里……”
说到这里，不易察觉地顿了一顿。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说出口都这么难么？季风恨自己清晰地感觉到，痛彻心扉。
江于流继续，“我得把这次的任务做完。之后就辞职。到时候你恨我也罢，哪怕是忘记我，我会请你原谅，让你重新爱我。”
江于流好像当真相信这天方夜谭，还把其中所有艰难困苦翻纸页一样随便跳过，平静地，一字一句念完。季风倒也想感动。偏偏这故事分量沉重。是从她血肉里拆出的骨，磨成利刃，刻在季风心里。
这太荒谬了。季风想，哪里是我不原谅？是你坚持把搭档的仇算在你我身上，不肯原谅我，也不肯放过你自己。
手被江于流小心捧着。这么近的距离，看得到江于流脸上的红痕。ωww.五⑧①б０.net
季风叹息，“你要什么？尽可以告诉我。”
江于流却沉默下来。
眼眸中星亮的光避开了，但其中锋锐让季风心寒。
“指望整个H市没有冰|毒？”季风说，“你知道缉毒队成立多久了么？当自己是神？”
“不是这样。”江于流咬着唇。
季风知道江于流并无确切目标。当初抓到顾雅琪，不是反而更投入么？她能保证不会没完没了地继续么？而她的身体……撑得下去么？
江于流头越沉越低，轻轻摩挲着季风的手，茧子轻蹭在季风手背。
季风心更乱了。
以为再不会听到她回答。却恍惚间，传来梦呓般模糊的低语。
“季风……也许时机很错，但遇到你是我最好的事情。我要的……你给的已经够多。”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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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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