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小说网>都市言情>鬓云香腮雪>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次日,赵芮醒来发觉背后痒痒的。挠了挠,胳膊有限,鞭长莫及。贺骄不在身边,难得她今日早起。赵芮无奈的坐起来,扬声道:“蛮蛮。”

  薛芳端水进来道:“王爷,贺姑娘带着杏倩去放纸鸢了。还留我在这看着,说是您走了再派人给她通知一声。”

  “这是干什么心虚事了。”赵芮半拢衣裳,好笑的起床。一坐起来,后背更疼了。刺拉拉,痒痒的。他褪了衣服问薛芳,“瞧瞧我后背怎么了,怎么这么疼呢?”心中暗暗道,该不会是蛮蛮昨夜没轻没重,踩着脊椎了吧。

  赵芮一转身,薛芳大骇道:“王爷后背怎么这么多红疹子,还有这黑乎乎的,是什么啊?您刚从济南回来,不会是染了疫吧。”

  薛芳撂下热帕子,迅速上前检查。行走江湖的人多会点三角猫医术。薛芳医术虽浅,但也很快认出赵芮背后是过敏起的疹子。他不禁怀疑道:“王爷的贴身衣物都是宫内上好的绸缎,怎么会磨成这样。”伸手一手擦了下黑乎乎的印迹,“……这是墨水?”

  仔细端详片刻,薛芳迟疑道:“您背后这是画了只卷毛狗?还有个乌龟……这是狗屎吧?”这一看就是贺骄的手笔。除了贺姑娘,没人会和王爷开这样的玩笑了。

  赵芮很淡定,他道:“拧个帕子擦了吧。让薛怀找点药,先给我擦擦。这里离皇城太远,经不得耽误。我还要上朝,等下朝回来再请大夫过来给我看看。”

  薛芳给赵芮擦干净后背,换了柔软的雪缎里衣。

  薛怀很快拿药过来,一边擦一边抱怨,“殿下平日也知晓些分寸。您身娇肉贵,养尊处优的和那姑娘们也不差什么了。怎么经的起这么折腾。贺姑娘也真的是,画两笔玩玩就得了。你瞧着后背一大片的红疹子,疹伤里还渗了墨水。难怪您疼呢。我瞧着您还是在宫里请个太医瞧瞧吧,化脓了更疼。”

  赵芮觉得没那么严重,笑骂道:“我好歹是个男人。哪就那么娇嫩贵了。”

  薛怀忿忿道:“姑娘什么时候画的啊,王爷怎么就不阻止一下?”

  这把赵芮问住了。

  昨夜贺骄拿了画笔过来,趴在床边磨墨。她捋着袖子,两条玉嫩光洁的藕臂在眼睛里晃啊晃。赵芮不自觉就抓住了她的手,砚台掉到床榻下,墨汁溅在脚踏上……

  赵芮从背后俯抱住贺骄,原本只是同她说说话。说着说着,不知道就怎么把她办了。贺骄支着半个身子,横爬在床上,半个后脑勺都悬空在外面。

  赵芮要绞住她的腿,按着贺骄不让她挣扎。一时也换不了姿势,只能心痛的扶着她的后脑勺。看着她艳丽的面庞在手掌心里起伏,墨发倾泻在手中跳动弧线,荡漾不停。

  后来赵芮就搂着她睡了,一夜无梦。醒来时,后背已经在痛了。

  赵芮想了想道:“不记得了。”

  薛怀瞠目结舌,突然就不想问下去了。心里更加防备贺骄。

  三河镇死里逃生后,王爷哪怕深醉不醒,对人尚有警戒之心。对贺姑娘却全然没有防备。

  于贺骄来说,这是一件深情款款的好事。对身为瑞王贴身护卫的薛怀而言,这是件非常值得警惕的事。

  护送赵芮上朝后。薛怀重新布置排查一遍贺骄身边人。

  贺骄常住在瑞王身边,一举一动都在护卫的监测之中。薛怀不大担心贺骄本人出什么问题,贺姑娘让王爷这一路他是亲眼看着走过来的。这点信任还是能给予的。不过贺骄身边人,薛怀则就没有这般松懈了。

  贺家、徐家、卢家、谈家。甚至远在定州最有变数的范绍东,都在薛怀的重点排查范围之内。

  *

  石碑上原家村的‘原’字被描了朱红,村口牌匾扎红绸,庄前的大粮仓上堆着高高的粮食。粮仓附近栓了五六条大狗,獠牙凶猛,体型巨大。

  瀚海看着一笑,掀帘子对马车里的范绍东道:“欸,少爷你看。这几条大狗好像和少奶奶家里养的是一样的。都体型彪悍的厉害,像个小马驹似的。真骇人。”

  范绍东今日穿了宝蓝色菖蒲纹直裰,衬的他颈部白皙,青紫血管隐隐,有种莫名的欲感。一股子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少年气。

  范绍东身上没有很浓重的官威,只微微沉郁的眉眼,依稀让人感到压抑。

  瀚海缩了缩脖子,放下车帘。暗暗煽自己一耳光,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不长记性!

  “好了,别打了。”范绍东笑道,嗓音温润,清醇和煦不忍瀚海这么敏感。掀帘眺望了一下,看见那几只大狗也不由自主的想到黑云和黄谷。

  那天早田庄上,黑云和黄谷凶狠把他掀翻在地,按在爪子下,等主人来审判。

  辽阔的田野上,贺骄笑意盈盈,面如桃花。像开在三月枝头的桃花,娇俏又明艳。这样漂亮的姑娘却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脸色霎白,惊慌的回头,欲言又止。

  丧夫的妻子看见死而复生的夫婿。

  不是欢喜。

  那一刻范绍东心里就明白了。

  “少东家,到了。”

  瀚海跳下马车,为范绍东放好马凳。范绍东利落下来,远眺望去。

  村中户户青砖黛瓦,一水儿的瓦房,干净又整齐。比定州城内沿街的高门大户多了分朴实,又比寻常的农户村庄多了份气派。

  范绍东指着远处最破旧的的黛瓦房,对瀚海道:“就那里,我们走过去吧。”

  瀚海将马鞭交给诏安,“仔细点,马要屙屎了就赶紧收拾了。摞在田间的粪头上。别被人讨嫌了。”诏安连连应诺说是知道了。

  诏安奇怪道:“这还有一段路呢,少爷为什么要走过去呢。他脚不痛吗。”

  诏安幼时逃荒吃多了苦,决计不肯多走一步路。很是不理解。瀚海揉了揉他头上的呆毛,笑骂道:“你小子懂什么,这叫三顾茅庐。不走着去怎么显示诚意呢。”

  一回头范绍东已经走远了。瀚海小跑着追上去。

  范绍东停下叩门,开门的是个六岁女童。见了范绍东也不打招呼,拉着四岁的弟弟一溜烟就跑远了。还回头‘威胁’范绍东,“我给你开门了。你要报恩,不许告诉别人我和弟弟出去玩了。”

  四岁的弟弟满脸开心,笑的牙豁子都露出来了。只是脸色紫红,有着不正常的红潮,看起来像是在发热。跟着姐姐,小脚丫子跑的飞快,也不知在屋里闷了多少天。

  范绍东忙吩咐瀚海,“去追上那两个孩子,别让他跑远了。”

  原家媳妇听见动静,端着一盆污水探头,“谁啊,我家男人不在家。进城抓药去了。你下午再来吧。”

  倏地噤声,看着芝兰玉树的范绍东。连忙擦了擦手,放下脸盆道:“呀,公子你走错门了吧。”局促不安的想躲进去,又得回话。

  范绍东笑道:“我找原宝原先生。”

  “哦,你找我公公啊。”原宝媳妇松了口气,急忙把范绍东引到北屋。

  北屋里躺着的老人浑浊的咳了一声,吐出一口痰,隔着纸窗户问。“谁啊,谁找我?”

  范绍东跟着原家媳妇进屋。抬手先看见了一位沟壑纵横,满脸褶皱的老人。个子矮小,身子骨还算丰满。房间里混着一股老人味和药味。

  原家媳妇先上前给老爷子端了痰盂,又擦了地。勤快的收拾好老人,力气极大的夹着老人的胳肢窝,让原宝老人能靠在床头上。

  这才从房间柜子里拿出个干净的碎花蒲团,放在长凳上。请范绍东坐下。

  范绍东神色真挚,没有任何异样。笑着坐下,嗓音洪亮,对原老自我介绍道:“原先生,我姓范双字绍东,是今科探花郎。如今在翰林院任职,此番来找你,是请你出山的。”

  耳背两三年的原老听见如此洪亮的嗓音,把范绍东的话听的一清二楚。顿时生出廉颇老矣尚能饭也的自豪,笑的合不拢嘴。

  原老喜爱的对范绍东道:“老头子九岁跟着二叔给朱家当佃户,一辈子只会种地。”摆着手大声道:“老头子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会!”浑浊的嗓字有些脑子不清,只反复强调,“大字都不识一个!”

  范绍东满面笑意,大声道:“我就是来请你老人家教我们种地的。”

  原宝老人摇着头,自卑入骨,一脸退缩道:“当不了先生,当不了先生。”他以为范绍东没听懂自己说的,他大声重复道:“我不识字,当不了先生。”

  范绍东笑容和煦,扶着老人家坐起,“慢点说,慢点说。”温润光泽的眸子里写满不疾不徐,他道:“不教书,不教书,我们请你去种地。”

  范绍东不急不躁,慢条斯理地一直重复对老人解释。

  原家媳妇在门外听了一会儿鸡同鸭讲,笑着进门说是家里红薯蒸熟了,小孩子这两天病着,家里还蒸了米糕。邀请范绍东出去坐坐。

  范绍东心领神会,扶原宝老人躺下后才出去。

  原家媳妇端了食箩,给老人垫上口水巾,把温凉的米糕放在原宝手里,仔细叮嘱慢点吃。水则倒好放在一边柜桌上。

  院子里,范绍东坐在缠着布条的矮脚凳上,慢慢的剥着红薯皮。红薯芯红透黄亮,香味扑鼻。范绍东尝了一口,比外面的甜。也比外面的好吃。

  范绍东忌口了很多年,没有尝过食物的滋味。身子上的病半真半假,范家人眼里能治病的药膳,其实是他装病的底气。

  范绍东又咬了口糯白米糕,捏起来时,指腹肉陷入柔酥的粉糕中,不知怎么的想起贺骄初初嫁给那会儿。她梨涡浅浅,笑的比那块粉色桃花糕还甜。葱白的手指捏着桃花糕喂他。

  贺家四姑娘可真朴实啊,出乎范绍东的意料。定州城从来不少这位女财神的传闻,范绍东原以为她那么性烈,一定不会甘愿换亲。等她一闹腾,时间过了,他也就‘死’了。她便不必嫁他了。

  谁能想到贺骄会那么安静乖巧的认命。不仅安安静静嫁了他,还明艳温柔,死心塌地的。无论他怎么劝,贺四姑娘都把他当夫君看。把他照顾的无微不至。

  无论是衣食起居,还是三餐药膳。范绍东竭力冷淡,竭力少和她交流,竭力不和她眼神碰撞。范绍东原以为不过区区几天而已,冷淡过去了就好。……可惜,他想当然了。

  原家媳妇给范绍东添了壶茶,笑道:“大公子让您见笑了。粗茶淡饭,没什么好吃的。您喝点水,小心噎着。”

  范绍东从思绪中走出来,嚼着黏糯的米糕笑道:“粗茶淡饭,多好啊。齐国上下都能吃上这样的粗茶淡饭才好呢。”

  原家媳妇笑道:“这还不简单,生了儿子去让他学打算盘。长大了给人家当账房,赚银子,要吃什么山珍海味没有。生了女儿也让她学经商,无论是将来给人看铺子还是当老板娘。不比在家种地好。”

  范绍东微微苦笑,这就是全天下大齐人最朴实的想法。不是说这种想法错了,而是全天下这么想就错了。

  大家都去经商了,谁来种地呢?全指望东良,有一天东良指望不上了呢。

  范绍东笑笑,抬头问原家媳妇,“原先生如今不能走路了吗?”

  原家媳妇道:“又没摔断腿,哪能不能走路呢。只是人老了,腿没力容易乏,先前上田梗崴了脚。如今已经好了。只是人糊涂的厉害,没人陪着不敢让他一个人出去逛。前两天我那小姑子被丈夫骗了,如今四处寻人。女儿丢回了娘家。我儿子又在发热。忙都忙不过来。”

  原家媳妇拭了拭眼泪,哽咽道:“公公心疼我们,这才不下床的。连我们推他出来晒晒太阳,都推脱自己犯困,就想躺在床上倒倒。人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想一阵是一阵的。”

  范绍东想问怎么不雇个丫鬟婆子呢,话堵在嗓子眼里,及时刹住。

  何不食肉糜。

  原家媳妇看出来范绍东所想,她苦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大齐的粮卖不上价,米店粮店都不好好好收。东良的粮好吃,贵一点人也愿意买。也就大齐遇灾难的时候,粮才好卖一点。官府要赈灾,富人也要赈灾,也就不在意粮好粮坏了。”

  原家媳妇挺起胸膛,无不骄傲道。“不过,我可不觉得我们大齐的粮哪里低人一等。我公公从前给人佃户,种庄稼可是一把好手,无论是玉米麦子红薯棉花,凡是庄稼落在他手里,收成总是能翻上一翻。这才得了主家恩赏,放出来当大管家用。人的毛病都是惯的!饿极了就不挑三拣四了。”

  范绍东颔首称是,“不错,人的毛病都是惯的。”

  原家媳妇叹气道:“如今我们这一代,都是照我公公的法子种地。谁人不夸我公公好,称赞我公公无私。我男人是从小学账了,不过我小姑子从小学了我公公的种地的手艺。刚刚过了十五岁,十里八乡的哪个不来求。只可惜小姑娘过怕了穷日子,也不想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一心嫁加个学账的,过富裕日子……”

  “大少爷,我回来了。”瀚海一手拎一个孩子,左手牵着怨恨的瞪着他的小女孩,右臂弯里抱着还在发烫的小男孩。

  原家媳妇大惊,“哎呦喂,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女童挣扎着大喊,满脸泪水,“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娘!”

  原家媳妇上前一把抱住发热的儿子,牵着小女童的手苦口婆心,“楠楠乖,你娘去找你爹了。过两天就回来了。你弟弟发热着呢,你怎么能把他带出去吹风呢。病重了这可得了。”

  范绍东上前摸了摸小男孩,略沉思片刻,替他诊了诊脉。久病成医,范绍东皱眉,“瀚海。拿着我的名帖去请白大夫过来。”

  原家媳妇一震。白大夫是定州城济安堂著名的一诊大夫,神医圣手。据说去他那看病的病人,只消见的上面,一次就能药到病除,故而有了一诊大夫的名号。

  “大公子,您到底是什么人啊。”原家媳妇喃喃的将白大夫的事迹说了,“您肯定不是一般人。”

  范绍东笑骂道:“胡闹。白大夫号称一诊大夫是因为他给穷人看诊只收一次诊金,故而得此惠名。什么问诊一次,药到病除……”不过是百姓不解其意,牵强附会罢了。话到此处,没有说下去。

  范绍东将小男孩抱回房。

  原家媳妇跟在后面,牵着小女童。一直在给小姑娘擦眼泪。小女童抽抽咽咽的,靠在舅母肩上,眼神中有着别样的聪慧光芒。范绍东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不禁问道:“她母亲上哪去了?”藲夿尛裞網

  原家媳妇叹气道:“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我那小姑子的女儿。我那小姑子命苦。当初若不是家里穷过不上好日子,一心把期待托在嫁人上。她也不会那么早早嫁人,被个挑货郎骗。说来说去都怨她心怀冀望,命不好哟。”

  倏地,范绍东被什么刺到心头。浑身一震,贺骄当初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呢?……贺骄嫁给他时,是不是也是满心欢喜,满心期待的呢。

  贺士年不在家,嫡母突然让贺骄出嫁。贺骄绝望了,不想反抗了。不是不能再往前一步。凑合凑合办法总比困难多。但就是绝望了,不想走下去了。

  范绍东痛苦的闭上眼,可他都做了些什么。难怪她恨他,恨的不肯原谅。

  *

  皇宫,朝阳照道。

  御书房内严肃冷漠的帝王淡淡瞥了眼底下的大臣们。流民公然在京都之外抢粮,这些食君俸禄的国之栋梁们,给的方案竟然是驱逐流民,重整京城治安。

  胡闹!

  笑话,京都的流民驱逐到沧州就不叫流民了吗?

  昭和帝冷笑,这就是他养的大臣们!治标不治本,官逼民反。

  齐国现在是‘贫者无其粮,富者屯其仓。’昭和帝却一时半会没有办法,让这些商人把囤积的放出来,供平民买卖,国家调用。还好,等东良公主嫁过来,还有二十七万担的粮谷、大豆。若是规划得当。可供齐国百姓两年饱腹无饥饿。

  昭和帝抬眸问殿下的两个儿子,“你们觉得此事应如何办?”

  瑞王赵芮穿着朱红色蟒袍,龙眼睛是贺骄绣的,很灵活。头顶冕冠,拱手行礼。还未开口,身穿明黄色皇子服的七皇子赵美先一步上前,拱手道:“儿臣以为,此事是放粮的人办的不妥。皇上还未下令,私自开仓放粮,导致守卫不严,酿成大祸。流民抢粮成风,就这么放粮有损皇家威严,不放倒是可怜百姓了。”

  御书房几位内阁大臣各有心思的低下头。提前放粮是瑞王的主意,七皇子上次在圣寿上被瑞王指控残害手足,后来还是瑜贵妃求情。皇上才重拿轻放。七皇子一直记恨在心。

  老阁臣们不想搅合在七皇子和瑞王之争里。没人吭声,只有礼部右侍郎乔文渊出列道:“启禀皇上,此事是不是流民所为还有待商榷。东城兵马司所抓捕的流民中,可是有好几个武艺不凡的人。其中有几个,额侧还有‘正’字刺青。”

  赵芮微讶,若有所思的看了乔文渊一眼。乔文渊是谈少宁的恩师,可谈少宁的一向和谈家有着政治分歧,并不支持他。今儿乔文渊竟然会帮他说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七皇子赵美冷笑道:“乔大人,您老话不妨说明白些。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只有我赵美的暗卫额头上刺有‘正’字。上次七哥在父皇寿宴上,押了几个有刺青的人说是我在定州刺杀他,残害手足。如今乔大人又话里话外透漏着,此番流民抢粮是我指使的。我看我真成了那背壳的乌龟,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赵美眉眼冷酷,冷睨斜视。乔文渊深深低下头,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背后还有一大家子要支撑。乔文渊退步道:“臣不敢。臣尚无实证,贸然诬蔑皇子。还望皇上恕罪。”

  赵芮噙着笑,从头到尾不曾说话。暗红蟒袍衬的他脸色如玉,薄釉透着暖光般。他俊雅的不像个王爷,像个戏子。

  还是冠盖满京华,轰动一时万人捧重金求见的那种名伶。这样想很诋毁瑞王的身份。可此刻御书房里,逛惯了雅阁的大臣们很难不这么想。

  赵芮拱手,缓缓道:“启禀父皇。这次京城外流民抢粮一事,儿臣尚未调查。不清楚各种底细。不过开平卫在青州府被流民哄抢的三万担的粮食。儿臣已经抓到罪魁祸首周铭。”一顿,看了眼好好整以暇的赵美,笑了笑。

  昭和帝心里一沉,瑞王说的是今年流民抢粮的第一案。也是最严重的一案,不仅安东卫、灵山卫、登州卫、开平卫和灾民起了冲突,军民矛盾加深。

  这三万担粮食,还是东良国提前给小公主出嫁送来的第一批‘嫁妆’。如今举国上下按而不发,不敢让东良国探子听到风声。损害大齐威严。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东良知道大齐这么依靠东良的粮食。至今东良王还以为,大齐百姓盛买东良粮食,是因为东良国的粮比大齐的好吃。从未怀疑,或者说没有证据试探大齐的底细。其实是缺粮,没有东良的供给,大齐上下会饿死一半的百姓。

  昭和帝心中郁卒良久。

  大齐百姓好逸恶劳,勤耕者寡,太受制于人了。平日只见其富贵,机杼巧夺天工,稍微处理不好邻国关系,大齐上下就能被饿死。

  固,东良少巧匠。良田耕种器具,收割品类,多是齐国商人供货。可东良少了器具依旧能种粮食,无非是减产些罢了。大齐没了买卖,只能饿肚子。稍微遇上天灾人祸就是国灾。

  昭和帝开口道:“周铭护粮有功。当日流民哄抢时,及时果断的撤走后五千担粮食。藏在济南府内。后,虽被流民破城哄抢。罪责难逃。但一功一过,互相抵销。瑞王抓他作甚?”

  赵芮面庞疏朗,洒脱贵气。转头,凛然面对皇上。星目煜煜泛着暖光,一字一句道:“先前儿臣看了济南邸报,也是这么以为。好在,儿臣心存疑虑。之前连夜去了趟济南,得知了一些真相。”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七皇子一眼。淡淡地道:“济南府百姓都说,周铭通匪放粮。运回济南府的五千担粮食全部进了黑虎寨。”

  “周铭已经招供。皇上一问便知。”

  “至于幕后指使,儿臣不敢妄言。还是由父皇交给刑部再审吧。”

  昭和帝眉毛一跳心里陡然一空,这已经是老七第二次抓住老八切实的把柄。内阁阁臣都在,再这么审下去。显得他太袒护了。

  小朝会散了。

  内阁大臣三三两两围在赵芮身边走出去。赵芮后背还是很痒,刺疼的厉害。守在侧门的小太监小跑上前,附耳对赵芮道:“殿下,太医在东暖阁等着了。”

  赵芮颔首,作别几位大臣。送到乔文渊,抬眸问他:“乔大人今天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乔文渊笑意淡淡:“少宁对我说,闻靖山是你保下的。老臣是今年的主试官,这是授银舞弊案闻靖山是关键之人。乔某问心无愧,只怕百口莫辩。还望瑞王殿下代老臣,照顾好闻靖山这个准状元。”

  赵芮含笑道:“一定。”微微耸肩,动了动背。他微微皱眉,然后又舒展开道:“乔大人,我先走一步。”

  乔文渊道:“恭送秦王殿下。”

  赵芮一愣还不习惯秦王这个称呼,笑了笑。大步刚走两步,背后传来弟弟赵美的声音。

  八皇子赵美道:“七哥真是了不起。收买了乔文渊,策反了周铭。”他阴冷一笑,含刺道:“你也不怕周铭反咬你一口。”

  闻言,赵芮风轻云淡转身道:“八弟。哥哥教你一个道理,无论周铭对你有多忠诚。他都是有父母的。你令他藏粮的时候,可曾打听过。周铭祖籍杭州,却自幼和改嫁的母亲长在济南。官府被‘流民们’劫了粮,耽误了开仓。而死了无数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

  中年壮力有能力抢,老人的孩子可没有。赵芮迎上赵美的阴冷,目光凛然道:“不巧,我到济南的时候,遇上一老妪趴在知府衙门门口。口口声声要找自己的儿子周铭周大人。她老丈夫已经死了。自己饿的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八皇子赵美骇然。怎么会这么巧,饿死了那么多百姓。偏偏让赵芮撞上了周铭母亲!这中间肯定有蹊跷。

  赵芮已经懒得和赵美多说,快步去东暖阁看御医去了。

  昭和帝撂了折子,去了婉妃寝殿。

  婉妃已经到了临盆的日子了,日日卧床休养。只等发动。昭和帝去时,婉妃正躺在榻上看书。安静秀美的样子,让昭和感到心静,凛然若春风。清醒又沉迷,站在门口静静欣赏了一会儿。上前道:“这么暗,也不怕伤眼睛。”

  婉妃沉默不语,合上书,翻了个身。

  昭和帝好声好气上前,掰着她的肩膀,温声劝道:“好婉儿,还在和朕置气呢。”

  程晚回头似怨似诉,美眸噙泪,宝相温柔。孕中她的身上有种菩萨般的柔美。“臣妾又不是瑜贵妃,怎么敢和皇上置气。当初皇上心痛瑜贵妃,安排臣妾假死在宫外待产。臣妾二话不说照做了……连芮儿也不知情,只以为我死了。悲痛欲绝之下,上了八皇子的当。险些惨死定州郊外。”

  昭和帝惭愧的低下头,按着爱妃的手,希望她不要再说了。

  程晚气的坐起身子,揪着皇上的龙袍道:“当初在城外,皇上答应过我们母子什么?为何最后不曾兑现。”

  昭和帝目不转睛,把婉妃捧在手心里。却并不受美色蛊惑,他叹气道:“老七老八都是朕的儿子,弟弟和哥哥之间你让朕如何割舍。当初,不也是权宜之计。老七那样回京,身上伤痕累累。朕不劝劝他,孩子心中堵着一口气,怎么养伤。”

  昭和帝叹息道:“老八再混账也是朕的儿子,骨肉亲情血浓于水。将来朕总会把皇位传给老七的,朕已经封了老七双亲王,封号秦王。老八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总不能非让老八赔上一条命。再说了,老七这不是没死吗。”

  程晚悲愤道:“皇上!您说这话诛不诛心,什么叫老七这不是没死。芮儿若是死了,你是不是还觉得你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不能再死一个儿子!就此重拿轻放,削权幽禁?”

  ……老实说,昭和帝还真是这么想的。

  他沉默半晌。昭和帝登基太早了,早年没有管好后宫,失去了很多儿女。这些年他一直很心痛,后来太子和老三老五争的你死我活,人近中年的昭和帝膝下又接连失去好几个儿子。

  昭和帝生了一场大病,后来就变的爱和稀泥起来。五年前瑞王的事也好,五年后老八的事也好。昭和帝都不想追究的太深。老七睡了他的爱妃,昭和帝就把他打发到定州去。老八谋害亲哥哥,昭和帝就把他收监大牢,心想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弥补了老七封号,接了婉妃回宫。

  昭和帝想着,天大的委屈,他在一旁补偿着……积年累月,总该够了。老七想娶个寡妇,他也容着老七了。还派翰林学士去劝范绍东。

  昭和帝心痛的遗憾,为什么他的儿子们不能跟他一样宽容呢。到现在老七还死咬着老八不放。

  一时间,昭和帝犹豫不决。不知该派谁去提审周铭。温言哄劝着婉妃。

  *

  是夜,漫长的黑夜。檐下灯笼通红。赵芮把马鞭递给门房,大步回房。

  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人出来迎接。赵芮挑眉诧异,站在门口问:“姑娘出去了吗?”

  集岚摇摇头,语带央求道:“小姐在房间等着你。”迟疑着不敢说出口,赵芮推开门,集岚急急道:“瑞王殿下你不要再生小姐的气了,她也是无心的。”

  赵芮不曾生气,何来责怪。笑了笑,没有费口舌给集岚解释。大步跨进门槛。

  屋内药香弥漫,贺骄一脸犯了错的表情,坐在八仙桌前。见他进来了,十分僵硬的站起来。“你,你的背怎么样了?薛怀说你起了一身的红疹子,很严重。”贺骄小声问。

  赵芮皱起眉,觉得贺骄后背有点怪怪的。不知道什么支着衣裳,显得十分不平整。拉着她,沉声道:“转过去。”摸了摸,后背有细细长条,一条一条的。越发疑惑了。赵芮想了想,伸手扯开后领。

  贺骄咬唇半晌,自己解开束腰带褪了外袍。露出细麻绳缠绕的玉嫩后背,背上整整齐齐背了一捆柳条。只有婴儿拇指纤细的细麻绳,从腋下到后背,缠了好几层,直到曲线紧绷的小腹上。毛绒微硬,刮的贺骄后背红印印一片。

  赵芮眸中焰火簇簇,目瞪口呆,哑声道:“你这是负‘荆’请罪?”

  贺骄急急解释道:“庄子上只有柳树,我实在找不到荆条了……但我的心是诚恳的!”

  “恩,我知道。”赵芮声音低沉富有倾略性,隐忍克制至极。

  他滚烫的左掌落在她肩头,摩挲了一会儿。温柔的替她解开麻绳,抽走代替荆条,负荆请罪的柳枝。翠绿柳枝刚刚抽芽,嫩绿汁染到后背和里衣上,擦都擦不干净。

  赵芮认真擦了一会儿,玉背香气软烫猛的让他意识到什么。光洁的后背上只有一根明黄色细绳,脖子上绑着纤细的莺黄色系带,软媚娇艳。不自觉停了手。

  赵芮认真看了贺骄一会儿,捏过她的下巴,端详了一阵她酡红的双颊。恍然大悟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恩?”

  出人意料,贺骄大大方方的点头。

  贺骄伸手主动为赵芮宽衣解带。今日赵芮抽空叫了太医,背后已经上了药。一时间颇为后悔,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回来蛮蛮会这般香艳的心疼他,还上什么药,再用匕首划两刀给她看看,让她好好心疼心疼才是。

  赵芮沉着脸。

  贺骄揭开赵芮的中衣,背部又几处地方结了血痂。一脱竟然揭了伤口,渗血不止。她喃喃道:“怎么会弄成这样。”她就是图好玩而已,随便在他背上画了只卷毛狗。小时候贺海元欺负她的时候,拿毛笔在她脸上画王八,她也没有烂脸啊。

  赵芮的后背坑坑洼洼的,有红疹上过药之后滩成一片,有结了痂的汗水和血水一流黏在一副上的,还有墨水渗到背上,早上没认真擦干净的。看上去狼狈极了。

  赵芮脸色凝峻,贺骄以为他疼的厉害,眼泪掉的更凶了。伏在他肩头哽咽,“下次我记住了。不会再拿矿颜料,砚台墨水往你身上乱画了。”他真的好娇气。

  赵芮哭笑不得,拍着她臀部道:“好了好了,又不痒又不痛的。你哭什么?”端着她的小脸,上上下下将眼泪吮干净,笑声低哑道:“乖蛮蛮,别哭了。怪让人心疼的。”

  赵芮肩头水光亮泽,贺骄不好意思的用胳膊蹭,发现在自己没穿外袍。突然脸红心跳的,意识到自己是怎样坐在赵明烨怀里,不自在的想离开。赵芮死死扣着她的腰肢,不让她站起来。

  贺骄埋着脸,声音像是闷在锅盖里,“赵明烨这样好奇怪啊,你放开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芮朗声大笑,附耳亲着她耳朵,一字一句道:“巧了,我是这个意思。”打横将她抱起,两人上了床。赵芮不忘支起身子放下床帐。

  贺骄忧心忡忡道:“……可是你的背,唔唔唔。”他不讲道理,贺骄还能怎么办。只能尽量伸长手臂,虚虚拢着他的背,抱着他的腰,尽量不让他挨着蹭着被子。

  锁骨被吻住,贺骄身上烫的厉害。她晕晕乎乎的想,赵明烨怎么好像不知道痛一样。这么动来动去的,背上结好的痂又破了怎么办?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故宅骑士的鬓云香腮雪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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