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怀暖看着面前这个浑身染血的少年，想起梦里那个孩子躲在父亲身后看她的样子，接过草莓糖后羞涩的样子，一日一日在春山城里等她不到后失落不已，下一次却依旧满怀期待继续等候的样子……
只敢在生病时说出想和姐姐一样的话，在父亲的拼死相互下仓皇逃跑，独自一人和怪物战斗，一直到最后靠一己之力报了仇……
而跟她一起在小楼生活时，少年却总是像家养的小兽一样欢快地朝她奔过来。
在她回想起来的无数画面中，从孩童到少年的沐雪，都有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的眼睛，就跟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他一样。
无论怎么想，一个身经百战、从小靠猎杀怪物长大的荒人少年，当他真心想杀死一个人的时候，一定是一击毙命，毕竟姬怀暖并没有心脏长偏的特权。
瞬间死亡的话，就算是她，也不可能诈尸重来。
会有今日的原因只有一个……
姬怀暖终于接过了少年手里的东西，然后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要过来我身边吗，姬怀雪？”她叫了他始终不敢吐露于人前的真名，对着他张开了双臂，“如果你现在还有勇气过来的话……”
如果做为敌人，姬怀雪还是敢赌的话。
原本已经放弃抵抗的少年眸光突然亮了起来，不等姬怀暖把话说完，几乎是想也没想地跳到了她怀里。
巫术的光紧跟着亮起，等到视野重新清晰，血人一般的少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有姬怀暖颇为从容地接住了从空中掉落的绿色正八面体封印结晶，也把林恒未出口的担忧彻底堵了回去。
利用对方的信任偷袭，他们姐弟两个算是扯平了，姬怀暖毫无愧意地想。
聂羽虽然一直被齐熙、齐越两个追着打，但还分神关注着沐雪这边的情况，见状破口大骂：“你这个该死的女人，骗子！”
大概是荒人的社会结构过于简单，相互之间交流不多，语言不够丰富，导致聂羽骂人的词汇异常贫瘠，“骗子！该死的女人，杀了你……”
姬怀暖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看到上面被姬怀雪血液染红的地方也不在意，她漫不经心地瞥了聂羽一眼，开口道：“你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小鬼。”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齐川手下能充做战力的荒人比姬怀暖想象的还要多，有了他们和自己这个能给荒人加持巫术的大巫女，聂井他们已经处于明显的劣势。
高等荒人被段濯、姜琳琅、姚茜晴、姚梦语、谢漠、江连等人拦住；就连原本在军队中肆虐的普通荒人也正在被恢复秩序的军队有条不紊地消灭，黎青、黎宣、黎宴父子三人和东西二军的副军长一起渐渐稳住了局势。
到了荒人的顶尖战力这边，只有扈场跟叶战打了个平手；聂井不是武力型的，招架不住有大巫女加持的齐川；聂羽比齐熙和齐越都厉害一点，一打二却打不过，曾经波斯猫一样精致的荒人少年已经狼狈不堪，被巫女巫力克制的超速再生已经跟不上他受伤的速度……
以沐雪被封印为开端，等姬怀暖和林恒也腾出手来加入对付他们三个的战局，情况已经糟糕透了。
聂井迅速在心里计算着，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全身而退”的方法。
那就用最“划算”的方案。
不以武力见长的他带着小羽，是很难在巫女、军队，还有因为他的计划损失惨重，很可能会找上门来报复泄愤的族人的三方夹击下好好生存的……
“扈场！”聂井叫了不远处正跟叶战打的热火朝天的幼驯染一句，“小羽就拜托你了。”
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聂井只说了这些，扈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啧了一声，表情看起来十分烦躁，“你总让我做这些麻烦的事情。”
“抱歉。”聂井的这声道歉说的真心实意，扈场是个肆意张扬的性子，却因为他的话一直克制着自己。
“抱歉。”聂井又重复了一遍，“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以后……”
青年后面的话淹没在了他翅膀扬起的狂风之中。
众目睽睽之下，聂井从身材倾长的人形荒人变成了身形巨大、尖牙利爪、肌肉虬结、不兽不鸟的三头怪物。
“吼——”一声震天的嘶吼之后，那怪物便转动着六只混浊的巨大眼珠，一边咆哮，一边精准地朝着姬怀暖冲了过来。
扈场的竖瞳瞬间收缩到极致，却只停顿了半秒，便迅速绕开叶战朝着不远处的聂羽掠了过去。
……
姬怀暖看着脚边在众人攻击下死的透透、流出的血积聚在一起几乎要漫过鞋底的怪物尸体，微微挑眉：
高等荒人可以变身成战斗力大增的巨型怪物，这可是个新情报，虽然只能爆发几分钟，很快就会力竭死去。
不久前聂羽被扈场强行带走时幼猫一般撕心裂肺的尖叫还残留在耳边，让众人的耳朵现在依旧嗡嗡作响。
叶战最先反应过来，走到姬怀暖面前，干脆利落地单膝跪下，“少主，属下失职，没留下对方。”还让扈场带着人跑了。
齐熙和齐越也没有从扈场手里拦下聂羽，聂井也不是自己一个杀的，齐川正因为这个心里打鼓，见到叶战的举动就更心虚了：他可是答应过姬怀暖会帮她杀光入侵中央城的荒人，并以此为条件提了很多要求的，现在目标根本没有达成……
齐川深吸一口气，学着叶战样子十分不熟练地半跪在姬怀暖面前，“我，属下失职……”不熟练到连话都说不顺。
齐熙跟姬怀暖比较亲近，可此时的氛围让他有点不敢说玩笑话。人他和齐越是没拦住，这问题有多严重……一直都是肆意生长从没真正参与过人类社会复杂阶级关系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反倒是齐越拉着齐熙一起跪了下去，是他们没做到答应的事情，用不着推卸责任。
“放虎归山，”姬怀暖沉吟道，“是挺麻烦的。”
“我去杀了那两个人！”齐川急急开口，他可以去冒险、去拼命，只要巫女肯遵守当初的约定。
姬怀暖此时才笑了，“那倒不用，不过，你们以后可要好好表现，还有，要听我的话，不要惹是生非……”
她原本就没有怪他们的意思，只是在故意吓唬他们。这些天生天长的荒人大都野性难驯，不怎么习惯遵守人类的规则，至少在刚刚收到麾下的时候得压一压，让他们收敛好自己的脾气才行。
就在此时，刚刚收整好警务厅人员的谢漠从围着的一群人中挤到了姬怀暖面前，难掩焦虑地道：“怀暖，阿洺他还在中央城里。”
沐雪对她出手之后，姬怀暖早就想通了所有事情，此时更是笃定道：“正好，去见见吧。”
“那个真正里通外敌的人类叛徒。”
北军不过是被荒人利用的工具，而聂井他们说白了并不了解人类社会，也没什么人脉，就算有沐雪的特殊血液在手，把人类变成荒人让他们潜伏在中央城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么，聂井他们是怎么顺顺利利地筛选出合适的人进行转化，又是怎么把北军都玩弄在鼓掌之中的？
那个帮他们的人……
荒人们逃的逃死的死，众人没花多少力气就收复了不剩下几个荒人的中央城。
医院还是那副样子，灯火通明，忽略地面和墙壁上的那些不明不白的暗褐色血迹，简直和之前还在营业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里，只坐着卜榕一个人。
一身整齐干净的白大褂、斯文的金边眼镜，三十出头气质儒雅，端正又闲适地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本医书，从容有度，一如往日。
在见到找上门来的众人之后，甚至还朝他们打了招呼，“你们来了。”
一副早有预料毫不吃惊的模样。
谢漠可没有心情欣赏他的风度，直接冲上去拽住了他的领口，“阿洺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卜榕并没有被谢漠气势汹汹仿若要杀人一般的样子吓到，语气相当舒缓平静：“想知道？那就放开我好好说话。”
谢漠脸色通红，拳头紧攥着，手背青筋凸起，可最终还是投鼠忌器，放开了抓着卜榕的手。
卜榕慢条斯理地整好自己的衣襟，摘下架在鼻子上的眼睛，一下子没了平日里刻意伪装出来的随和温柔，显露出锋锐的眉眼和自矜的傲气，如一把低调内敛却寒光闪烁的手术刀。
“我从小就立志成为一名医生，15岁就以天才之名从医学院毕业，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加入北军成为了一名军医。”
“那是一条实现理想的道路，至少当初的我是那么以为的。”
卜榕有一把好嗓子，即便用嘲弄的语气说话，也依旧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我们跟着军队到处猎杀怪物，出生入死，数度命悬一线，每一次都把有限的净化浊气的机会让给伤兵……”
北军搜集了不少流散的巫女，但她们已经失去了传承，又因为是母体大量生育出来血脉力量稀薄的女孩，比起四大家的巫女来说，根本不顶事儿，不然北军也不会那么急于开发出能够替代巫女力量的武器。
“我的朋友是为了救人才被浊气污染的，而且他虽然样子变了，长出了翅膀，但还清楚地保留着人类的意识，他们明明知道，明明最清楚不过……”
但那个一生救死扶伤、用生命去救治伤兵的军医还是被无情地处决了，处决的那样快、那样坚决，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我那时候就在想，人类和怪物的界限，究竟是什么？”
自身就有一半怪物血脉的姬怀暖静静地看着卜榕，她也在想这个问题：她和小雪，究竟算是什么？
“实际上这不是没有界限吗？”卜榕似笑非笑地看着姬怀暖身后跟着的一串儿荒人。
别人不知道，做为在中央城地下开辟了数个实验室，并且一直在研究怎样将人类转化成荒人的他是知道齐川这些人的存在的，甚至齐川手下的某些孩子，就是经由他的手诞生的。
“只不过是成王败寇、你死我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卜榕下了定论。
啊，对，就是这样。
姬怀暖偷偷点头，至少对于她来说，只有身为利益共同体的友方，给出合适的利益就能为她所用的中间方，还有就是跟她的利益和立场彻底对立，不得不用生死冲突来让其中一方把自己的小心思和尸体一起埋进坟墓里的敌人。
真要说是种族矛盾，不提她身上父系的荒人血脉，就是巫女，严格来说跟其他人类也不是一个品种。
不过这是强者的傲慢，普通人的话……
“他们在害怕吧，不光是会伤害他们的存在，甚至仅仅因为强大、因为不同、因为不可控，因为有造成伤害的能力和可能性，人类就已经会为这种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感到害怕，不得不采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极端的防护措施才能感到安心。”姬怀暖还算公允地给出了这种解释。
别说只是有人类意识的怪物和荒人，就是拥有非一般力量的巫女，或者是人群中一个比较强壮的男人，不都会引起周围的弱者的防备和警戒吗？这是生物的本能。
卜榕一愣，片刻后哈哈大笑，笑的喘不过气来，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对，对，你说的对。”
然后他脸上的笑意倏然收敛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冰冷，“既然如此，不让他们的担忧成真，岂不是让大家白费功夫，以至于都要令人失望了吗？”
谢漠在一边忍了半天，见卜榕东拉西扯净说些不着边的话，再也按捺不住，狠狠一拳捶在那冷漠的脸上，“少废话，立刻把阿洺交出来，不然，我让你死都不能！”
他就不该好声好气受卜榕威胁听他在这里说废话。
警校毕业后做了多年警察的谢漠所掌握的刑讯手段可能比卜榕会的手术种类都多，他只是不爱用那种手段，不是不能。
卜医生在研究把人类转化成荒人的课题，但他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类，被谢漠打了之后口里吐出鲜血，连说话都含混起来，但这次却是好好回答了谢漠的问题。
“谢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体，只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随时死掉都不奇怪。”
“刚好我对靠转化成荒人来治愈绝症的研究很有心得……”
“可惜，谢洺的体质太差了，根本撑不过去……”重伤之人尚有生机未曾流失，谢洺那种因为久病油尽灯枯的，果然是不行。
谢漠瞬间被点爆，简直要把卜榕打死在当场，“你个混蛋！阿洺呢，阿洺现在到底在哪里！？”
卜榕口中的鲜血大滩大滩地往外涌，那血还是黑色的，谢漠终于察觉到不对，“你服毒了？”
“快告诉我阿洺到底在哪里？”谢漠到现在也不肯请相信谢洺真的死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孤独地死在了他不知道的地方。
卜榕因为毒药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伸手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眼里的光便彻底散了。
最后谢漠是在医院太平间的冷库中找到谢洺的，雪柜上居然还标着谢洺的名字，这个流程简直正规到可笑。
“你别进来！”已经拉开雪柜的谢漠用暗哑的声音阻止了门口的姬怀暖，说到第二句的时候，整个人都开始颤抖，“阿洺他，不会想让你看见他这副样子的……”
姬怀暖的脚步顿住，在原地静静站立了数秒，转身靠在了门边的墙上，静静听着里面谢漠近乎嘶吼的压抑哭声。
少女仰头看着停尸间外惨白的天花板，默然无语。
姚梦语也惨白着一张脸从自己红色正八面体的封印里放出一个人来，是宋哲，几乎被人斩做两半的宋哲。
“怀，怀暖。”说不定是因为雪柜附近的空气太过阴冷，姚梦语跟姬怀暖说话时抖得比谢漠还厉害，“你救救他，你已经是大巫女了，救救他。”
你明知道那只是一具尸体。姬怀暖很想这么直截了当地戳破姚梦语的自欺欺人，无论是谢洺还是宋哲，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无论当初有过怎样的约定，答应了怎样的事情，也都已经无法实现了。
然而因为心中某些莫名的酸涩和柔软，姬怀暖还是蹲下身来，用大巫女的力量“缝合”了那句尸体。
“我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成为大巫女的春巫女也无法逆转生死。
谁也做不到。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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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一己之愿的巫女的企图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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