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找到罗杰,没找到,”罗琳神色平静地说,“既没找到人也没找到尸,向着下游找了上百公里,都没找到他。倒是潘宏杰的车没过几天就给打捞上来了,车里没有罗杰。”
17号别墅的大客厅里水晶灯仍然散发着光辉,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罗琳的客人们和她一样依然没有一点困意,他们清炯炯的目光都在罗琳处集中,倾听她的深情夜话。
“我失去了我唯一的弟弟,却得到了无人机项目。”罗琳说着,脸上带着自嘲的微笑。
“几天过后,潘宏杰找到了我,说他是无意中将车开得栽进河里的,罗杰救了他,无论罗杰是否还活着,他都要把这个项目还给我。他还特意强调了,这是罗杰的心愿。我只是请他离开,并且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我失去了弟弟,就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仔仔细细回想我都对罗杰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使得他那么鲁莽那么不顾一切地去要挟那姓潘的,就是为我想要这个项目?
“是我太专横太霸道,还是我太伤罗杰的自尊心?没有答案,我也找不到答案。我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姥姥姥爷,我想隐瞒,可是隐瞒得了吗?我回了江沙,咬着牙铁着心把这事告诉了姥姥姥爷。姥爷摇着头叹着气,一言不发,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姥姥看着,沉默了许久才说:罗杰就是上天派来帮你的小天使啊,看看,他一出生你妈就没了,一生下来就没了妈妈。你这个姐姐就像他妈妈一样,他见不得你有一点不顺心不如意啊。你呢,做生意挣了钱,以为给他钱他就安逸了就快活了?唉,琳儿啊,你不懂你弟弟啊!
“姥姥的话真如醍醐灌顶啊,我终于搞明白了一点了。我罗琳在生意场上混,把什么都看成了利益,连自己的亲弟弟都看做了只要给钱就能搞定的人了,我根本不懂罗杰对我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就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啊!罗杰太天真太轻率太幼稚,简直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但他的心灵是纯洁的,因而是最勇敢的,他一直在保护我,为了我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呀!我太爱钱了,我忽略的我失去的太多太多了,而罗杰所拥有的不正是我缺失了的吗?
“我又回了临易,从何晓峰那里听到了那个关于流泪泉的传说。于是我找到了思濛河石坪镇,又爬上了儿女山,钻进了儿女山的丛林里,找找找,流泪泉没找到,倒是发现了一大帮人在造流泪泉。他们挖山修路,成片成片地砍掉绿色的山林,把思濛河的水硬接进来,再挖个大坑,把水灌进去,就胡扯那就是流泪泉了!搞得乱七八槽乌烟瘴气的,唉,流泪泉再也不会有了。我想找到那处传说中的圣泉,洁净一下我被污染了的心灵,更想振作我萎靡的精神,可在现实中是做不到的了。然而,流泪泉就在我心中。不是吗?小杰,我的弟弟,不是已经把流泪泉注入我的心中了吗?他在清朗的天空中对着我微笑,清凉的泉水已经涓涓不绝地在我心中叮咚作响了,风烟俱静,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我当时一个人揪着草杵着拐,爬到了儿女山的顶峰上,在灿烂的阳光下,俯瞰着延绵起伏的翠绿山峦,像银线般亮闪闪的思濛河,我张开了怀抱,伸出了双臂,真的大声喊了出来:小杰!我一定把无人机项目做出来,而且要做到最好,因为它是你赐予我的!”
说到这里罗琳盯着穆童笑问道:“在石坪镇的河边上,我倒是看到了一大群光屁股小孩,在河水里又玩又闹,个个晒得像黑泥鳅似的,你是不是那群黑泥鳅中的一个呀?”
穆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应该是吧,我小时候也经常去河里玩水,也晒得黑黑的,但是我的屁股没被晒黑,当时我的小伙伴们还给我取了个外号,叫白屁股呢!”
罗琳恍然大悟似的说:“哦,怪不得你和我有缘呢,当时我好像是看到了个白白的屁股在一大群黑屁股里晃来晃去的,怪刺眼的,原来就是你呀?”
在座众人哄堂大笑。
罗琳继续说着:“后来的事你们大家都差不多都知道了:我回到了江沙,创立‘龙太子’,当然,这个‘龙太子’也是我为了纪念小杰而取的名字吧。哦,对了,潇潇,小杰给我说过的看过照片的,他的女朋友,真的来找我了。知道了小杰的事后,她很伤心,说她以后都不想再谈恋爱了。我安慰她,说以后一定会碰到更好的男孩的,这女孩却摇着头,含着泪,一言不发。我就干脆对她说,你毕业后,要是瞧得上我,就过来帮帮我吧,我要创立一家新的公司,我要造无人机!而这个项目是小杰拿命换来的,我一定要做好它的。潇潇低着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我以为她不会来的,可是两个多月以后,她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背着包拎着箱,说:姐,我跟着你混了!后来,潇潇的同学,也是小杰的同学韩峥也来了。我们就这样开始了,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我说的都对吧?潇潇?”
郭潇潇撇着嘴说:“对,全对!大老板讲的故事怎么能不对?只是我当时太情绪化了一点,错说了不再想谈恋爱这样的话,结果你就把我诓到了‘龙太子’,其实我现在还真的想谈恋爱呀,可惜这小子出现得太晚了,年龄又不够,唉......”说着在穆童背上猛拍了一巴掌,穆童啊的叫了一声。罗琳挥着手说:“好了,潇潇,郭大美女,你别看着嫩草就流口水,你姐都中年了,不也是女光棍吗?”潇潇瞪着眼说:“你是光棍我也应该是吗?你是老草嫩草一块儿啃,牙都啃缺了,没法子了......”
韩岫突然打断她们之间的调笑,她直通通地问罗琳:“罗总,罗杰呢?你后来就没再找罗杰了吗?他到底是......嗯......是什么情况啊?”
罗琳被问得一怔,她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了来,在座的人都发现她的双眼通红。罗琳舒了一口气,说:“我一直在找他,到现在都在找他,可是找不到啊!在临易县公安局,我都给他们跪下了,就求他们一定要找到我那莽撞又可怜的弟弟,不论活的还是死的,他们,尤其是谢局长,点着头咬着牙,把我扶起来,说一定要替我办到。可是......最后还是以失踪结了案。”
“回到江沙,我办起了公司,虽然工作很忙,担我从没放弃寻找罗杰。我花钱雇人,雇了好些人,让他们沿着岷江河下游,把所有的村镇码头渡口,想过筛子一样打听线索,可就是没有哪怕一点有价值的东西。有一次,一个我雇来的家伙,为了贪我的给出的奖金,说在离罗杰坠江几十公里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叫罗杰的人。我高兴得都快疯了,我和何晓峰赶到那个地方一问,那个罗杰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我奖励了那个和我弟弟同名同姓的小学生,回来晓峰就叫人收拾了那个信口雌黄的家伙。花了好些钱,仍然没有结果。小杰就像融化进了岷江河一样。到后来我只好放弃了。小杰走后三年,姥姥姥爷也先后走了,姥姥临终前,拉着我手说:琳儿,你是个好姐姐,杰儿的事你不要太和自己过不去,杰儿如果真去了天堂,看到你这样他也不会开心的,好好做你的事业吧!
“就这样才认为罗杰已经去了天堂了。我想着他可能还是会回来看我的。姥姥姥爷一走,爱我的我爱的亲人几乎没有了。前些年,我买下了这栋房子,设下了罗杰的灵堂,就是为了方便小杰经常来看看我。
说到这里罗琳微笑着,目光落在了穆童的脸上,这两道目光亮得让穆童不敢迎视,心中如鼓槌在敲击。但这目光虽逼人却温暖,隐隐散发着磁性,吸引着穆童不忍将眼睛移开。
“直到有一天,”罗琳终于将目光移开,笑着对其他几位女士说,“这个叫穆童的小家伙出现了,天哪,我根本就不相信这世上有和我弟弟长得这么像的人,可这又是真的。穆童还是从石坪镇来的,当时连我都懵了,以为上天又把罗杰派回来了,唉,可惜......”
穆童当然听懂了罗琳那声长叹的意思,他这才低下了头,感觉脸在发烧。
潇潇这时张开嘴很夸张地打了个哈欠,说:“老罗,罗大姐,罗大老板,你的龙门阵摆得我们今晚不睡了?看看哈,天都快亮了。”
罗琳哈哈一笑,说:“好好,大家去睡了,我想睡了,不好意思哈,一聊就聊到这么晚。”潇潇不依不饶地说:“你让我们熬夜,把我们熬成了黄脸婆,我们可饶不了你。”沈西岭说:“没事,罗总有最好的护肤霜,会把你保养得又白又嫩的。”
所有的人正要站起来,罗琳又想起了什么,她说:“哦,有件事我还忘了告诉你们。潘宏杰的姐姐,就是那位临易县原来的城建局局长,我前段时间看到了一个消息,她也开着车掉进岷江河了,车毁人亡了。据说她还涉嫌贪腐......”
罗琳像闲聊般说出了这句话,其他人也如听闲话般听着这句话,但黄思嘉和韩岫却注意到穆童像是有人在后面给了他一重锤似的,浑身猛的一颤,头埋得更低了。两位妙龄女郎不由得相互对视了一眼。
这时东方的天际已吐出了鱼肚白,女士们都站了起来,准备去睡了,穆童却呆坐不动。黄思嘉看着他笑问道:“穆童,你干嘛?还想一个人多喝几杯?”潇潇嘻嘻一笑,说:“穆童,人家黄大美女想陪你喝酒,你同意不?”穆童连忙站了起来,说:“哦,不,我......我有点不舒服,胃有点疼,我上个卫生间。”几乎所有的人都看见这小伙子额头上亮晶晶的,显然是出了汗,且脸色苍白。穆童匆匆去了卫生间,其他人各自回自己的房间安寝。
罗琳还在回味着自己刚才长篇大论讲述的自己的心路历程;郭潇潇感叹着自己和罗家姐弟之间及“龙太子”之间的奇缘;沈西岭望着欲晓的天际,脑子里浮想出女儿纯净如黑白水银般的双睛,脸上漾出了笑意;黄思嘉临睡前点着了一支烟,看着镜中的自己,自问着:我能把生意做得像罗琳那么大吗?韩岫却无一点睡意,她呆立在窗前,望着西方漆黑的夜空,想着哥哥想着穆童。这两个男人的脸交替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潇潇姐一直对哥哥若即若离的,哥哥像个傻子似的等着她。潇潇姐是在玩哥哥吗?不对,在潇潇姐心中,罗杰刻得太深了,她爱不上哥哥了。穆童?这小子就因为长得像罗杰,潇潇姐可能自己都分不清谁是谁了吧?刚在,哦,穆童这么那副样子?他为什么有那种反应?难道他心里有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新的一天很快到来了,阳光已洒满天地间。
韩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转着脑袋看了看所处居室,长方形的吸顶灯,拼花的吊顶,素洁的墙布,没有关闭的玻璃窗前一飘一扬的纱幔......,她顿时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所处何方,连忙翻身坐起。韩岫并没有真的睡着,或者说真的入睡了。她只是在一种浅睡眠状态,混混沌沌的见到了很多张人的脸,这些人脸在她眼前飘啊飘的,自己好像对他们说了很多话,可现在又记不起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搞得自己的脑子到现在还隐隐的既晕又疼。
她到卫生间盥洗后,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昏昏然间见到的最多的人脸不就是穆童吗?他还在睡吗?
韩岫出了房间,来到穆童那间房门前,起手想敲门,可看看时间,还不到7点,这样叫醒他是否合适呢?算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她又来到黄思嘉睡的房门前,将耳朵贴到门扇上,想听听自己的‘狼女王’睡觉是否会放出鼾声呢?然而可能是这门的隔音效果绝佳吧,她没听见里面的任何声音。
韩岫站在房门前,脑子里忽然冒跳出了一个这样的念头:穆童是不是钻到黄思嘉的怀里寻求安慰了?她一下脸红了,随即又忿忿地哼了一声,接着她又笑了,叹息了一声,摇着头,下楼去看看能不能帮着做早饭。
她下得楼来,却见罗琳坐在餐桌前,正微笑地看着她。“罗姐,您这么早!”韩岫招呼道。
“来呀!”罗琳说,“来,我们用点早餐。”韩岫坐了下来,见罗琳一副素面,却秀丽如初,本想赞叹她的,却又开不了口,只呐呐地笑了笑,端起了一杯牛奶。
“穆童走了。”罗琳举起左手食指,优雅地拂了拂自己的垂在额前一缕头发。她仿佛看透了韩岫的心思,“他一大早就来敲我的门,诺,他把这张卡给了我,”说着她扬起了手底压着的一张卡。罗琳目光柔和地看着韩岫,继续说:“他说如何如何的对不起我,不配我对他的关心爱护,辜负了我,说是这张卡就是王子服给他吃回扣的所有的钱,他其实早想还给我的,出了看守所,又进了医院,到现在才还给我;还说,他不是我弟弟,罗杰不晓得比他强了千百倍,他就是个山里来的傻瓜。他要回去,回石坪镇去,不想在大城市里待了。他说着就要给我下跪,我连忙吼住了他,说你回去也好,你的家乡那么绿那么美,虽然说流泪泉找不到了,你不也曾经是在思濛河边玩水晒太阳的‘黑泥鳅’中的一个吗?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好好思考一下你自己的是谁,将来要做什么,你还年轻,你的路还长得很呐......”
罗琳说着,脸上现出一种表情。韩岫怔怔地看着她,脸上浮现出和罗琳同样的表情。
穆童确实到黄思嘉那里去了,但没有钻到她怀里去,只是钻到她的房里去了。
他无法入睡,想想自己,再想想罗杰。自己是谁?在罗琳为她自己构建的精神大厦中,由此而缔造的商业传奇中,罗杰意味着什么?而我,一个山区来的傻小子,端着一张让罗琳产生错觉的脸,把我当成了她逝去的弟弟,我配承受这样的期待和情感吗?我......我,哼哼,就是个连当坏人都不入流的软蛋,况且,还有......我还有过岷江河,105国道,那个夏夜,好恐怖的夏夜,那山里,废弃的大厅,可怜的女人,残忍的殴打,给药......,算了,我是个不祥的东西,走吧,离开这里,别再腆着脸让人把你当成虚幻中的人物了,回老家去,至少,我还可以活回我自己。
穆童决定先去找黄思嘉,因为黄思嘉是和他从□□到精神都有过彻底交流的人,他们彼此间没有任何神秘感,却有一种如河流洄湾处般的恬淡。穆童认为这是友情,黄思嘉亦有同感吧。
他敲开了黄思嘉的门,黄大小姐正睡得迷迷糊糊,把他让进屋里,打着哈欠听他说话。当她听到穆童所说的内容后,立即来了精神,她并没有安慰他,只是谈谈地说:“好,我送你回家。”
穆童向罗琳告别后,走出17号别墅大门。因昨夜的那场雨,清晨的空气格外的潮湿和温润,引得他连连地深呼吸。晨曦明媚的光亮下,穆童看见黄思嘉的黑色越野车就停在不远处的大道上,乌亮的车身反射着灼灼光彩,刺得他双眼都眯缝了起来。他快步走近,拉开门坐了进去,与黄思嘉四目一碰,说:“走吧。”黄思嘉撇嘴一笑,发动了汽车,车轮碾过车道上一洼又一洼的积水,溅起了水花。她望着正前方朝阳照射着的湿漉漉的房屋树木对穆童说:“男人嘛,能做到老婆孩子热炕头就不错了,以后就别再东想西想的乱折腾了,自己找个老婆过日子吧。”
穆童看着她,初升的朝阳在她白玉般的脸庞上镀上了一道金边,乌黑的长发都闪着金光,柔和而弯曲的双臂,丰满的胸膛,挺拔的腰肢,浑圆而修长的双腿......,穆童不由得恨恨地说:“我真想变成一条狗,永远守在你身边!”黄思嘉哈哈大笑着说:“好,以后我一定养一条狗,狗名叫穆童。”
穆向升童敏慧没想到儿子在这个既不是节日也不是周末的时候回来,事先也没打个电话说一声,但老俩口还是高兴得眉飞色舞的。童敏慧吆喝着老穆快去称一条大点的鲤鱼,要黄鳞红尾的那种,再到老沙的卤菜店切两斤黑酱牛肉,“再打两斤酒,别忘了买点蔬菜水果哈!”童敏慧冲到门口,对着老穆喊道。穆向升嘿嘿地连声应着,匆匆向菜市场跑去。
老穆快乐地在厨房里挥舞着菜刀锅铲,煎炒炖煮,童敏慧则罕见地给他打起了下手,哼着小曲帮他掐葱择菜洗碗装盘,夫妻二人琴瑟和谐,很快餐桌上就摆满了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酒也满上了。可是穆童呢?这小子打了个照面就不见了,哪儿去了?穆向升给他打电话,他在电话里说马上回来,在路上了。
穆童还在渡船上时,就听见码头那边传来熟悉的狗吠。远远地他看见一条狗在岸边欢蹦乱跳。那不是“黑豹”吗?真是条好狗啊,以后我给黄思嘉当狗会和他一样吗?哈哈哈!穆童自己笑了。
回家和父母道了声好,说了声我回来了,黑豹就缠着他要出去玩,穆童就牵着他遛到了思濛河边,在那块大石上坐下,看着起伏的玉屏山,潺湲的思濛河。穆童再看看黑豹那双晶亮的似乎会说话的眼睛,想起他当初对周腾的态度,就拍着他的脑门说:“黑豹,你才真会看人呐,比我都懂人心啊。”黑豹汪汪叫着,又想传递什么信息吗?
餐桌上老穆没给穆童夹菜,他自己也倒上了杯酒,陪儿子默默地喝;童敏慧本来想问问儿子的情况,但看到穆童眉宇间添增了不少沧桑东西,双眼也透露出疲惫的神色,就没有多问多说,亦默默地拈菜吃饭;黑豹趴在桌子下自己的食盘边轻摇着尾巴,像是没了食欲,动也没动今天为他特别准备的狗粮。一家人久别重逢的饭就这样吃得悄无声息。
穆童不像以前在家那样大碗的豪饮了,而是一小杯一小杯地啜。待他连啜了七八杯后,他才说:“爸,妈,我不在‘龙太子’干了,我辞职了。”
穆向升盯着他,正要发问,童敏慧却抢先问道:“为什么?你不是最想在‘龙太子’干吗?‘龙太子’公司不是你的梦想吗?你得罪了什么人?要不就是你犯了什么错?”
穆童苦笑了一下,面对母亲连珠炮似的发问他摇了摇头,说:“我一乡下小子,有什么资格在那么好的那么有名的公司工作嘛?”
穆向升童敏慧都听出了他话里的情绪,连黑豹都张开嘴,吐着舌头,哈哈地望着。
穆向升直问道:“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你可别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哦!”穆童一听不耐烦了,说:“我能干什么坏事?杀人放火贩卖毒品吗?哼,好不容易回趟家,一回来就问这问那问个不停的......”说完他一口将自己面前那杯酒一饮而尽,说:“我醉了,去睡!”说着起身上楼回他自己的卧室。黑豹站了起了,却没有跟着他上楼。
童敏慧看着儿子上了楼,转头对老穆说:“他心中一定有事,我下来再去问问他,这娃儿还是那样,心中藏不住事。”
穆童在家中连吃了几天的闲饭。但与往常不同的是,他并没有保持头一天半夜睡下第二天中午才起床的生物钟,而是正常时间睡准点,既老穆起来做早饭的时间,就起来带着黑豹去江边晨练去了,准时回来吃早饭。他还帮老爸守铺子,陪老妈买菜做饭洗碗;然而童敏慧也好,老穆也罢,都注意到穆童脸上几乎没有笑意,且从不主动和他们说话;即使被迫和他们说话,他也尽量避免谈及他在外面这段时间的经历,特别是周腾,龙太子等话题,眼神还很游移。从前那个爱笑爱说的孩子哪里去了?还有,细心地童敏慧发现他总是低着头走路,而且不主动和人打招呼。在街上好几次有认识的人招呼他,他也只是抬头一瞟,哼上一声,又把头埋下去,没精打采,心事重重,像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童敏慧认为他心中一定有事,这么一个孩子,这样的年轻人,能负担什么样的心事呢?
到底乡居无岁月,穆童回家来已经快一星期了。这天上午,天气特别晴朗,蓝天显得格外的高远,阳光灿烂,白云悠悠。穆童像往常一样结束了思濛河边的晨练,吃过了早饭,却没去爸爸的铺子上守着,而是泡了一壶茶,独自躺坐在小院子里那张藤椅上发呆。和他形影不离的黑豹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穆童双眼无神地仰望着蓝天白云,听见了远远近近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鸡鸣犬吠,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阵发慌,这感觉就像上小学时没做作业,怕被老师发现一样。
他收回了投向天空的目光,又低下头望着地上,他看见了自己投在地上阴影。他正要对着那阴影吐一口唾沫,另一个人的影子移了过来,他抬头一瞥,见是妈妈过来了。
童敏慧踱到了穆童面前,说:“童儿,我告诉你件事。”穆童懒洋洋地哼了一声。童敏慧说:“前段时间你的一个同事到我们家里来过的。”穆童一愣,问:“我的同事?谁?”
“韩岫!”童敏慧说,“一个文静漂亮的女娃儿,她说她是你同事。”穆童一下来精神,他问道:“她?她说是我的同事?她到我家里做什么?”
童敏慧见引起来他的兴趣,就挨着他坐下,说:“我怎么晓得她来做什么?我问过她,她说她来找流泪泉,结果找到了个假流泪泉。就顺便到我们家来看看。你肯定给她说过我们家吧?要不然她怎么找得到?”
穆童没回应妈妈的问话,又呆呆的发愣。他在想着韩岫来这里做什么?就是为了来了解一下自己?还是为那传说中的流泪泉?结果她找到了个假流泪泉。假的?这世上有真的吗?
“童儿,”这时他听见妈妈在说话,“我看的出来,这女孩对你好像有点意思,但是她又那么个理想化的人,你可能一点都不理解她。”
穆童怔怔地看着妈妈,童敏慧继续说:“你要是想做什么事就去做,这世上没什么解不开的节,也没有结不了的缘,韩岫敢做她想做的事,你呢?”
说到这里童敏慧站了起来,突然笑了,看着穆童说:“童儿,你知道百草枯吗?”
穆童没转过弯来,不明白妈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他傻愣愣地说:“百草枯不就是种除草剂嘛,听说毒性很大,人要是喝下去就活不了。”
“可是我,就是你妈妈活了下来,”童敏慧又坐了下来,双手搂着穆童,微笑着说,“我不仅活了下来,还生下了你,你是上天对我恩赐。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你,我的宝贝,可能就是流泪泉幻化的精灵,我的儿子就是心灵纯洁的好人,不会沾染人间的污秽,更不会畏惧世间的丑恶的......”
穆童觉着妈妈说这话真有点疯疯癫癫的了,什么百草枯?什么她又活下来?哦,我又是上天的恩赐又是精灵了?我又是好人又是不被污染了?我又不畏惧什么了,是啊,我为畏惧什么?我怕个什么?他看着妈妈,我的妈呀,您老人家的眼睛怎么这么亮啊?
童敏慧眼中的灼灼光芒让他浑身一颤,一股热力在他心中来回冲荡着,继而激涌而起,他眼中又射出了光芒,如刺破厚重乌云的霞光,久违的笑颜在他脸上绽放了。他伸出双臂,用力攥紧了妈妈的双肩,哈哈大笑了起来。童敏慧却叫了起来:“哎呀,轻点,你捏得你老妈好痛啊!”
第二天一大早,穆童就到了渡口,准备返回江沙。他没让老爸老妈来送他,他们要是一送,准把气氛搞得就像生离死别似的,别别扭扭的,还不如一个人走来的轻松愉快;黑豹这狗儿却跟来了,吐着舌头,哈哈哈的。直到穆童上船前,狗都安静地贴在穆童的脚边。待穆童上了船,狗儿才呜呜地吠了起来,透着哀声,随着渡船离岸,狗儿也冲进了河水里,直到清冷的河水淹到腹部才停下,还对着离去渡船吠个不停,弄得穆童眼眶都有点发湿,狗儿真有灵性?知道我这一去有凶险?wWω.㈤八一㈥0.net
穆童站到了船头的位置,思濛河上的晨雾如纱似絮,溟溟濛濛;冷冷风吹来,扬起了他的衣衫,拂乱他的头发。他心中却荡起了一缕豪壮的情绪。风萧萧兮易水寒吗?是又不是!那天刚从看守所里出来,就有人要我命,可是没得逞;那电话?哼哼,他确实不想让我死,他想让我活。三个家伙,该谢幕了!想让我当你们的猎狗,去咬罗琳黄思嘉或者别的什么有钱人?达不到目的就干掉我?这是王子服周腾这俩杂碎要干的事!人家要杀我,我还躲个他妈个屁呀!是,那个姓潘的可怜女人是吃了我递给她的药,她栽进岷江里淹死了,我做的我认,待我了结了这三个家伙,我就去坦白自首,没什么大不了的。
很快,河对岸的渡口已隐隐在望。船靠岸了,穆童一个箭步跨到了岸上。他回望对岸,东方遥远的天际已漾出了一抹亮色,墨绿延绵的儿女山环绕着灰白的云团,在还不太明朗的天空的衬映下,一座座形态各异的山峰默然静立;而石坪镇,那一片参差错落的房顶如大大小小的黑豆芝麻,沉睡在白茫茫的晨雾中,安详而又从容;他面对着这隐晦而空濛的画面,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清晨湿润的空气裹挟着山区河谷特有的木叶清香和草腥味,钻进了他的鼻孔,扑进了他的肺里,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穆童低着头向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走去,看着路面一片片向后退去,心里想着:我还要回来吗?我还回得来吗?要回来,一定要回来!这时他抬起了头。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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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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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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