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舟的案子已经审得差不多了,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结党营私,豢养死士,加之还查出其这些年与边境邻国暗通款曲,数罪并罚,按照本朝的律法,株连九族不为过。
此间大事就要了了,秦韫之却也并未有大快人心之感,李汝舟虽可恨,他却也为着那些很可能因他无辜牵连丧命的族人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何况,再如何,沈行知终究是他的生父,让他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他似乎做不到。
此刻,叶凝霜也同他一样心情复杂,而她更担忧的是苏沐荷,上次何府宴会一别,已有大半年不曾见过她了,叶凝霜素来恩怨分明,虽瞧不上沈彦安的为人,但若因此牵连到苏沐荷,她也是分外不忍的,以苏沐荷这般品貌,嫁与沈彦安为妻,就已叫叶凝霜很是为她不值了。
深秋已至,凉风阵阵袭来,天儿越来越冷了。
这日,叶凝霜正出门置办一些冷天用得上的物品,视线中却出现了一抹清丽而萧索的倩影,让她觉着似曾相识,走进一看,发现这女子正是苏沐荷,“苏姑娘,你近来可好?”叶凝霜这便上前寒暄道。
却见眼前女子脸色惨白,明澈温柔的眼眸全然没有了神采,眼眶微红,眼圈青黑,映照着白皙的肤色愈发明显,憔悴萧然之态自是不言而喻,她此刻只孤身一人,身边没有跟着侍女随从,更不见丈夫沈彦安的陪同。然而即便如此,却依旧是穿戴整齐、仪容得体,除了额间几缕被冷风吹乱的秀发外,再无任何狼狈之处,然而一袭月白色衣裙,映照在秋日吝啬的阳光下,更显出几分弱柳扶风的易碎之态。
“你…..怎么了?”叶凝霜见她这般模样,见到自己也是下意识地怔愣了一下并未回话,更加确定她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便又向她走近些,再次温声问道。
苏沐荷仍是没有去说发生了什么,几滴泪却是不自觉地自眼眶滑落,而后仿佛收不住一般,瞬间脸上已噙满了泪水。可即便如此,这般情形下她依旧没有哭出声来,只是轻轻地啜泣,仿佛这般境况下还在维持着大家闺秀的体面。叶凝霜这下急了,忙从包裹里拿出一件披风给她披上,轻抚她后背试图去平复她的情绪,不料眼前女子却晕了过去。
叶凝霜见情况不妙,这便与身后的福平一道,带她先回府暂作安置。
秦韫之又回了东厂,这会儿不在府中。叶凝霜先前同他提起过苏沐荷,知他不会介意,便将她暂时安置在一间客房里,这便为她把起脉来,只见她手臂上满是红肿淤青,映照着莹白如玉的肌肤愈发刺眼,“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叶凝霜不禁一阵愠怒,而后苏沐荷的脉相告诉她:她已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
正在这时,苏沐荷缓缓醒了过来,“……这是哪里?”直到见到叶凝霜,方才舒了一口气,“叶姑娘。”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叶凝霜关切地望着她,此前虽与她只有一日交情,但她觉着,如她这般美好的女子,不该遭受如此待遇。
闻叶凝霜如此问,苏沐荷眼眶瞬间又湿了,却是并未再流下泪来,而是露出一模自嘲式的苦笑,“还能是谁……”转而望了望自己已然微微隆起的小腹,“事已至此,我一介女流,还能如何呢?”
“是沈彦安打你的是不是?你腹中怀着他的孩子,他这般对你,还是个人吗?!”叶凝霜只觉怒不可遏,她自然已经料到李汝舟倒台,沈家必然受到牵连,树倒猢狲散,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即将到头,这会儿便拿自己的女人撒气,这样的事,沈彦安是做得出来的。
“你不要怕,我们一起想想办法,若是沈家只判流放,就还有转机,你现在安心养胎,若是再情绪激动照顾不好自己,很可能会有…..流产血崩的危险。”叶凝霜一面说着一面握住了她的手,她总记得她上次为自己解围之事,加之见她这般模样,便忍不住想帮帮她。
“叶姑…..凝霜,谢谢你,”苏沐荷的情绪这才有了些许平复,“其实,你没有立场帮我什么。”她道,嘴角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李汝舟犯事,不应该由你来承担,你就在这里安心静养几日,什么都别想。”叶凝霜道。
苏沐荷原是不想留在此叨扰于他们,但由于身体十分虚弱,且有滑胎之象,在叶凝霜的劝说下还是同意了。
入夜
秦韫之回府后,叶凝霜便同他说了苏沐荷之事,秦韫之虽十分看不起沈彦安,不愿与沈行知一家有什么牵扯,却还是同意了。
洗漱完过后,秦韫之瞧出叶凝霜有心事,便道:“霜儿,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没….没什么。”叶凝霜却是眼神闪烁,她原是想询问秦韫之沈行知一家会怎么定罪,若是流放,苏沐荷是否能与沈彦安合离,但仔细一想便意识到按照本朝律法这是不可能实现的,而后又想着是否能让苏沐荷平安生产后再走,但知晓这些提议定会让秦韫之为难,考虑到他的难处,便没有说出口。
“你是希望我在圣上面前替苏姑娘求情吧?”秦韫之自然猜到她的想法,便缓缓道。
“若是此举会让你为难,那还是算了吧,”叶凝霜意识到自己被他猜中了心思,有一丝无措,又有一丝欣喜,“我更担心的是你,宫里那人喜怒无常,都不知道哪句话便会触怒他,若是因此又将你置于危险中,我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况且,沈家会怎么定罪,现在还说不准,我们先静观其变。”叶凝霜缓缓道,将头靠在他胸前,感受到他身子的微微凉意,便又将他环抱起来,试图温暖他。
“无事的,李汝舟即将被处决,圣上多年来的夙愿即将实现,近来龙心大悦,苏姑娘只是一介女流,这也不是多过分的请求,圣上应该会允准的。”秦韫之道,语气温和。原本因着自己的身世,联想到母亲的悲惨遭遇,他对沈行知父子若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可想到苏沐荷一个女子,嫁给沈彦安这样的无赖已是非常不幸,故而并未将这种情绪转嫁到她身上。
“若是察觉到他心情不悦,这话便不要再提了。”叶凝霜想起此前萧启宸的种种行为举动,只觉此人极是令人捉摸不透,伴君如伴虎,秦韫之跟在他身边生存也很是不易,虽想对苏沐荷伸出援手,但到底还是没有几分把握。
“嗯嗯。”秦韫之轻轻点了点头,抚了抚她的柔顺的青丝,示意她不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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