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摩天轮彩灯亮起,灰黑的夜空下照耀闪烁。
乐园猝然开始播放音乐。轿厢一震,缓慢载着客人升向高空。眼前骤然变得明亮,白勒透过污渍斑驳的车窗向外看,空无一人的废弃乐园里,木马与海盗船伴随欢快的背景音乐机械运作。
夜场到点了。
申建义站起来,轿厢随着他的移动轻微摇晃,拴在门上的红心气球也飘移不定。他的目光向上穿透玻璃窗,落在前面一辆轿厢里,对白勒说:“主人找上门了。”
前方赫然是熊偶贴在后窗上的怪脸。
白勒拉开吉他盒,取出戒律棍,申建义抬手拦了一下,说:“第一,动静尽量小免得登上早间新闻;第二,千万不能和它说话……”
鬼熊破烂的红布眼睛后流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凄楚哀怨,它张开大嘴,里面涌出一团纠结的漆黑水藻与蠕虫。
“呕——”申建义话还没说完,差点吐出来,被白勒眼疾手快捂了回去。
白勒竖起食指在嘴边,认真严肃地比了个“嘘”,他打开轿门半身探出车厢,摩天轮逐渐升至最高点,川城华丽的夜景像一条倒悬的银河,但此时两人都无心观赏。
鬼熊所在的车厢要矮一头,已经开始回落,当它落到正下方,白勒看准时机松手跃下,砰一声掉在车厢顶,巨响顺着钢铁筋络危险地动摇着整座摩天轮。
白勒单手攀着边沿翻进车厢,顺势一脚将门边的熊偶踹到壁上贴住,头顶又是一震,天花板凹下一个弧度,申建义也跳下来了。
熊偶手握菜刀扑上来,被白勒用戒律棍绞住一拧,菜刀脱手,再被一计凶狠的肘击打飞了熊头,露出底下浮肿青黑的死人脸。wWω.㈤八一㈥0.net
尸鬼龟缩在厚重的玩偶外套里,白勒锁住它双手却没有实感,尸鬼顿时滑如泥鳅,从外套里金蝉脱壳,化作一道黑影溜走。说时迟那时快,白勒改锁为抡,追着黑影将熊偶服砸过去,砸中某物,砰地压倒,膝顶跪杀。只听熊偶服下一个闷闷的声音急道:“是我!”眼见要断气了,听不真切。
白勒吓一跳,连忙让起:“抱歉!”
此时又是一人将将翻进车厢,大叫:“错了!我在这!”
为时已晚,熊偶服下骤然一空。尸鬼消失了。
“@#&!”申建义骂了一句。
轿厢在打斗的余韵里来回摇摆,白勒一拳砸在地板上。
“它在那里!”申建义扒着窗户,眼见地发现一道人形鬼影出现在前方两个轿厢之外。
“等到——”申建义话没说完,就见白勒已探出轿厢,戒律棍卡进□□搭架之间,两手吊着滑索一般飞流直下,冲向鬼影所在。剩下他一个人进退维谷:“太猛了吧,我怎么办啊喂!”
他学着白勒的动作攀住轿门边缘,两脚乱蹬好不容易重新爬上顶板,见白勒已经扒住了前方厢门。但是他已中计开口说话,一个人无法抓到尸鬼。
申建义一个助跑咬牙跃下,钢架呜呜飞过他耳边,整个人风中凌乱:“啊啊啊啊我来了!!!!”他跳下的轨迹奇妙地避开下方轿厢,落点正中白勒所在的厢门,身体潜能极限发动,抓住顶板栏杆,横向撞上白勒后背将他拍进车厢!
砰!
白勒猝不及防,一脑门撞上地板顿时头晕眼花,感觉自己又给某人作了肉垫,还没反应过来,申建义已从他身上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上厢门,啪啪啪,四壁贴上符纸。
失去了熊偶服的鬼影,浑身包裹在一层浅薄的黑气中,阴郁地看着两人。
戒律棍横扫而至,鬼影化作一团黑雾消散,白勒果然不能再抓捕尸鬼。然而那团黑雾欲透壁而出,壁上符纸寒光毕现,将它击退,黑雾散去露出尸鬼原型,只见尸鬼痛苦滚地,浑身剑伤。
申建义两指夹着符纸吹一口气,得意洋洋道:“刀禁咒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千殃万邪,皆伏死亡。”末了,特别盯着白勒道:“我刚是在和你说话。”
白勒:“…………”
尸鬼:“………………”
尸鬼被申建义的刀禁咒束缚在车厢里逃脱不得,登时凶性大发,菜刀从四面八方砍至,白勒护着申建义以戒律棍格挡,转攻为守,奈何尸鬼不得,轿厢里一时间黑雾弥漫,雾中鬼影幢幢,湖腥与死气笼罩五感。
两人顿如遭湖水没顶,水压四面而来,湿滑粘腻的马藻缠住手脚。车厢仿佛是湖底经年的沉船,肉眼可见地生出斑斑锈迹,申建义划到门边开锁摇门,锈迹卡死,纹丝不动……
彩灯闪烁的□□缓慢运作,排排车厢逐个降回地面,又升上高空,升值顶点。
其中一座为黑雾缭绕遮蔽,眼见要到达制高点,突闻一声大喝:“抓住它!”是申建义!
他飞起一脚踹上厢门,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痛得脚趾直哆嗦,然而时局已不容犹豫,又是一脚发力紧追而至,砰地连门带锁踹飞,凝如实质的雾气流泻而出,顺着钢架瀑布一般蔓延过整座摩天轮。
雾气一旦稀薄,现出尸鬼真身。白勒飞扑上前,横棍直捣它两膝腘窝,先前在搏击俱乐部里被陈登以身教学的一招鲜活地浮出记忆,他抱着尸鬼双腿,肩顶其胸腹,放倒后发力侧转,锁住关节令它动弹不得。尸鬼正欲再次化作黑雾,从被申建义破开的厢门钻出,千钧一发之际,一条金色锁链缠住它的脖子,锁链另一端牵在申建义手里,他拔河一样将梵文锁绕过肩头倾尽体重,勒得尸鬼口吐水藻、眼翻蛆虫。
“踹下去!”申建义厉声命令。
尸鬼应声被白勒踢出车厢,白勒抓住梵文锁,两人各踞厢门一边,合力将尸鬼吊在半空,嗖嗖冷风中传来鬼哭狼嚎。
轿厢升到顶点,黑雾泄尽,尸鬼掉在高空像只破布袋。
申建义咬牙蹬住厢门,感到锁链磨破了掌心才伤愈的新皮。死沉死沉,死鬼格外沉重,他快要吊不住了:“陈…………”
他深吸一口气,嗓子眼里爆发出最后力气:“陈——登!!”
仿佛回应他的呼唤,天边起了一道风,因为太细微,像一根针,穿过林冠、穿过树丛、穿过摩天轮丛林般密集的钢架,钻进了半空中尸鬼的头颅。
被吊得东摇西晃的尸鬼突然静止,四周诡异地沉寂下来。顷刻间,从它头颅爆发出红灼烈焰,眨眼吞噬全身,焰火映红了半边天空,焚尽盘绕在摩天轮上的黑雾。
火光顺着梵文锁爬上来,申建义瞬间松手:“哇好烫好烫好烫!!”
锁链的全副重量到了白勒手中,他吊着火球,眼见焰心模糊的影子逐渐失去人形,变得不人不鬼。骤起的高温引发气流呼啸,宛如地狱中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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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登睁着一只单眼,透过瞄准镜将远处半空中的业火看得一清二楚。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精神集中得可怕,哪怕六百米外有一只蚂蚁爬过,他也能瞬间作出反应。
直到天边火光渐熄,他才松了口气,发现趴得太久身体已经冻僵了。慢慢坐起来,收枪,娴熟地拆卸装箱。
梅辛在旁边端坐垂杆,像已在夜里冻成冰块一动不动。
“撤了。”陈登叫他。
天台角落里摄像头幽光一闪。梅辛活了过来,小指掏掏耳朵。下一刻铁门被突破,一排武警冲上天台:“放下武器举起手不许动!”
酒店经理战战兢兢躲在最后。
“接到群众举报你们非法持枪!”
陈登的枪箱来不及盖上,TAC-50纤白的枪管暴露在武警眼前。他慢慢举起双手,因为内心过于操|蛋各种符号搅在一堆,以致面部表情十分茫然。
“当场抓获!证据确凿!”酒店经理叫嚷道。
“还有一个,放下你的武器!”
梅辛还守着他的钓线,纹丝不动。
听到有人叫他,将钓竿固定在栏杆缝隙间,转过头:“武器?你说什么这个吗?”他从陈登的枪箱里取出□□,枪口所指顿时应激响起密集的上膛声,两人被防弹盾牌包围。
“这就是个钓竿啊亲。”梅辛将枪口转向天台外,扣下扳机。
陈登眼见梅辛因为低估开火的后座力差点翻倒,一枚精文局特别订制子弹消失在酒店外树林里不知去处。
然而这一幕落在除他俩以外的人眼中,只见一根钓竿射出枪口,钓线顺势甩飞,改造成枪托的握把十分省力,实在是符合人体力学的新鲜设计。
众人:“………………”
此时梅辛的钓线被扯动,他放下□□,收杆,从云里提上来一只猫头鹰。“钓鸟没见过吗?”他将猫头鹰举到脸边,真诚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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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鬼身上的烈火燃尽了,只剩一团焦黑吊在半空。白勒扯动锁链将它拉进车厢,一股焦腐的臭味令人作呕。
“死透了,”申建义掩住口鼻,“拉上来干嘛,丢了吧。”缠住尸鬼的金锁破碎成梵文字,重新归附到他腕间手串上,稍稍褪下一看,手串竟在他皮肉上留下了青紫的勒痕。
“刚才的火,是琼鸟之火。”白勒还记得。
申建义道:“是吗?不清楚,陈登用的东西都是从设备研发中心领的,先前抓了那么多琼鸟,谁知道那帮科学怪人都捣鼓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武器。”
仔细看那副焦骨,皮肉已经燃烧殆尽,腹腔里尽是一些湖沙。俨然已没有活人迹象。申建义俯身查看,发现了什么,用脚尖拨开一堆沙子,露出两片红心。竟然是乐园售卖的气球里的亮片。
看上去已经在沙里埋了一堆时间,不知道是康芋嘉生前所有,还是它死后变为尸鬼,装成熊偶卖气球时所得。
申建义用衣服包住手,拨开沙砾取出亮片,一对红心已黏在一起。气球熊本是传递换欢乐的角色,却在康芋嘉手中变成了屠戮的刽子手。它向往幸福快乐的人生,生前得不到,死后也要埋葬别人。
申建义擦掉红心上的污渍,递给白勒:“要吗?战利品。”
白勒默然,伸手掰开两瓣红心,一瓣留在申建义掌心,一瓣揣进衣兜。
申建义笑起来,然而又皱眉道:“我还有个问题,如果在酒店住客里传播起尸鬼病的就是康芋嘉,为什么从乐园倒闭到酒店建立这么长的时间里,它都没有动作?”
白勒也不明白,他只负责打架。不过想了想,还是从专业角度给申建义提供参考:“起尸鬼都有一定修为,我不认为是普通人所化。”
摩天□□突兀停转,将申建义与白勒所在的轿厢卡在半空。脚下明亮的乐园一处接着一处熄灭灯光,音乐停止,夜晚重归死寂。
难道是除灭了康芋嘉,使乐园失去了能源?
到底是谁在控制这座乐园?
申建义突然想起来:“那天还有另外一个鬼影!”
因为陶相宜的指认,使众人目光一时间都集中在康芋嘉身上,完全忽略了当天偷袭申白的另一个鬼影。那个完全包裹在魔气之中,看不清面目的尸鬼!
树林里突然传来异动,林冠里鸟群受惊夜飞,一排树轰然倒塌。两人齐齐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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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相宜再次被地上虬结的树根绊倒,呜咽着紧抓许超衣角,感觉精神快崩溃了。
张清素手持桃剑,凶神恶煞地跟在两人身后,赶鸭子一样将他二人往树林深处驱赶。
许超最初还不信邪,试图反抗,然而碰上张清素是个二话不说的行动派,拿剑一指,尽管是把木剑,但以他的身手,许超毫不怀疑木头也能割断自己咽喉,只得乖乖听话。
想到半小时前他还在空调房里舒舒服服地剪视频,现在却被带到这种十佳抛尸地,许超就又惊又怕。他尝试和张清素沟通:“张道长,你倒底要我们干什么?能不能说清楚,我们也好配合嘛!”
张清素面无表情:“带你们饭后散步。”
许超心中顿时:#¥%&*……他还没吃晚饭呢!
林中起了雾,冰冷刺骨,抬头全是密密麻麻的枝丫树叶,遮天蔽月,一丝缝隙也无,树林仿佛拥有集体意志,将擅入者吞入腹中筑起囚笼,左顾右盼,来路去路一概被灌丛埋没,再走下去,很快就会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这里真的是城市一隅的人造植被?不是世界哪个角落的原始森林吗?
许超胳膊上炸起鸡皮疙瘩,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清晰。
不知走到了哪里,陶相宜突然一声尖叫,吓得许超差点原地起飞:“搞什么你!”
“有、有!……!”她连有什么都说不出来,指着头顶树梢——一团黑雾盘在枝头,雾气里隐约垂下两条腿,悠哉晃荡。
许超:“有鬼啊啊啊啊!!”
两人撒手就没,尖叫着一头扎进树林里。
张清素镇定地站在原地,抬头和黑雾对视。
“天师道?”黑雾仿佛认得张清素,“又见面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
黑雾惊奇道:“你连我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想抓住我?”
张清素挥剑立于身前,他的桃木剑和之前有些许不同,木剑身上增刻了许多符文,除却酆都枷鬼印,更有三官杀鬼印、降魔斩鬼刀支诀、狱印诀等。他并二指一抹,符文逐个点亮。
“不知道又如何,受死吧!”
黑雾笑呵呵:“你杀不了我的。”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陶相宜和许超又尖叫着冲回来,一看怎么又回到原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这片树林已被鬼打墙魇住了。
张清素飞剑斩出,剑势磅礴,扫断了黑雾栖身的树干,那团雾气在林冠间跳跃,桃木剑追着它砍,一连砍倒一片,荡清出一片空地。
“挺像样的嘛。”黑雾还是笑呵呵。四面都是雾气,声音从天上地下传来,不知不觉间它已悄然隐身于丛林间。
“把整座林子都砍倒试试看呢?”那个声音嘲讽。
张清素手捻狱印诀,默念道“考鬼召神,与臣禁坛”。剑身狱印大亮,光纹化作数道,向四面飞出轰入树干,树皮如同被烙印火符,四面狱印相连,竖起高墙天网——天狱已成,遁无所遁!
黑雾顿时扑向空地中央昏倒的过路二人组,张清素被逼回防,以木剑架住菜刀,只听一声轻微的迸裂,木剑被菜刀印上一道切痕。
几个回合下来,切痕增多,狱印诀纹路被打断,天网光芒削弱黯淡。
“你把我当成了那只水鬼,拿这两人当诱饵?”黑雾最后一笔削掉狱印诀,天网破碎,“既然如此,何必保护他们。”
张清素的木剑挡在人事不知的那俩身前,杀鬼印威势剧增,击退黑雾。然而与其说击退,不如说木剑从雾气中穿过,什么也没碰到。
“我说了,你抓不住我。”
黑雾化风,呼啸着刮过张清素,令他眼前一片黑暗,狂风中无处不在的菜刀在桃木剑上留下凌乱刻痕,破坏了符文,桃剑先前劈树开山的声势烟消云散。张清素心中暗骂,然而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连碰都碰不到黑雾,他念口诀以振奋桃剑,抵御黑风,微弱的符文光亮里出现一张黝黑粗犷的面孔。
那是一张活人的脸,但是无比邪性,已经丧失了生气。
只一瞬,桃剑最后的光芒也熄灭,彻底的混沌中,黑风如化作刀山剑海,风刃四面八方将张清素割得遍体鳞伤。
那张脸再次出现在张清素眼前:“天师道也不过如此。”
张清素的回应是张手死死抱住它,手中一张符纸骤然发动!
天地灵感沟通,阴云在后山半腰汇聚,一道雷霆划破苍穹贯穿树林。
雷光大放,照彻通明!
那人被张清素抱住:“你能引天雷?!”
张清素:“来啊!!一起死吧!!”大喝未落,怀中一空,两手穿过空荡荡的黑雾,下一秒天雷轰然劈落,整片大地为之颤动!
电光令整座树林滋出蓝火花,片刻消散之后,空地只余一地焦黑。
天雷轰出了一道巨坑,坑底一只蓝色的茧,表面电光流转。
丝丝缕缕的黑风重新汇聚成鬼影,悬在电光织成的茧上方,缝隙里露出张清素残破不堪的脸。
黑雾里探出一只手,捡起掉落的桃木剑,剑尖戳进光茧,抵上张清素胸口。
“一起死?你一个人去死吧。”
天光骤然突破林中迷雾!
月光从林冠层层封锁之下照入空地!
只听一阵亘古绵长的龙吟,天边盘旋而来一条森然巨物,赫然是青龙。龙首扎入树林从天而降,犄角之间立着一身穿盔甲、背插锦旗的长靠武士!竟然三头六臂,其中一手执两尺黑铁,朝着黑雾当头挥下!
武士跳下龙脊,神威之下竟令黑雾瑟瑟发抖,黑铁神兵忽长忽短,场面浑如打狗。
“你是谁!你不是凡人!”黑影躲闪不及,挨了几下,痛呼出声。然而武士并不接话。
龙角上又滑下来一人,正是申建义,见坑底躺着一浑身滋电的伤患,跳入坑中察看。
“哎呀,这不是小张嘛,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了?需要帮你打急救电话吗?”
天雷的威力大部分被土地吸收,张清素浑身焦黑,散发出烤肉的香味,然而两只白眼球分外清晰,听见申建义的话,似乎上翻了个白眼。人竟然还活着。
“一个人来抓起尸鬼,也太冒失了,”申建义咋舌道,“知道自己为什么落败吗?因为你话太多了啊朋友。看看我们小白,真男人,打架从来不聊天。”
那长靠武士肩上生出三个头,左边红面恶相,右边蓝面慈悲相,正中脑袋覆头盔,底下正是白勒的面孔,却镀上一层神性,仿佛壳子还是这个壳子,内里已换了人。
武士法相庄严,站起来身长一丈,宛如泰山,黑雾则是祂脚边蚂蚁,一棍下去四洲震颤,打散了雾气,终于亮明了雾中鬼物真身——那是一个活人,戒律棍洞穿了他的腹部,将人钉在地面,鲜血汩汩流失。
那人咳嗽几声,吐出血沫,死死盯着三头武士,口中念道:“三头六臂,背插锦旗,乃莲花祖师座下五护法之北方护法称勒甲博,亦是南澹部洲的世界护法王。”
申建义坐在坑底,静静仰望白勒。
那人凄然冷笑:“能请护法王降神,原来你已经修炼到这境界了。”
三头六臂骤然抽离,护法王法相庞大的身躯消失,现出白勒裹着外套的身影,除了脸色发白,依然是申建义认识的那人。
白勒手握戒律棍,棍子还插在那人肚里。他看清那人的脸,瞬间变色。
“咳咳咳咳咳——你没想到吧!你没想到会是我吧!”
申建义站起来,直觉不妙,看见向来镇定的白勒表情变得极其可怖。
“我来到川城咳咳咳咳咳……遇见湖里那只水鬼,我就想到你!”那人声音里充满怨恨,“你们都一样,咳咳,是被周遭抛弃的人!留在世上也没有意义,他死了,你也应该去死!”
抓起尸鬼,本应缄口不语,但这一只活人鬼眼见已濒死了。白勒猝然揪起他身上破烂的红布衣服,申建义眯起眼睛,隐约察觉到那衣服像是一件红袍子。
白勒:“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本来要告诉你!”那人也嘶吼道,“当我千辛万苦,逃到川城!但是城里有那么多人!我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人!哪里都找不到你!”吼完他又露出怪笑,换了种语气:“所以我决定让那只水鬼闹出一点大新闻,这样说不定能引你前来,咳咳咳。”
白勒的眼神难以置信,一副看这人既熟悉又陌生的样子。
“但是当你真的来到这里!和那个人在一起!”那人手指向坑底的申建义,“结交了新的朋友,生活顺风顺水!我就决定绝不告诉你!我要你等到为时已晚!追悔莫及!”
噗——他太激动了,一道血箭喷出腹腔,生机俨然所剩无几。
“我叫局里派人来急救!”申建义掏出手机,他已意识到此人恐怕掌握了非常关键的信息,绝不能让他在松口前哑火。
白勒根本不敢碰那根截断了生命之源的铁棍,跪在那人身边,按捺住急切的心情:“谁把你变成这样?!你来川城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那人已说不出话,张嘴血液争先恐后喷出来。
“没人……需要……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起尸鬼病已侵入你的脑髓!你已失去了本心!”白勒一拳砸在那人脸边。那人头颅朝着他的拳头一歪,脸上浮现怪异的笑容,身躯迅速干瘪下去,很快成为一具干尸,仿佛冬日的枯木,再无生气。
淌了一地的鲜血结成干痂,戒律棍插在干尸腹部,红袍衣料之下仿佛骷髅。
申建义手脚并用,爬出天雷坑,跪在白勒身边,见他瞪着干尸的脸,灵魂出窍一般失去知觉。
干尸那张脸,黑皮高颧骨,令申建义产生一种不好的猜想。
“他是谁?”申建义问。
白勒张嘴,又闭上,过了很久才说:“这是活人成鬼,一只起尸鬼……生前是我在意希寺的师弟,名字叫仁青。”
月亮半张脸藏进雷云之后,林间空地的光影被切割破碎。
白勒伸手,似乎想将戒律棍从仁青腹部□□,然而手指不易察觉地发抖,竟然不敢碰那根棍子。
申建义和他肩膀挨在一起,沉默片刻,替他拔出戒律棍。棍子一端还凝着鲜血。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麦客的逢魔时刻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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