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芮背上的伤口已经绷开了。他已经全然不在乎。贺骄的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有点恐怖。脖子四周全是汗。绷带也松了,伤势无大碍。手臂他全程看着,赵芮怜惜的用软巾拭了拭汗。额头抵着她的,温度正常,没有发烫。
赵芮长松了口气。
过了辰时,赵芮还是不想动。今日他格外不想起来,人也没什么欲-念。贺骄没有醒,昨日她累坏了。想小猫找窝一样,在他怀里趴了舒服的姿势就睡了。一直不曾起来。
赵芮很担心她身子压麻了。却也不敢翻身吵醒她。
淡淡静谧的时光,格外安详。赵芮很沉迷这种感觉。
正午,太阳高高照。
贺骄从来没有睡这么晚过。气的一醒来就咬了赵芮胳膊一口。
“好啊,你这小东西敢咬我。”赵芮利落翻身,一阵呵痒挠身。贺骄尖叫连连,在床上躲都没处躲去。
这时,薛怀在外面清咳一声,再次拔高声音道:“殿下,宫里来信了。今天早上婉妃娘娘生了位小公主。皇上高兴的很,下令全城放烟花。史无前例的开放三天夜市,允许百姓宵禁后上街。要给小公主凑人气,允许大家热闹热闹。您看,你要不要进宫去探望一下婉妃娘娘?”
赵芮道:“这是应当的。”
贺骄双瞳如水,抿笑问:“秦王殿下这把年纪,有个妹妹是什么样的感觉?”
“想和你养个女儿。”
“没个正行!”
贺骄翻身下床,不在床上和赵芮聊这些了。
赵芮也没耽误,收拾好进宫去了。临走前,捏了捏贺骄手,“晚上乖乖等我。大齐宵禁森严,难得有开放夜市的时候,晚上我带你去看烟花。”
贺骄眼睛亮晶晶的,期待极了!“好。”
贺骄从来没有去过夜市,甚至没有在宵禁出过门。偶然两次还都是坐轿子,坐马车。心里新鲜又期待,热血沸腾的。目光黏糊糊的看着赵芮。
看的赵芮脚都挪不动了。无奈的叹息一声,狠心的大步离开。头也没敢回。
暖黄色的金光照在大殿琉璃瓦上,散发出金色尊贵的光芒。
婉妃虚弱美丽的躺在榻上,碧绿的轻纱垂在床边。怀里是刚刚诞生不足半日的小公主,小公主手脚还皱巴巴的。小脸儿还算平整,只是皮肤红通通的。
赵芮坐在床边碰了碰妹妹的脸,心里生出柔软的感觉。忽然想起早上那句玩笑话,暗暗遗憾的想。若是他大业已成,也能和蛮蛮生个自己的孩子。
一想到两个人的结晶。赵芮又摸了摸妹妹的小脸,她的皮肤十分柔嫩。名副其实的吹可弹破,他都不敢用力。小婴儿睡的香甜,不满的咕哝两句,蹬了蹬小脚。
赵芮收手笑道:“真可爱。取名字了吗?”
婉妃嗔怪的看了儿子一眼,笑道:“没有呢。你父皇喜欢她的很,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取许多名字都不满意。她排行十六,是皇家最小的公主。如今宫人都叫她十六公主。”
“小十六,小石榴。当个小名也不错。”赵芮拉住小婴儿的小手,她五指纤细透明,攥住他的小拇指都十分勉强。
赵芮感慨一声。半尺娃娃到七尺成人,这一路可真不容易。
婉妃问赵芮,“你的伤势如何?你父皇说你昨日没去上朝。”
赵芮淡淡道:“没有什么大碍。”没有解释为什么不上朝。
婉妃摸了摸儿子整齐的冠发,沉默了片刻。芮儿是伤心吧。想了想道:“你放心,我这次一定会让你父皇为你做主。”
赵芮这次不打算让昭和帝做主了。他道:“不必了。我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样能行得通吗?能瞒过皇上吗。”
“瞒不过。”赵芮毫不犹豫道:“我不打算瞒过父皇。”
“那皇上……”杀了你怎么办?
婉妃担心的咽下这句话。她并不想过多插手干涉,但赵芮让她太担心了。
赵芮笑了笑道:“你放心,我是他儿子。他舍不得杀我。”
婉妃眼睛一亮。
是啊,八皇子刺杀赵芮的时候。皇上不就没把八皇子怎么样吗。
婉妃压低声音问他,“什么时候动手?”
赵芮风轻云淡道:“不急。让阿美再多活两个月,等我出使东良时再说。”
芮儿想在出使东良时动手?婉妃满头大汗,急切的问:“你不是说不打算瞒你父皇吗。”这太冒险了,将在外如何指挥。
赵芮笑道:“总要给父皇一个台阶下。”面子上的借口还是要找的。
赵芮心意已决,并不打算和母亲多说。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主动告退:“宫门快落锁了。父皇这几日都会来陪你一起用晚膳。我不想见他。”
婉妃颔首点点头,想了想又关心道:“皇上难得开放夜市,别在屋子里闷着了。把人带上出去多看看。”她含蓄道:“这次把人也吓坏了吧”
“知道了。”
赵芮笑意染上唇角。
回到家,贺骄翘首以盼早已经穿戴整齐在大门口候着了。赵芮的马车一回来,就看到身穿粉色洒金长襟,同色长裙的贺骄,整个人透着娴雅安静神秘。
她一身淡粉色打底,衣襟领口处却都绣着正黑色暗花,一浅一淡的大胆配色。粉色柔媚,黑色庄重点缀。娇矜又贵气。少女玲珑身段,透着大气尊贵。
赵芮愣了愣神,挑开车帘子。修长手指拢起石青色棉布,伸出右手。“上来。”
贺骄甜笑的一搭手,赵芮胳膊微沉,一用力将她半抱上来。马车里的贺骄高兴的像个孩子,她趴在赵芮屈着的膝盖上。一边向往幻想着,一边问他:“你见过皇城未宵禁的模样吗?”
赵芮有一搭没一搭的手拢着她背上的长发,淡淡笑道:“没去定州前。每年新年前后,父皇都会带着皇子们在城门上接受百姓的朝拜。烟花,闹市,人群熙熙攘攘的。整个京兆府的人似乎都出动了。街上的人满满当当,经常会发生小孩女子丢失的案件。”
贺骄侧头问:“会丢很多人吗?”
马车里灯光昏暗,一路摇摇晃晃的。
一抹温柔月色寻着机会从车窗挤进来,皎洁的月色照在贺骄半张脸上。她的明艳逆着光,在黑暗中煜煜生辉。无比动人。
贺骄此时也愣住了。
月色照在赵芮侧脸上,从他眼睫毛落下来,照出温柔的明亮。
她呼吸窒了一窒。贺骄情不自禁伸出手,摸向赵芮虚幻似真似假的英俊容颜。
皎光留出水墨画的余韵,让他逼人的英俊,多了一丝让人眷恋的苏感。男人味十足。
贺骄冲动的摸着他的侧脸上前吻了吻。
赵芮喉结滚动,叫了声,“蛮蛮。”
两颊滚烫的厉害,贺骄用手掌冰着脸,侧开脸看向别处。
好在赵芮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手臂紧了紧她的腰肢。两人一路无言到正街。
贺骄从没有见过大齐夜晚的街道有这么多人。整条长街被挤的水泄不通,人挤人。马车只能远远停在外面。
赵芮下马车,抱贺骄下来。牵着她的手,在阮庆、薛怀、薛芳、冯孝臣和一众护卫的保护下,挤进街道。
一到正街,贺骄就有点顾不上赵芮了。真不是她没良心,而是物以稀为贵。大齐宵禁森严,撞上一次是一次。要好好珍惜。
赵明烨日日都在,回头就能看到。贺骄心有点野了。
天桥上有耍把式表演杂技的,还有人教猴子表演,引老虎跳火圈。卖吃食的小贩林林总总摆了五条街,卖面煮粉小馄饨散糕点,应有尽有。
男女老少不分尊卑大小,坐在一张桌子,一条横凳上吃饭。左右两条街的酒楼都被包圆了。赵芮觉得客栈人多眼杂,这几天不好清场,包了条画舫。原想着带贺骄简单在街上转转,然后两人就到画舫上去看烟火。谁知道贺骄心这么野。
赵芮紧紧攥着手里的手,贺骄奔着只往前走。几次拖不动想甩开赵芮,都被他攥的死死的。只能回头道:“赵明烨你走快一点。”
赵芮无奈道:“烟火要开始了。我们到船上去看烟花吧。”
今年的烟火晚会还是安远伯和花炮商徐家承办的。
贺骄道:“我这条街还没有逛完呢。”
嘭,天际炸开一朵绿色的烟花。紧跟着是红色、黄色、白色、紫色。团团簇簇的炸开,照亮了半个黑夜。接着,一排排金黄色的焰火团至冲云霄,炸开成扇形。又有次序的落下。
全城的人民都抬着头。
贺骄眼底倒映着烟花的影子,赵芮眼睛里倒影着贺骄眼里的烟花。他挤开人群,和阮庆换了个位子,将贺骄拥在怀里。
贺骄感叹道:“我舅舅真厉害。”
赵芮一低头,袅袅暗花香从她头发上传来。他轻嗅了嗅,下巴放在她头上。爱怜的贴了几下。
贺骄被赵芮扣在怀里,对他的小动作一无所觉。
突然,一个小火球从半空中跌落到人群里。惊吓尖叫声乱成一片,人群奔走四顾。贺骄和赵芮被人群冲开,阮庆和薛怀死死护着赵芮,以身当肉盾挡着赵芮方方面面。
薛芳和冯孝臣去追了贺骄。
激动的人群迅速窜动几下,薛怀和冯孝臣很快不见了影子。
赵芮喝斥道:“快去找人!”
薛怀焦急道:“王爷,我们先护送你到船上。这样我们也好去找人啊。”阮庆附和道:“是啊,您的安全不落实我们也不敢走开啊。”
赵芮无奈别无他法。只能顺着属下们的意思,先上了画舫。
整条街上的人都被冲散了。母亲找孩子的,儿子找老母的,丈夫找妻子的。四处都是叫人的声音。
贺骄被人群挤着走,好不容易在一处黑暗的夹巷停住脚步。扒着墙,刚松一口气。耳后传来一声几声笑意男声,“小娘子,可是和家人走散了。快别乱走了,这里人乱的很。我们送你去找回港。”
贺骄心里一喜,刚一回头,谨慎后退了几步。三五个浑身臭气的闲汉围着贺骄,笑眯眯的冲他走来。竭力想装出温和的样子,神色间却充满贪婪和不善。
贺骄不想以貌取人。但这几人看着实在不像好人。她想也没想的后退,却被人拉住手腕。为首闲汉身形不高,看着比贺骄还矮一寸,力气却出气的大。
男人天生就比女人力气大,常年抗包干粗活的男人更是能轻而易举的钳制住一个女人。
贺骄挣脱不得,急中生智道:“众位大哥,你们不是说带我回家吗。我和家人走散了,找不到回去的路。麻烦你们了。等我到家,我夫君一定会好好重谢你们的。”
几人眼睛一亮,一人制止住矮个子男人。笑着道:“好好好,一定一定。我们只要一点点银子,这就送小娘子回家。”嘴上虽如此道,却连贺骄家在哪里问都没有问。几个人前后围住贺骄,强迫贺骄回家‘回家’。
贺骄揉着手腕,心里暗暗焦急。她大概能猜到这几人是想做什么,无非是图色而已。
这几人不在这里动手,无非是大齐鲜少开宵禁,这次难得朝廷解禁,全程守备森严。他们怕被人抓住。
街道上人依旧很多,不过没有刚才拥挤了。贺骄一路余光都在寻找着薛芳阮庆他们,寻找逃脱之际。
闲汉们发现贺骄眼神乱瞟,心里大道不好。这美人许是刚才就是在这条街上和家人走散的,肯定有人在找她。几人立即强迫带着贺骄,走最近的夹巷换路线。
贺骄长松一口气。
她克制着神色。终于回到她刚才和赵芮走散的这条街了。赵明烨应该会派人在这里找她吧。
贺骄故意走的很慢,不断回头,一副很想回去的模样。
闲汉们没有怀疑,放松了紧张的神色。
画舫上,赵芮扶着画舫船壁。望着满街琳琅灯火,一种无能为力的失去感充斥着全身。
赵芮身边只留了一个护卫。武功最高强的阮庆和薛怀因为最熟悉贺骄,也被派出去找人了。
一炷香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嗖嗖轻功落地,薛怀看着王爷的神色,愕然的问:“小姐还没有找到吗?”薛怀沿着正街前后找了七条街了,眼睛都快看花了。他站在屋檐上不断远眺、近看,始终没有找到贺骄的身影。
赵芮厉声道:“去找京兆府府尹和东城指挥使,封城!”他就不信邪了,就这么大个京兆府,人还能丢了不成。赵芮扯下腰牌丢给薛怀,“立刻,速去。”
“是。”薛怀拿着腰牌领命离去。
皇宫里,昭和帝正在婉妃寝殿陪婉妃逗弄女儿。他这么大年纪,还能有个女儿,不免自豪。昭和帝每每看着健康的小女儿,心底都会萌生出一种他身强力壮,还在壮年的感觉。
林次辅匆匆进宫,禀告圣上,“皇上,秦王私自下令封城。东城指挥使没有皇上手谕自私出兵。京兆府府尹克忠职守,不予配合被秦王殿下的护卫那刀逼迫。还望皇上替臣子做主啊!”
昭和帝在婉妃正殿召见的林次辅,没想到他是状告秦王的。一时间有些后悔,尴尬的看了一旁的婉妃一眼。婉妃抱着乖巧的女儿,冲皇上笑了笑。隔着屏风问道:“秦王为何要封城?”
林次辅没想到婉妃也在屏风后,一愣,才后知后觉。这里是婉妃正殿,婉妃在不是很正常吗。何况若只有陛下一人,他们君臣二人。皇上又何必摆屏风呢。
“这个……”林次辅沉默片刻道:“花炮商徐家今年进贡的烟火除了问题,一个火球落到了正街上。百姓们被冲的零零散散。秦王殿下想要封城,”越说底气越不足,改口道:“皇上此事本该是京兆府做主筛查人口,统计失散百姓。”
话未说完被婉妃打断。
婉妃娇声喊了句皇上,贴着女儿的小脸道:“今天是十六公主的好日子,百姓们携家带口出门庆祝,看烟火。如今却被冲的七零八散,母子分散,夫妻隔离的。芮儿是十六的哥哥,做主封城。让百姓们休要乱走动,找到妻女和孩子再归家岂不和美?”
昭和帝脸色微霁,沉声道:“事出从急。封城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否则妇女和孩子被贼人带回家,遭受虐待和毒手。那才是百姓之灾。”
顿,不顾林次辅的脸色道:“吩咐下去,令昭毅将军,护国将军,西城兵马司和南城兵马司一并协助秦王封城。筛查百姓,统计失离人数。”
“务必让百姓们高高兴兴来,团团圆圆去。其余守卫和北城兵马司继续当值,今晚不要再出什么乱子!”
秉笔大太监应了声:“是。”快步离去。
林次辅在屏风外跪了许久,应了声‘是’。缓缓起身离去。离宫的时候正好遇到万首辅的马车。
万首辅笑意和善,掀着车帘问他,“今夜烟火如此盛大,林大人怎么没有去观赏。反倒进宫了。”
林次辅笑眯眯道:“万大人如此幸灾乐祸,可是找到了‘今科状元’闻靖山?”
闻靖山才是今科真凭实学的真状元一事京城里闹的沸沸扬扬。只是苦于目前没人能找到闻靖山,而没有进一步审理,查办科举受贿舞弊案罢了。
万首辅神态自若笑道:“是啊。”空留两字耐人寻味的话,飘然离去。
夜风中飘然而立的还有画舫上的赵芮。
城门已经被封锁了,四处都是官兵在调查落单的女人。身边有男人跟随但在求助的女人也被扣了。其中闹了不少乌龙,有夫妻吵闹不和的。但也及时救下了不少女子。
可始终没有贺骄的消息。
薛怀都开始有些焦急了,眉宇浮现出一丝浮躁。贺姑娘如此貌美,若是落在流民闲汉手里。只怕要遭到侮辱。若是被有心人之人扣押了,那就更麻烦了!
上次贺姑娘遇险,胳膊上伤还没好。这次又……
王爷只怕能自责死。不然这次也不会跟发了疯一样,不惜封城,也要找到贺姑娘的踪迹。
随着时间的推移,赵芮脸上的焦急之情越淡,表情越淡。他不再发怒,不再生气,甚至不再呵斥。只沉默的看着夜色波光粼粼的河面,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
贺骄同几个闲汉一起下了天桥,街道上的官兵突然多了起来。贺骄不管不顾,突然冲出闲汉的包围,大喊救命。
几个士兵立即走上前来,把怒目威胁贺骄的闲汉抓住。
暂时脱险的贺骄大松一口气,正和为首的士兵解释,自己和人走散了。请求他们送自己回家。
天桥上走下来两个身穿官服的衙役,给士兵看了腰牌。拱手道:“大人们自去忙吧。送这位姑娘回家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其中一个衙役上前对贺骄解释:“姑娘,我们是京兆府的。这些兵爷都是五城兵马司当差的,刚才火球落下来,冲散了不少人。像您这样和家人走散的女子有不少。他们还得去帮别人呢。”
贺骄颔首表示理解。只要是官府中人,应该没什么不安全的。
两个衙役带贺骄去了官府。
贺骄心中虽然疑虑,倒也没多想。只以为今日失散的女子,都得在官府里等家人来领。进了衙门大堂,看见庭院内站了不少妙龄女子和女童、男孩儿。心里更是松了口气。
衙门女眷搭了茶棚,派人给这些受惊的女子倒上一杯热水。
贺骄谢过两名衙役,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刚做没多久,有衙役来找贺骄道:“您是卢南骄卢姑娘吧,有人找。”
贺骄先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卢南骄是在叫她。微怔片刻,才反应过来。如今她在京里的身份是卢家大小姐卢南骄,便道:“我是。”
“请跟我来。”
衙门外停着一顶低调的轿子,贺骄心里一喜,刚要提裙下去叫赵明烨。安远伯从轿子内走出来,贺骄退了一步,迟疑道:“安远伯?”
白白胖胖的安远伯微微一笑,露出个和善的笑容。“卢大小姐,您舅舅出事了。我接你去刑部看审。”
舅舅出事了?
贺骄略一沉思,安远伯没有骗她。是那个火球,徐家是这次花炮的承办商,出了这么大事,刑部会去问审再正常不过。
贺骄心里一紧,连连后退三步,退到京兆府衙门槛内。拒绝道:“刑部重地,小女子不敢乱闯。”贺骄心里虽然十分担心舅舅,却并不知道安远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无权无势,身上没有一官半职。安远伯好端端的带她去刑部观审干什么?去了刑部她也救不了舅舅。当务之急是找到赵明烨才是,然后去找表叔谈少宁商量对策。
徐家此时上下肯定也是一团乱。
安远伯只是笑,对闻讯赶来请安的京兆府大人道:“此人就是秦王殿下要找的人。我现在把她送回去。”
贺骄不知什么缘故,匆匆赶来的京兆府府尹恨恨的瞪着她。仿佛要把她吃了。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对衙役下令道:“关门,将此人送出去。”
贺骄愕然道:“等等,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京兆府府尹顿住脚步,一回头,咬着后槽牙道:“没误会。姑娘你快走吧。”
黑夜中,安远伯耸了耸肩膀。笑着拍拍手,另一顶小轿被抬过来。他道:“卢姑娘,请。”
贺骄踌躇片刻,上了轿。
轿子摇摇晃晃的,贺骄唯有苦笑。突然有些感激平日宵禁的政策。
如此深夜,京兆府不收留她,她一个人在外面,若再遇到那样的闲汉怎么办。
和安远伯走,安远伯至少投鼠忌器。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
刑部衙门。
安远伯下轿后主动来到贺骄轿子前,等贺骄出来后。两人一起进了刑部衙门。大门守卫不曾问过一句。
绕过影壁,就能看到刑部大堂里灯火通明。跪着个人。贺骄不知道那人是不是自己舅舅。沉默的跟着安远伯来从大堂侧面进入,坐到耳房旁。
耳旁和大厅连着的墙壁不知道是不是空的,大堂那边的说话声居然清晰可见,仿佛就在耳旁似的。
贺骄听到自己舅舅徐山治的声音。
徐山治声音四平八稳道:“回大人,臣不知情。”
一道陌生的男音道:“呵,不知情!这批花炮你是未去兵部前承办的,从制造到送入宫廷内库,每一个手印,每一个签字都是你的。”
啪,一声惊堂木响,“徐山治,你如实招来。你是如何以次充好,从中昧财。偷工减料,使百姓遭殃。影响皇廷威严。”
徐山治道:“草民不曾以次充好,烟火花炮皆为炸-药。不是等闲之物,山治不曾偷工减料。却也不知这次为何有火球落下。”
“许是放置的久了,出了差错。许是同一批东西有残次不同。草民不检查那个火球,草民也不清楚。更无法回答大人那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贺骄:……
她舅舅怎么这么实诚。
徐山治说的全是实话,同一批花炮有好有坏,这次火球会掉落。也许是有次品。也是是放置太久导致的……这些话都没错,可是却不能帮徐山治洗清罪名。
徐山治无法证明自己没有偷工减料。他不能掏出自己的良心给所有人看。火球掉了是事实,他只能认。
贺骄心绷的紧紧的。
这是,一道贺骄熟悉的声音,但一时又分辨不出来是谁的男声道。“祝大人,徐山治调往兵部秘密研制军火一事已有半年,外人不知。您身在六部,装什么糊涂。”
“花炮引子保存不当,三个月都容易出问题。何况半年?若真是徐大人偷工减料,放置半年的花炮还能点燃?无一闷响,只是掉落了一个火球。恩?”
最后一声高高扬起的尾音,让贺骄立即意识到帮舅舅说话的人是八皇子。——安远伯带她来,就是为了让她看这一幕?
贺骄侧头问:“这是您的意思还是八皇子的意思。”
安远伯摆摆手道:“你别误会。八皇子不会做这样可笑的事。我今天带你来看这一幕,就是想让你知道。徐家和我是一体的,我和八皇子是一体的。你跟了七皇子,可对得起自己的家人。”
贺骄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安远伯。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没必要去说服他。
安远伯叹气道:“你啊。七皇子从被逐出京城,成为一个空有名号的瑞王。再到如今手握权柄,拥有实权的秦王。你以为,他就是你表面的看到的那样,受受伤,撒撒娇,轻描淡写吗。”贺骄浑不在意,一顿,他不再说什么。“走吧。”
贺骄站起来跟上他的步伐,问道:“我们去哪?”
前面的安远伯道:“送你回去,见秦王。”安远伯的背影很是挫败。
贺骄想起袁玉海的话,好笑的跟上他的步伐问:“您是不是特别想入股我的生意啊。”
“怎么,你想说什么?”安远伯侧头问她。贺骄一笑,“没什么。只是见你三番两次教我认清局势,弃秦王就八皇子,和你成为一个阵营的人。心里觉得好奇罢了。”
安远伯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夜,越来越沉了。
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河面上孤伶伶只剩了秦王租的这一只画舫,旁边零零散散的只有几艘急渡的小舟,偶尔划过。
画舫上的灯熄灭了。
赵芮心底的那点冀望也熄灭了。他孤寂的坐在甲板上,不断有护卫回来给他禀告。
城门的守卫陆陆续续回来,“秦王殿下,东城门没有发现卢姑娘的踪影。”“西城门也没有。”“南城门也没有。”“北城门也没有。”“顺德门也没有。”……
“都下去吧。”
突然之间,万籁俱寂。
赵芮想,他怎么能松手呢。他怎么不抓紧她呢。
宽厚的手握紧玉扳指,龙璃纹路多了几丝裂纹。
阮庆跪下道:“王爷你别这样。你发脾气吧,你喝斥我们吧。明天,明天我带人挨家挨户的搜。卢姑娘吉人天相,一定不会出事的!”
“明天?”
赵芮嗤之以鼻。一晚上会发生多少事啊,她该有多么害怕。
赵芮赤目愤怒,要不是眼前的人是陪他出生入死的阮庆。赵芮早一脚踹过去了。
城门守卫首领战战兢兢互相看了一眼,一人不得已上前道:“秦王殿下,已经快子时了。再这么将百姓拦下去不是个办法,总得让百姓回去休息。”
赵芮闭上眼睛。
他知道,得开城门了。可是,就这么开了。再要找到蛮蛮,就更加希望渺茫了。
“王爷,安远伯求见。”安和喜不自禁跑来,禀告道。
赵芮心烦意乱,挥手道:“不见!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哈哈哈,王爷此话当真?”安远伯大笑着上船,气定神闲的让开,露出身后之人。“王爷您看,我把谁给你带过来了。”
安远伯声音近在咫尺,俨然已经上船。赵芮怒不可揭回头,怔怔愣住了。
暴怒的话堵在嗓子眼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对面。
夜风卷着河面上的寒气,贺骄盈腮抿笑,面庞樱白,淡粉洒金的衣裳在烛火和月光下煜煜闪闪,皎洁的月光照着压着粉色柔媚的黑色大暗花。她就这么突然的,完完整整出现在他面前。
“回来了。”赵芮噙着笑,捏着龙璃玉扳指的拇指慢慢松开。
贺骄微微颔首,“恩,回来了。”她克制着不让自己投入赵芮的怀抱,这里四处都人,还在画舫上。
可纵然是这样,走向赵芮步伐也不禁激动而着急起来。离赵芮还有两步之遥时,画舫一个晃动,贺骄脚下打绊子,踉跄的摔过去。赵芮紧紧接住她,小臂结实有力。
贺骄抓着他冰冷的袖子,跌入他冰冷紧张的怀抱。赵芮整个人都是冷了,也不知他在寒风中坐了多久。贺骄心疼的握住他两只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赵芮笑着解释道:“刚才钓了会儿鱼。”
“好啊,我都走丢了,你还有心情钓鱼。”贺骄好笑又生气,打了下他胳膊。赵芮不以为忤,笑着攥住她的手。紧的她指尖都有些泛白发麻。
赵芮对安远伯道:“多谢伯爷出手相救。不如随我回庄子上喝一杯?”态度诚恳,并非表面寒暄。
贺骄和安远伯都有些惊讶。贺骄看了赵芮一眼,他凌厉五官,透着余怒未消的味道。左顾右盼一下,不见鱼竿,也不见鱼筐。
安远伯忖度片刻,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几人下了船,各自乘坐一辆马车回京郊别院。
一上车赵芮就捧着贺骄的脸,抵着额头问:“有没有受伤?你怎么会和安远伯在一起。还遇到了什么人?你好不好。”
贺骄眨巴着眼睛,离得近,乌睫刮过赵芮的脸庞,酥酥痒痒的。她道:“你钓的鱼呢?”
赵芮讪讪,脸上有些挂不住。板着脸道:“大胆,竟然敢取笑本王。”刮了下她鼻子,屈指狠狠用力,“回去就把这条鱼吃了,乱游乱走。被别人捉了怎么办?”声音紧绷绷的,比他绷着的脸还可怕。
贺骄想起那些色馋的闲汉,心里也后怕极了。躺在赵芮怀里,一字一句把分开的事说了。
赵芮神色如常,一直没有变化。贺骄枕着的大腿却越来越紧绷。她一愣,摸了摸他的胳膊。果然浑身都是僵硬的。
贺骄叹了口气,看着赵芮的下巴道:“赵明烨你放心,我没出什么事。”
赵芮身子没有丝毫放松,俨然还是气的不轻。
贺骄急忙改口,说起安远伯带她去刑部观审的时。她心里非常不舒服道:“……怎么就那么巧呢。刚刚好就赶上八皇子给舅舅说情。说这一切不是有人安排好的,我都不信。”
赵芮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轻哄的拍了拍贺骄。
贺骄忿忿不平道:“我甚至怀疑这次那个落下来的火球,就是八皇子动的手脚。不然舅舅做了这么多年花炮,怎么好端端的就这次出事了呢。”
赵芮很想说,徐山治本来和安远伯就是八皇子的人。没准这件事就是他们计划好的,你舅舅有意配合呢。
本来这次开夜市就是庆祝小公主的诞生。
若是这次因为火球出了人命,伤及百姓。小公主的名声能好过吗?刚出生两三天,就因她之故身上背了这么多条人命。说是灾星都不为过。
碍于贺骄和徐山治的血缘关系。赵芮始终没说什么。
贺骄躺在赵芮怀里,玩着他的手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其实这件事她全无证据。说句不好听的,她就是在红齿白牙平白污蔑八皇子。可因为诉说的对象是赵芮,也就没什么了。
贺骄觉得八皇子很虚伪。
赵芮宽慰着怀中宝贝,漫不经心的说了句实话,“你放心,他虚伪不了几天了。”
贺骄心揪着,咯噔一声,微怔的看着赵芮凌厉的薄唇。她不管不顾的亲吻上去,红唇碾着他的,低声道:“你要小心。”她难得示弱,撒娇道:“我还等着你保护我呢。”
赵芮望着她明亮水眸,郑重的‘恩’了一声。
怀璧其罪。
这样貌美有钱的蛮蛮,是多少狼眼中的馋肉。他当然不能出事,不然谁来保护她。
回府后,赵芮给安远伯斟上一杯酒,叫来原一梅。
安远伯眼见一苗条少女,眯着眼,问赵芮。“秦王殿下这是何意?”
赵芮笑道:“哦,安远伯误会了。她不是歌姬也不是舞妓。”招原一梅上前,摊开她的手给安远伯看。“她是农家的女儿。”
原一梅心惊肉跳,手被秦王殿下拉了一下,整个人都有些发懵。神游九天,虽近在咫尺,全然不知安远伯和秦王殿下在说什么。
秦王殿下,好生英俊。
听说秦王殿下,喜好……寡妇。
原一梅心里重重跳了一下。
赵芮对原一梅道:“你对安远伯说说你父亲,你都会做些是什么。”
“是!”原一梅盈盈一福身,条理清晰,温婉有序的向安远伯介绍着自己。话毕,骄傲的看了秦王一眼,等待着他的称赞。
赵芮摩挲着手掌,手里抱着杯暖茶,掀开杯子才发现是红枣姜汤。这肯定是蛮蛮泡的,她还记得他吹了河风。怕他感染风寒。赵芮低头喝了一口,心里暖暖的。
安和清咳一声,提醒秦王。
赵芮方才大梦初醒般,抬起头来对原一梅道:“哦。你先下去吧。”
原一梅羞答答的应了声‘是’,退下了。
赵芮侧身问安远伯,“安远伯觉得此人如何?”不待安远伯答,赵芮又道:“伯爷此番救了内子,赵芮感激不尽。本王深知安远伯府家底甚薄,捉襟见肘。愿意以此女为酬,同安远伯做一笔谷粮交易。”
一顿,又道:“可是伯爷也知,赵美今日被皇上赶去监督流民开垦荒田。”
赵芮悠悠道:“谁都知道这是件做不好的事,若赵美做好了,这就不是处罚,是奖赏了。伯爷和八皇子走的这么近,我这么将人给了你。您转手就借花献佛,本王岂不是吃了大亏。”
安远伯喜上眉梢,动摇了片刻,又暗暗摇摇头。
赵芮颇为遗憾道:“只可惜,除了这样的厚礼。本王一时半会儿竟也想不出有什么礼物,能抵得上内子在本王心中的份量。好报答伯爷。”
安远伯坐立难安,抓着玫瑰椅疯狂心动。又狠狠暗下簇动的火苗。
大丈夫岂可朝令夕改,今日主明日仇的。他痛心疾首,艰难割舍道:“多谢秦王殿下的好意。张某不懂务农,怕是接了原姑娘回去也无济于事。还是留在秦王这里堪,堪……”当大用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安远伯舍不得啊!!
贺骄在书房门口停了许久,也大概听出赵明烨这是在笼络安远伯。闻言推开门,端着茶果点心道:“伯爷,你尝尝我们这厨子做的点心。”
安远伯勉强笑了笑了,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眼看着就要把白花花的银子推出去了。
想到这里,又深深看了贺骄一眼。上次他来找春涿堂合作,她是怎么狠下心把白花花银子推出去的。
转头看到贺骄对秦王那情深义重的眼神。了然大悟。
安远伯大概猜到贺骄不请自来是什么原因了——瞧秦王那眼神,按住贺骄的手,不让她开口的模样就知道。
真真是情意重千金啊。
安远伯及时站起来告辞,生怕贺骄也抛出日进斗金的春涿堂当诱饵。
这下他就是柳下惠,也无法做到对金银美人坐怀不乱了。
他近乎是落荒而逃。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故宅骑士的鬓云香腮雪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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