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客厅。
不算大却完全够用的餐桌。
还有，坐在餐桌边的三个人。
就是鸣人对于家的全部印象。
桌上摆着什么都可以，丰盛的饭菜也好，简单的饭食也好，哪怕只是最简单的两杯茶加一杯牛奶也完全没问题，只要……只要三个人在一起，那就是他的家了。
当然当然，他并不傻，清楚地知道斯坎儿哥哥和鸢姐姐与自己都没有血缘关系，但是，那又怎么样呢？非要有血缘关系才可以做家人吗？他觉得并不是这样的。而且自来也爷爷说过，这些从来都不重要，有思念之人所在的地方，就是归所。他虽然其实听不太明白这句话啦，但是，他的确每天都在想着斯坎儿哥哥以及鸢姐姐没错，而有他们在的地方，也的的确确就是他的家。
不接受任何反驳。
这么对佐助说时，向来最喜欢说他是“笨蛋”的佐助，这次并没有这样说，而是难得地主动伸出手抱了抱他，说——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觉得鸣人你的看法是对的。”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因为有着——
最重要的家人。
以及，最重要的朋友的认可。
所以啊……所以啊……
既然三个人一起才是一个家。
那么只要少了一个人，就不是家了啊。
小鸣人坐在桌边，低垂着头，脸色看来有些郁郁。
“怎么了？鸣人？饭菜不合胃口吗？”依旧戴着面具的卡卡西坐在鸣人面前，压抑住内心深处既忧虑又隐有些焦躁的情绪，柔声问道。
“没有的说。”鸣人摇了摇头，抬眸看向桌对面的青年，“斯坎儿哥哥做的东西一直很好吃，鸢姐姐那么挑食的人都很喜欢啊我说。”
卡卡西笑了笑：“在我面前也就算了，当着她的面不可以说她挑食哦。”那个现在完全变成了个大傲娇的家伙，会生气的哦，绝对会生气的。
“我又不是笨蛋……”小鸣人鼓了鼓脸。
“哦？”卡卡西故意说道，“那到底是谁整天被佐助说是‘笨蛋’呢？”
“那个不是说我真的笨的意思啦！”小鸣人哼唧了声，“那是……”他歪头思考了片刻，然后给出了一个自以为完全没毛病的说法，“那是爱称啦，爱称！”嗯，就像美琴阿姨一直喊富岳伯伯“阿娜达”一样！
至于什么富岳是“伯伯”而美琴是“阿姨”，那只能说，人长得偏严肃偏老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啊～
卡卡西一口饭差点没喷了出来：“鸣人……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爱称吗？”
“当然！”鸣人挺了挺胸，“就像井野总喊小樱‘宽额头’一样，佐助的‘笨蛋’也一样是爱称啊我说！”
卡卡西：“……”不，“宽额头”什么的对于爱美的小女生来说，已经完全是“人身攻击”吧喂。
再说，笨蛋什么的，怎么会是爱称呢。
爱称应该更亲昵一点才对，比如说他总是喊那个笨蛋叫……
等等。
嗯？
他对她最常用的称呼似乎就是……
笨蛋？
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某人思及此处，忍俊不禁。
好吧，好吧，小鸣人这是又完美继承了一个来自于他们的“特性”。不过话又会回来，明明小鸣人是他带的比较多，为什么会那么像她呢？连“笨蛋”这点也是……哎呀哎呀，“儿子太像妈妈”有时候还真是让老父亲心酸落泪呢。
……行吧，他就姑且承认“笨蛋”是个爱称吧。
“斯坎儿哥哥。”
“什么？”
“鸢姐姐今天为什么没来？”小鸣人终于没忍住问道。
从差点被抓直到今天，他都一直住在三代爷爷家，倒不是说他不喜欢三代爷爷，恰恰相反，他很喜欢对方。但是啊，住在别人家和住在自己家完全是两回事。更别提，从那之后，鸢姐姐就再也没有来看过他……
他是个乖孩子，虽然已经渐渐懂事敏锐地觉察到了鸢姐姐的举动有多么不合常理，却依旧紧守着秘密，没有向别人透露一分一毫，哪怕，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佐助。
看到斯坎儿哥哥来接自己时，他是真的很开心，因为又可以回到这座小小的屋子里，然后，又可以三人在一起。
但是，鸢姐姐却没有来。
“鸢姐姐都……”小鸣人抿了抿唇，有些失落地说道，“不想我的吗？”
“鸣人……”卡卡西微叹了口气，起身越过桌子，轻轻抚摸了下鸣人金灿灿的小脑袋，“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没来，但是，有一点你一定要相信——她很爱你，非常爱你。”这一点，有时候都会让他有些嫉妒。
嘛，还好鸣人只是个小孩子，如果再大一点，是个正太什么的……
嗯？
等等！
他突然又想起，那天见到的那个小金毛——应该就是土影的弟子迪达拉吧？是个正太。然后，被她以公主抱的方式带走的按个红毛……看身高好像也是个正太？
嘶！
细思恐极！
他记得她对他最好的时候，正是他的正太期啊。
那家伙……不会是个彻彻底底的正太控吧？
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的身高已经上了一米八，完全没办法再缩回去了啊……就算强行缩回去，顶着现在这张较之那时已然成熟了不少的脸，看起来也绝不像正太而像是侏儒啊……
——总之，宇智波带子，你之后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个人爱好问题”。
于是乎，卡某人一不小心就走了神，而后就听到小鸣人低声说——
“爱一个人，应该是希望能和对方永远在一起的吧？”
他正想回答一个“当然”，就听到小鸣人又说……
“但是，鸢姐姐为什么会希望我杀了她呢？”
“……”
卡卡西蓦地抬起头，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孩童：“你说什么？！”
因为过于思念“亲人”而碎碎念以至于无意识说漏了嘴的鸣人，后知后觉地一把捂住嘴，用力摇头：“没、没什么！我什么也没有说！”
然而卡卡西又怎么可能是轻易就能被糊弄过去的对象。
不自觉间，他的声音甚至变得有些冰冷——
“鸣人，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鸣人干笑，而后撒娇地说道，“我什么都没有说，斯坎儿哥哥，你听错了吧？”然后，他猛地低下头开始扒拉面前的饭菜，“好饿啊！斯坎儿哥哥，你也赶紧吃啊！”
卡卡西闭了闭眸，深吸了口气，而后，站直身体，走到了鸣人的身边。
后者瑟缩了下，扒拉饭菜的动作停下，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卡卡西单膝跪下，抬起右手，轻轻地放在鸣人的肩头，一点点收紧，却小心地没有捏痛后者：“鸣人，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他直直地注视着眼前的孩童，不经意间，身上散发出了令人畏惧胆寒的威势——这是一个刚刚下了生死战场的男人，一个不久前在战场上作为指挥官、决定着整个战局走向的男人，一个下定决心要一步步往上爬、浑身上下散发着光芒、锐利而又强大的男人。
即使卡卡西并不是故意想要恐吓鸣人，然而只是无意中泄漏出的这些气息，就让后者依旧难以自禁地微微发起了抖。
然而，鸣人也是一个很坚强的孩子。
他苍白着脸，炸起了毛，瞳孔几乎都快被吓成了竖瞳，却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回答说道：“不……这是我和鸢姐姐的约定，我不可以告诉你，斯坎儿哥哥。”
“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吗？”卡卡西问道。
“嗯！”鸣人用力点头，“因为这是我和鸢姐姐之间的秘密约定啊我说！”
“是么……”卡卡西似欣慰似感慨地微叹了口气，“不愧是你，鸣人。”而后，他在孩童如释重负的笑容中，再次沉下了脸，“不过，抱歉，鸣人，这件事情我必须弄清楚。”
幻术，发动。
作为一个年少时即富盛名的“天才忍者”，卡卡西的幻术自然也是不差的——虽然无法与某些开挂级选手相提并论。
更别提，这次他使用幻术的对象，是一个对自己毫不设防的孩子……
想到此，他的心不由刺痛了一秒。
他在心中无数次地道歉：抱歉，鸣人，抱歉，但是，我必须弄清楚这件事……我必须……
那声“呢喃”的内容太过惊人，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也几乎想要就顺着鸣人糊弄过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但是……
不行的。
与她相关的一切都不可以马虎对待。
哪怕再……
也绝对不可以。
被幻术欺骗的小鸣人，将他当成了那个立下约定的对象，再次重复起了……二人间的约定。
“我会努力变强……变得更强……”
是啊，变强吧，鸣人，这是我们对你的期待。
“然后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什么？
“会杀死鸢姐姐。”
杀死……
杀死……
杀死……
……………………………………………………
“但是……但是……鸢姐姐，为什么我非得杀死你不可呢？”
是啊，为什么非得杀死不可呢？
如若仅仅只是愧疚于没有保护好老师和师母，又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引发九尾之乱的人，的确是个宇智波没错。
可能性只有一个。
那就是……
孩童哭泣起来。
与此同时，卡卡西的心，也开始无声地流泪以及……
碎裂。
疼痛。
流血。
他紧握住胸口，如同曾经的那次一般，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蜷缩起身体，急促地呼吸了起来。
被从幻术中惊醒的孩童，看到他的样子，发出了担忧的叫声。
卡卡西只觉得一切都模糊了。
看到的一切是模糊的。
听到的一切是模糊的。
感觉到的一切是模糊的。
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
恍惚间，他觉得……
自己也许还不如干脆死在第一次过呼吸发作时的那一刻。
至少，是幸福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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