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快驶进吴城市区时,党爱华的电话来了,迅速报出了地点和出租车牌后又挂断了。
不远处停着的出租车让高天志踌躇不前。周新年看出了他的犹豫,内心不满,脸上还是很客气,“高司令,你也听到凶犯的电话,她已经明确警告了我们,她认识你,如果用替身,那小姐就会有危险的。”
高天志一时语塞,反倒是“替身”给他说话了,“周队长,徐小姐的安全首长当然义不容辞,但是我们首长的安全也是要得到保证的。”高天志很感动,最后还是自己人靠得住。所谓“替身”其实很不容易找,这种事不能让外人知道,就只能找信得过的自己人,这下范围大大缩小,再加上他的身形面貌年纪都是问题,找个相像的人太难。他的首位机要秘书赵峰主动请缨,虽然两人面貌身形相差很多,但好在现在化妆术先进,让专业人士过来装扮后也有几分相像。而且赵峰一直跟在他身边,学他也很容易。唯一后悔的是他应该多带些自己人来,这样对应周新年更会有底气。然而转念一想,带再多的人又能如何呢?徐老发话了,自己敢对抗周新年吗?没用的。
周新年何尝看不出高天志所想,又环顾了下高天志的手下,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时候不要强硬为好,不然起了冲突,对徐老也不好交代。唉,他暗自长叹一声,他最讨厌的派系隔阂真是无处不在。他让步了,问高天志,“那您看怎么办才好?”干脆把球踢给了高天志。
高天志也不愿意和徐老的心腹闹僵,沉默考虑着,“替身”非常善解人意,十分温和地插话了,“要不这样吧,首长也跟着去,不过在暗。周队长你让你的人把那个出租车司机带走,首长当司机,我还是扮作首长。凶犯如果没认出我,那一切照旧,如果认出来,那首长再出面。短短时间之内,想必凶犯也不会对徐小姐有什么伤害。周队长看这样行吗?”
周新年先看向高天志,见姓高的点头,也同意了,“也好。趁这机会我们也可以详细观察一下地形。小赵和我,还有个手下,陪着您上出租车。其余人跟着,伺机而动。”
都是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的,一旦拍板,行动便很迅速。只有一个问题有点头疼,那个出租车司机也不知道去哪儿,叫车的人只说上车的人知道。带着帽子大概伪装了一下的高天志开车倒也不错,四平八稳的,但他的内心恐怕就不像他的车技那样稳当了。几分钟后手机又响了,他不自觉稍稍颤抖了一下。
周新年看着眼里,暗自叹气,想当年这姓高的在部队基层也是敢杀敢冲的血性军人,可是现在,唉,有的军人官当久了,志气也消磨没了。
吴中路的吴中商城大门口——这个地点让周新年心里有点不安,他给“秃鹫”打了个电话,希望他们能先到布置好一切,可是党爱华只给了十分钟,不知道“秃鹫”他们能不能做好。
再离吴中商城大门还有十几米的地方,出租车停了下来。“替身”赵峰先下了车,步行朝商城大门走去,这气派让不远处观察的人很满意。哪知风云突变,这步行还没多远,有个人忽然凑了过来,暗中的众人被吓一跳,立刻行动将人压了下来。“替身”赵峰似乎是下意识回头朝出租车的位置看了一眼,嘴唇蠕动了一下。
车里的高天志完全是下意识地轻轻摆摆手,手尚且没放下,车窗玻璃就碎了,他猛地趴在了方向盘上再也不动了。
半秒不到的时间根本不能让人反应过来。等周新年的大脑察觉不对时,高天志的太阳穴已经开始冒血。他深深吸了口气,抬头向对面的大楼看去,立刻做出指令,“将出租车控制起来,不要让人知道。对面的几栋出口立刻派人暗中监控。”
手下一脸无奈,“队长,做不到。我刚才看了一下电脑传来的地形图,对面的几栋楼有住宅,有商住两用,还有办公的,出口非常多,而且都有地下车库,还有几条通道连着对面的地下商城,如果要完全监控,除非调来大队人马,否则我们这点人手根本不可能完全覆盖。”
“做不到也要做,不一定要动手,哪怕每个出口只放一个人,也要做到全方位监视。还有,赶紧去检查子弹,用电脑推算弹道,找出子弹飞来的方向。”周新年厉声吩咐,手下赶紧去做,他自己则去到了那个突然凑过来的人面前。
那人早吓傻了,断断续续说了经过。这人不过就是旁边开报摊的,今天一大早就有个女人拿着个背包在报摊前徘徊,后来和他说朋友拜托让自己等朋友父亲过来拿背包,但自己要赶火车等不及了,请他帮忙,并给了他一百块钱的报酬,还说自己就住在附近,经常会来买报纸。他贪图报酬,又听是附近居民,当场就答应了。而且这女人也给他看了背包,里面不过就是些衣服,没什么违禁品,也就同意了。
周新年恨恨地问:“那你怎么认出你要找的人?”
“那个女人给了我张打印纸,上面就有照片。我看着刚才过来的人有点像就想着过来问问是不是。”摊主软在地上,直哆嗦。
挥手让人把摊主带走,周新年无力地闭上眼睛,耳边有个声音突兀地响起,“你就应该想到那疯子有□□。”
“我他妈想到了。不想到我干嘛找替身。”周新年实在忍不住狠狠骂了一句脏话,转头盯着来人,“‘秃鹫’,你不用在这儿幸灾乐祸,我会向老爷子请罪的。”
“一向好脾气的你也有急眼的时候?”“秃鹫”李军讥讽说:“前几天说起这个疯子时你的口气还像是个菩萨。怎么,成了徐老的心腹就瞧不起人了?”
周新年一把将李军揪到旁边,躲着众人,小声而痛苦地望着他,“你、我、阳子,我们三个一起入伍,一起退伍,一起跟着徐老。我什么样的为人,你会不知道吗?为什么徐老提拔我?还不是因为你的脾气。今天你就当我冲动,我索性就把话说清楚。当年党爱华对你的伤害已经是事实无法改变,你的痛苦我也清楚,你想报仇我没意见。但是军子,有些事,你根本不知道。徐老的为人,你也根本不了解。阳子他,说是生死未卜,其实你我都明白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你知道他是执行什么任务失踪的吗?我不想害你,所以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那次任务党爱华与阳子在一起的,这也是为什么徐老要活着的党爱华的原因。军子,我已经陷进去没退路了。你不一样,你是我兄弟,我怎么都不会害你,我只是希望我们三人当中你能好好活下去。”周新年边说还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一旦有人靠近,立刻松开了李军。
来人是周新年的手下,很懂规矩,站得不远不近汇报说:“弹道测试出来了,吴中商城对面二十六到三十二层最有可能狙击。”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指给周新年看,那个是三维动画场景,但是街景等图片都是真实的。
李军转身就要走,周新年一把拉住他,示意手下人走开,低声问:“你想怎么做?”
“大年,我知道你对兄弟的感情,但是已经回不去了,我受到的伤害,到死我都不能放下。”李军没了刚才的戾气,但眼神却比刚才更凶狠了,“我要一家一家的搜。”
“不可能。”周新年低声拒绝,“你疯了,你以为徐老能一手遮天吗?你这样做,吴城,吴城的警察,全中国的整个网络,很快就能传遍。现在上来的那帮人正愁没地方对付徐老呢。党爱华做得六条命案已经让徐老疲于应对了,你再这样做,只能会让徐老当你是弃子,把你推出去顶包。军子,你想要报仇就要好好地在外面活蹦乱跳才能做得到。听我一句劝,去物业。我想,有人住的房子党爱华不会选择。”看着李军似乎听了进去,他也松了口气,吩咐手下处理现场,不一会儿,人来人往的街道再也看不出任何古怪之处。不过普通人本来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带上搜查的李军心里也知道兄弟的好意,他也明白,有人住的房子要小心有人回来,还要控制来人,但是隐患很大,来人如果有亲密关系的人,失踪几个小时或有访客都是麻烦,只有空房子才可以放心。但是令李军失望的是物业给他的回答,当初开发商给出的购房优惠是一次性付满五年的物业费,就再送五年的物业费。现在十年还不到,水电煤气各家都是自己交的,物业当然也不知道哪家没人住哪家有人住。
既然不能从物业处得知有用的信息,那就借用物业的名义挨家敲门。李军拿出官派的名义,物业肯定没有任何意见。二十六到三十二层,太多户了。李军也只得让人员分散开来,又担心人少不能制住党爱华,也不敢分散成太多小组。这样一来速度就降了下来。到达二十九层时已经快中午了,他们终于找到了这间空房。生活垃圾很显眼很突兀,李军甚至都能闻到党爱华的味道,可就是找不到线索。
“李队,”手下进来汇报,“楼上就是安全通道,连着所有的单元。”
李军和周新年其实就没有觉得能轻易抓到党爱华,所以两人碰头一说也没什么好失落的。
“顶楼有条横贯整个大楼的安全通道,如果只有她自己,很容易脱逃。”李军总结说:“看来只能调取监控摄像了。”
周新年摇摇头,“楼下有停车场,她如果威胁个司机,躲在后排,很容易就能避开摄像头。”他沉吟了一下,“你在房间里有没有发现小姐的痕迹。物业的监控有没有拍到什么?”
“物业的监控只有电梯里有,车库的监控很分散,死角很多,安全通道的摄像头完全没有。如果乘车进入地下车库,然后避开监控,走安全通道,监控根本拍不到。小姐的痕迹也没有。”李军冷笑着,“如果是你,你会带着个累赘来搞暗/杀吗?”见周新年沉默,他提醒了一句,“你现在是不是应该想想怎么和徐老交代?毕竟姓高的出事,各方可都会注意到。给徐老引来了麻烦,你吃不了兜着走。”
到底是兄弟,周新年感激地看了一眼李军,单独躲到了车上,捋了一下话语,拨通了手机,说明了情况。手机那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很是不满,“新年,你都失误几次了?这不像你啊。”
周新年站得笔直,“对不起,徐老,我愿意承受任何惩罚。”
“现在说惩罚有什么意义。我也知道任务的难度,但是新年,你啊,还是低估了你的对手。”威严的声音继续说着,“算了,高天志的事,那些人恐怕又要来找麻烦,唉,这些还是我来应付,你呢就专心地做好你的任务。银兰回来也和我说了当时的情况,既然那人没有当场伤害心愿,那我想心愿暂时还是安全的。你要做的就是务必将两个人带回来,活着带回来。”
“是。”周新年想说他并没有低估党爱华,但是这种时候还是最好不要回嘴。他想了想,问:“徐老,对手太狡猾,而且能力太强,想要活捉,要么全国通缉,不然的话她随便偷个身份证躲在旅馆都能避开追捕。要么全国排查公墓,小姐有我们的严密守护,想要动小姐肯定危险性极大,想必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实施计划的。我推测她不可能还带着骨灰行动,肯定会安葬。找到墓地,可以守株待兔。”
“全国通缉,那帮巴不得和我做对的人还不要插一脚吗?那人即使捉住,我们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要是那帮人派人把她带走,我们不是白忙了吗?全国排查公墓?你知道我们国家有多少市镇乡村吗?墓地也不是户口,没有联网的,甚至偏远乡下还有私人墓地呢,怎么排查?就算能排查,这要费多少功夫,多少时间?夜长梦多,时间一长,那些有心人总会察觉的。这事一定要速战速决。即便他们察觉不对劲,我们已经把人捉到手,他们也没有办法。既然高天志当诱饵失败了,那就用陆青禾当饵吧。这次一定不能再失败了。”手机挂断了,长时间的忙音让周新年心累,陆青禾是谁,他当然知道,本省/省/委/书/记。下了车后,李军冲他挑眉,“怎么,被徐老批评了?”
周新年没有回话,只是淡淡笑了下,示意手下全部上车离开,临走前,他上前拍拍李军的肩膀,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看着李军带着手下离开。他这位兄弟看来还是没有明白他豁出命说出的暗示。所有人都以为高天志是徐老请来帮忙的,只有他知道,这人不过就是个诱饵,。是的,徐老才不会关心别人的死活,这个大家都尊重、有着赫赫威名的老者已经走火入魔了。党爱华是疯子,徐老是老疯子,夹在两个疯子中间,稍不注意就是引火自焚,可是,他这位兄弟却还不自知。他也无奈,只得轻轻摇摇头上了车。
车缓缓的开动,周新年陷入了沉思。虽然高天志做饵,但他也不是没准备,党爱华的枪法好成这样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这疯子是怎么知道替身和真人的区别?有内应吗?谁?自己的手下?不可能,都是跟着多年的兄弟。姓高的手下?更不可能,高天志带的都是自己的心腹。再说党爱华有什么本事让人背叛,这女人不过就是一匹孤狼。孤狼?孤?一个人?
“停车,回去。”周新年大吼一声,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郑银兰和他说过小姐被劫走的情况,党爱华不忍心杀小姐的原因是因为党向红的器/官,那就说明在党爱华心里党向红是绝对的重要,要让党向红的器/官活下去就决不能让小姐出一点事,那党爱华又怎么舍得让代表爱人的小姐脱离视线呢。周新年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她一定还在大楼里。”骂出来之后他内心也明白,再回去是逮不到人的。但他一定要证明自己这想法,这可以为下一个如何围绕诱饵设置陷阱提供重要的思路。
物业的人不理解这帮人为何去而复返,但毕竟是官方,还是老实的听命调出了电梯的监控。另一个单元楼里的电梯监控出现了一个瘦弱的女子背着包,还推着个轮椅,只是坐在轮椅上的人带着口罩帽子,看不清面容,但凭着身形,周新年还是判断出这人是小姐。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再调出停车场的监控,她们是开着车走的。
“查车牌,调路上监控。”周新年一声令下,手下立刻忙开。折腾到下午,过来汇报的手下脸色难看,“车牌不是假的,但是车牌和车的信息不匹配,估计是换了别人的车牌。监控显示车子最终停在了城西一片老旧小区,那些有大量的棚户区,监控很不完善,甚至有的地方监控都是坏的,而且黑车横行,需要调查吗?”
“你去调查黑车有没有非法营运,他会老实告诉你吗?除非用非常手段。这么多黑车,用非常手段那是自找麻烦。更何况那里也有出租车在营运,调查量太大。而且那女人反侦查能力太强,你们不一定能调查到。当然你也可以去试试,只是不要惹麻烦。”周新年摆摆手,心思已经放在了下一个“陷阱”上。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党爱华正带着徐心愿在吴城边上的一家风景优美的豪华疗养院里舒服住着。
这疗养院依山傍水,也有专业的医疗服务,是党爱华在网上搜索到的。她们住的房间堪比五星级酒店的套房,甚至还有厨房。当然价格也是不菲,所以党爱华在付了定金后要出去“捞钱”。
凌晨两点多,党爱华回来时见到徐心愿醒着,看这靠在床上的样子甚至可以肯定是在等自己回来,她不禁皱眉,在出去她特意给徐心愿吃了一颗安眠药,怎么会这样快醒来?她下意识地想要转移,才准备动作,就被徐心愿开口打断了,“不用走,我只是醒来等你,没有做任何事,不信你可以下楼去‘问’,以你的本事应该会轻易得出答案。”
按理说党爱华不该信这番话的,但不知怎的她就是信了,“怎么会醒了?难道有人进入过房间?”这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回来时她就发现埋伏在门窗内外的几道暗线都没有被破坏过,只要从门窗进来,就不可能不被破坏掉。进入这个房间除了门窗还有什么地方?中央空调口?太小,不可能。暗自摇摇头,又扫视着房间,确实没人其他人来过的痕迹。
徐心愿回答了她的疑惑,“没人进来。我的身体从小就经过无数次的麻醉,早就有抗药性了,一片安眠药对我来说只能小睡一会儿。”
党爱华张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倒了两杯水,默默地放在床头,自己拿起另外一杯无声地喝着。
只是过了几分钟,气氛却是像过了半个世纪那样尴尬。还是徐心愿先打破了沉默,“你包里装的是什么?”党爱华出去时什么都没带,回来却带了个大包,而且还鼓鼓囊囊的,好像塞满了东西。
党爱华顺手将包反倒过来,一捆捆的钞票散落一地。徐心愿竟然只是眨眨眼,问:“你去抢/银/行了?不对啊,银行这个点早该下班了,而且这样做代价有点大。”
“这个世界上有现钱的地方可不止是银行。”也许是夜晚太孤寂,党爱华慢慢地开口了,“钱到了银行就不是你的了,政/府的监控着钱的流动,那些见不得光的钱又怎么可能自投罗网。在这个城市里,在全世界所有的城市里,都有大量的黑/钱。”
“你这就是‘黑吃黑’?”徐心愿的声音很平缓,“你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候就能判断被找出这些黑/钱?”
“有本事把‘黑’变‘白’的人还是极少数。很久以前我出任务端掉过边境外一个毒/枭的老巢,那毒/枭住处的人民币都是用麻袋装的,麻袋破的就像是是装垃圾的,让我觉得这钱其实和垃圾也没什么区别。”党爱华没有拒绝谈话,“想要找出黑/钱其实很简单,找到人就行。夜色早就不能成为掩护了,但是那些做地下经济的人还是喜欢在晚上做事,尤其是赌/博或者做些见不得光的买卖,而且那些地方的现金流量非常大,人员出入也很复杂。如果觉得那些地方不好下手,也可以盯着在那些地方出入的人,跟着这些人回家收获会非常大。总之,这些地方或这些人的钱如果损失掉,那是绝对不会惊动警察的。国/家/机/器是无法对付,但这些人对付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徐心愿这话问出来就知道不妙,党爱华的眼睛红了,对,是红,不是那种哭泣后的红,而是真正的泛着红光。她可以真切地感受到面前这人的感情,那是一种伤心、愤怒、无处发泄等等等等所有负面情绪都揉杂在一起让人觉得绝望的感情。徐心愿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她只能用深呼吸来缓解自己的心悸,用缓适的语气来让她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回到平常,“我的童年,不,不仅是童年,应该说是从出生到现在,我都是一个人在成长。不是说身边没有人,是身边几乎没有同龄人,心理上的孤独。我几乎没怎么上过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甚至是研究生,学历倒是挺漂亮,可是真正上学的日子屈指可数,而且就是那种上学有人送,放学有人接,上了几个月连同桌全名都不知道的孤独者。其实我很不能理解那些学生千方百计不愿意上学的学生,可能一个人缺什么就想要得到什么吧。说出去可能没有人相信,我特别渴望过群体生活,要好的女同学可以课间手拉手去卫生间,这种画面对我来说就只能在电视上看到。整个学校没有人理我,不光是因为我大量的缺课,也是因为我缺课的理由——永远都是身体不好。从小到大,我服用或注/射过无数奇奇怪怪的药物,也被很多奇奇怪怪的仪器检测过,活到现在的二十五年,我甚至都觉得是个奇迹。我想我的同学们远远的躲着我,这是最重要的原因,毕竟在他们眼中,如果和我在一起而导致我的身体出问题,他们和他们的家族都承受不住我的家族,不,是我爷爷的怒火。最势利的阶层往往是最权贵的阶层,年纪很小的时候他们就懂得了成人世界的等级权力等一切的人情世故。”
党爱华并没有打断徐心愿的长论,在静静听的同时,眼睛也渐渐恢复了正常,“过分的群体生活你也会适应不了。比如孤儿院。现实生活中追着孩子、让孩子吃饭的场景,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孤儿院里。这世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净土,我们有点幸运的是孤儿院那些照顾我们的妈妈们还算不错,但是孩子们在私底下拉帮结派欺负弱小是不可避免的。我就是从小打到大的,也是这样被那个体校老师看中的吧。后来以为自己因为是有散打的体育特长才被招进部队的,没想到最终还是骗局。”她直愣愣盯着徐心愿,“小时候我拼命地打架,长大我拼命地想出人头地,过去的六年我拼命地要过安稳的日子,我都是为了一个人。你听过她的名字吗?党向红,她叫党向红,我老婆。我老婆这人最傻了,她脑袋就像只有一根筋一样,认准了我就死也不回头。小时候她被人欺负,我冲上去帮她打架,她就把她碗里的肉全部拨给我。从此后她碗里的肉永远都是先拨给我。后来我觉得自己已经有能力了,应该能保护她了,可是没想到给我家的却是她。再后来我一无所有,不,不是一无所有,简直就是被人间给遗弃了,只有她一直一直站在我身边,毫无怨言地跟着我。这是不是就叫不离不弃?我们本来都说好了,再挣一点钱就买房子,我们都存了十来万了,省吃俭用,我都没给她买过首饰。我是不是混蛋?”
徐心愿不知怎的,似乎不能控制一般,忽的张开双臂,轻轻的说:“来,听听吧。”
党爱华像是被蛊惑一样,怔了一秒,身子一下子就飘了过去,抱住了徐心愿的身体,将头靠在了胸前。她这动作看似凶猛,其实却非常轻柔,轻柔到没有让徐心愿感到一丝力量。
寂静的夜晚,细小的声音更容易放大,心跳声就像是有魔力的鼓点让党爱华恍惚,“向红,我变坏了,我现在是坏人了,为了报仇我对弱小的孩子孕妇老人下手了。你一定很失望吧。我知道你肯定会失望,失望就失望吧,等我把仇人一起杀死后,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赎罪……”
徐心愿觉得自己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且一汪大洋,全是悲伤的深海大洋。她不知道党爱华能不能听到,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那阵阵的细颤,这让她不自主地发出了声音,“我不知道记忆是不是只存在于脑中,但是我觉得,不,我肯定,记忆一定也存在于心脏,存在于肝脏,存在于身体的任何部位,所以,她记得,她一直都记得你,我不骗你,我感觉到了。”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已经沉沉睡去。她忽然想起个问题,自己是否告诉了党爱华的名字?
清晨温暖的阳光唤醒了徐心愿,睁开眼的瞬间党爱华发呆的脸出现在她眼中,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种她从未感觉到的一丝愉悦,这让她轻快地打了个招呼,“早。”
“呃?啊,早。”党爱华居然有点手足无措,“我去叫早餐。”说完竟转身逃了。
徐心愿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其实也挺可爱的,突然她又悲伤起来,让这样的人变的阴沉,该是多可怕的事情。也许是她的大脑觉得可爱,而她的心觉得伤心。她的手覆上了心脏的位置,默默地想,“党向红,你好,我叫徐心愿,谢谢你让我活着。以后,我们就是一个人了。”
这个疗养院还是挺有水准,给疗养的人是营养餐,党爱华自己则叫了高热量的饭菜。清淡对比丰富,再加上党爱华自己吃东西很香,这让徐心愿面对自己的清淡饭食有点吃不下去,反而对党爱华的早餐蠢蠢欲动,后来实在忍不住软着腿下了床,“下手”了。
党爱华吃惊地看着徐心愿挖了一勺自己盘中的扬州炒饭吃到嘴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这个你不嫌油腻吗?”
“好香啊。”徐心愿满足地咀嚼着,等完全咽下后才慢慢退回床上,喝了一口米粥,才眯着眼睛说:“感觉突然有力气了。”
“你你,你能下地走路了?”党爱华有点吃惊,同时也对自己和徐心愿的关系融洽感到困惑,好像有点自然而然的感觉。她该恨这个女人吗?她不知道。
徐心愿没有理会党爱华的脸色,欢快地说:“我就是个试验品,他们要确保我的安全,不能出一点纰漏,否则他们没法对我爷爷交代。所以他们不让我下地走路。”
“他们?你爷爷?”党爱华又想起了那位庄重院长的话,直白地说:“给你做手术的人中有个是人民医院的院长,他临死前说了一些你的情况,他说你身上一定有秘密。”
“我不知道我爷爷为什么要拿他的亲孙女做试验,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人体试验。”徐心愿愉快地吃着早餐,边吃边说着,“我小的时候不知道,以为就是自己身体差,可是渐渐年长,发现我每回被做试验时自己父母那无可奈何又气急败坏的表情就知道这事不简单。有一回我被注射药物后身体产生了剧烈的反应,疼得受不了,他们又给我打了药让我昏睡,也许是药物用的太多抗药性也变强了,我并没有熟睡,只是昏昏沉沉。我耳边断断续续传来了我爸和我爷爷的吵架声。具体的原因不知道,但自己被当作试验品是肯定了。啊——”她长长吐了一口气,“太棒了,很久很久没有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了,我们家吃饭,特别压抑。那些来教育我的人都说什么教养,可是我觉得边说话边吃饭能吃得多一点,而且会觉得饭菜更美味。”藲夿尛裞網
党爱华没想到是这样的,“你爷爷为什么要对你下手?”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不过我能感觉到我爷爷那种疯狂的固执。”徐心愿精神很好,“我爷爷今年九十五岁,可是他看上去最多只有六十多。前两年我甚至还见过他游泳打篮球呢。你说奇怪吗?”
“九十几岁?是很奇怪。”党爱华心中一动,人身体上的怪异她也有,会不会有联系?本着知己知彼的心思,她又问:“你既然肯定你是被人做试验,那做什么试验,你心里一点都没有察觉吗?还有,你爷爷的住处防护严密吗?你爷爷以前有没有插手过山城那一带的驻军?”
“这几个问题我真回答不出。去爷爷家都是乘车进去,那些在暗中的防护怎么会让我看到,反正这么多年来我从没听说过有人潜入过爷爷的住处。”徐心愿觉得有点饱,放下了碗筷,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党爱华没有继续问下去,让清洁工过来收拾了碗筷。然后又跟着出去交足了钱,在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医护人员,她忽然想起什么,问:“我能咨询一下吗?”私人性质的疗养院,医护人员性格都非常好,当即含笑点头。
“我想问一下,做了心脏移植手术一般什么时候能出院?”党爱华的问题没什么难度,那名医护人员立刻回答,“不好说,这要看病人的自身恢复状况,如果顺利的话一般一个月应该可以出院的。”
“那如果是心脏、肝脏和肾脏一起移植呢?”党爱华的这个问题让医护人员一愣,“一般医院不会这样做的,风险太大,如果确定需要移植的话,也是需要详尽的方案,最先移植什么,隔断时间再移植。一起移植?如果三样同时出问题,这人基本应该没救了,移植源也难同时找齐啊。您有认识的人是这样做的吗?哪家医院能动这样的手术?”显然这位医护人员来了兴趣。
党爱华毫无负担的撒着谎,“不是,我有个朋友的亲戚肾脏不好心脏也不好,医生说到最后就是移植手术。肝肾不是连在一起吗?要做移植不是一起做吗?我正好也想问问,如果真做了手术然后到你们这边来疗养,可以不可以?”她对这里的医护人员隐瞒了徐心愿的情况,但是从刚才徐心愿的表现来看,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她也说不上来,只好找个理由问问专业人员。
“肝和胆连在一起。”这名医护人员笑笑,“你那朋友家的亲戚要到我们这儿疗养,那可要等好长时间了。这类手术恢复起来可是非常缓慢的,我以前在医院时遇到过肾脏移植的病人,整整半个月没给下床,恐怕要两三个月才给出院的。心脏移植我就不清楚了,但是这种大手术,肯定时间漫长,最主要的是克服排异反应。”
“半个月没下床?”党爱华笑的勉强,“有没有能很快下床走动的?吃喝方面有要求吗?”
“不可能很快,就算身体恢复的好,十来天也是最起码的。”这名医护人员挺耐心,“当然吃喝也是要遵照医嘱的。刚做完手术没多久肯定不可能像平常人一样大吃大喝吧。你那位朋友的亲戚想到我们这儿来疗养,那必须是身体真的恢复到没有问题才可以。我们这儿虽然也有医疗设施,但还是以疗养为主,和大医院不能比的。那么大的手术,最好还是在医院先养好身体。”
“谢谢你医生,我会和我朋友说的。你不知道,我朋友的亲戚也是有钱,就是人老不喜欢住医院太久。所以我朋友让我来咨询一下。”党爱华客气了一下,这名医护人员更客气,“明白明白,好多老人都有忌讳,都喜欢到我们这儿。但是有些大手术真的是要听医生的。”
党爱华要走时又问了个问题,“对了,我妹妹,你们这边能不能给做个体检,就是抽血那种。”
“可以啊,我们这儿有全套体检项目,B超大生化都可以。不过是要空腹,如果可以的话,我这就去安排,明早就可以去。”
想了又想,党爱华还是同意了。她倒要看看究竟有什么古怪。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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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马为鹿的情之系列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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