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范掌柜算是踩到谈少宁的忌讳了。
一抬头,厅堂绝然傲立的贺骄格外注目。谈少宁烦躁的扫了眼正堂空有美貌的贺骄,有意把她支走,别站在这招人烦。
谈少宁道:“贺娘子,昭和四十二年六月,也就是你出嫁的前三月。东街十三行中八行掌柜,将名下股红以款银形式,拨放给十里八乡的兵户。此事你可知情?”
大齐有律:兵户从商,政优之。
通俗来讲,就是服过兵役的百姓。退役从商后,律法对其有优待。比如商契上可以无需三个保人,有一个作保即可盖官印。比如税收要比正常商户少三成。
东街十三行自打海禁以后,生意日渐萧条。
可每年的岁贡名额让人垂涎,范家又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关门大吉。就钻了次律法的漏洞,将东街十三行分股给兵户,以降低赋税,达到扩充盈利的目的。
谈少宁意思很明显了,贺骄要么认罪,要么滚远。
贺骄未出嫁前,铺子都是握在其嫡母手里。出嫁后新婚燕尔,和离后才把铺子拿到手。从未真掌过事。只要她聪明,无需狡辩,三言两语就能把自己摘干净。
贺骄沉思半晌,低头不语。
谈少宁也不催她,淡淡翻着账册,依次点名八行掌柜。被点到名的中年掌柜起身抹着汗站在贺骄身后。
这时候不管对贺骄而言,还是对范家而言。都是弃卒保车的时候。舍弃一个掌柜,总比连累整个贺家、范家好。
这时,贺骄突然站出来道:“大齐律法商契第七章第二条,御下不严,主客同罪,同审同论同刑。”
“谈大人实不相瞒,我嫡母虽为人严厉,却不苛刻。出嫁前嫡母已经将铺子交给我打理。只是我不甚熟练,方才造就此疏忽。”贺骄一笑道:“若是换了其他长辈,想必一早就会发现端倪。是我御下不严之过,贺骄愿意受律法责之。”
八行掌柜面面相觑,没想到贺骄会这样护着他们。他们已经做好弃卒(自己)保车(范家)的准备了,没想到贺骄居然站出来愿意和他们同进同退。
虽然有点趁人之危,收拢人心之嫌。可窃国资是何等重罪,这分明是火中取栗。
各位老人精们心思各异,纷杂成一片。很难说清楚贺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天高地厚贼胆大。还是赤子之心可诚可贵。
谈少宁亦被贺骄的举动惊到了,心中冷嘲的想,果然是不谙世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这是她趁机占便宜,打蛇随棍上的时候吗。
也不怕玩火自焚!
可心底深处,克制不住笑意。谈少宁不得不承认,他喜欢敢作敢为之人,无论男女老少。不狡辩不推脱就能在他这里得上三分好脸。
虽然贺骄的举动傻的冒憨,但让谈少宁对贺家的教养产生了钦佩。
谈少宁想起来定州第一天,天鸿书院的学子纷纷递来文章和拜帖,希望他能多看一眼。
投文的学子中好像有个叫贺海元的,正式定州茶商贺家的人。谈少宁玩味的想,不知道贺士年教出来的儿子是不是也这么铁骨铮铮,有骨气。真想见一见,看一看他的文章,读一读他的笔墨。
谈少宁问道:“贺娘子,你可知自己在说说什么。”
贺骄临危不惧,凛然道:“自然知道。开铺子有亏有损,有责有难。我总不能只想要其一,不想得其二。”
谈少宁又问她:“你手上可有商契、文书等证据?”
贺骄道:“有。”
大齐的商契文书上都是有时间佐证的。不过还好,闵安如当初为了让朱娴娘不得利,给贺骄誊嫁妆单子的时候,把东街十三行的日期往前挪了十个月——这也是贺骄给闵安如要六千两的原因。
谈少宁正在查看商契,十三行的小二突然来禀贺骄。她嫡母和前婆婆来了。
贺骄诧异,向谈少宁请辞去迎接闵安如和朱娴娘。
谈少宁道:“来的正好。这几份契书、嫁妆、和婚书我有几个疑问。请二老进来吧。”
“是。”小二领命去叫人。
闵安如身穿昂贵的玫瑰紫二色金刻丝窄袖褙子,薄金镶红玛瑙坠子,赤金头面,媚花奴胭脂香。
谈少宁常流连风月场所,见惯了卖色为生的女子各种奢华装扮。也常出入京城宴会内宅。
如今在定州乡下却第一次见个商人妇将自己收拾的珠光宝气,‘贵’气逼人。
阳光煜煜,他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又扫了眼通身寡淡的贺骄。
半老徐娘的嫡母,收拾的比庶女还要光彩夺目。纵然贺骄是为了守寡,素淡了点。可周身也没有什么名贵的手饰。手腕唯一玲珑透体的玉镯子也不过是普通白玉。
谈少宁不禁怀疑起手中的嫁妆单子。这贺娘子,穷的如此寒酸,怎么看都不像是把东行十三街握在手里小一年的样子啊。
要不就是贺骄太会藏富藏拙了。
谈少宁问闵安如道:“婚书、嫁妆、聘礼三份两式。我怎么瞧着不对劲。”又扭头问朱娴娘:“范家那边应该还有存有文书,不知范夫人可否方便,派人取来一瞧?”
朱娴娘神色一僵,扫了眼十三行掌柜垂眉拉眼的样子,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谈大人似乎现在在证实东街十三行的主人。
朱娴娘瞥了眼桌子上的商契,十分的眼热心动。
从进门起,朱娴娘就没有正眼看过贺骄一眼。只是余光扫到贺骄气色红润,面如桃花。心里堵了个根硬刺似的难受。
在朱娴娘看来,贺骄既然和范家和离,那就趁早和范家撇清关系。干干净净的不要插手贺家任何事才好。为何还贪着贺家的铺子不放。
若贺骄还是范家的儿媳,尽了范家媳妇应尽的责任。为了她的后半生,让她管着也无妨。既然不是,做人何必如此贪心!
心思一定,朱娴娘道:“是该取来一瞧。”
闵安如给贺骄改的嫁妆单在范家这边并没有改。按理来说,是不起效的。
但是贺骄和贺瑜是易嫁,这中间事本来就乱。范家既然认下了贺骄这个儿媳,那就意味着要重新商量婚书。
闵安如改了贺骄的嫁妆单子,不过是占个道义上的先风。
到时候范家如果和贺家吵起来,说东街十三行不在贺骄的嫁妆单子上,也不在范家给贺骄的聘书上。范家理当收回铺子。
闵安如就可以摆出慈母的嘴脸,理直气壮的说。她自觉姐妹易嫁对不起贺骄,也对不起范家。便做主把东街十三行给贺骄添在了嫁妆单子里。
如今东街十三行的铺子和贺家无关、和范家无关。只是和离后贺娘子的嫁妆。
朱娴娘一直没有和闵安如明着撕破脸,就是防着这一手。真的不管不顾,范家未必能在契书上打赢官司。
单在三天回门前,范家为什么不推掉贺骄这个新妇就说不过去。
谈少宁催的急,几乎是逼着朱娴娘在承认东街十三行的归属。
朱娴娘缓缓下定决心,只能弃卒保车了。她和善笑道:“铺子上的事我寻常不大管,范家家大业大。难免有顾及不周的地方,底下人若做错了什么,办错了什么。谈大人只管告诉我。我一定禀明老爷,好好惩治。”
朱娴娘不疾不徐的甩锅,“至于商契和儿女婚事,我主管内宅这个清楚的很。”越说周围越静,朱娴娘也发觉到了不对劲,心道是自己哪里说错了。
屋内静可闻针,别提十三行掌柜。连小范掌柜眼底都闪过丝失望。
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贺娘子是不知后果严重才出头保的他们。可连十七岁的贺骄都能说出御下不严,同罪同法的话。
范夫人的态度却让人失望。
底下人从来就是奉主家办事,士为知己者死,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可不知为什么小范掌柜心里泛起浓浓疲倦,十分心累。仿佛勤恳多年耕地的老黄牛,一下子被放干了血,抛弃了一样。
……大概是没有比较就没有失望吧。
闵安如在一旁听的冷汗淋漓,恨不得立即把‘东街十三行’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也不管别人会怎么看自己了,总之她不想和这个窃国资的铺子扯上一点关系!
不行,窃国资是诛九族的死罪。贺骄也不能再和‘东街十三行’扯上关系!
闵安如焦急的就要开口,一直在一旁静观其变的贺骄,看见嫡母的神情状态,叫声了,“母亲。”
贺骄把将闵安如的心思猜的一清二楚。生怕她坏事,主动说嫁妆单子是后来补的。
转头,打算向谈少宁禀明。十三行的铺子交给闵安如时,每月只给她六百两银子收益。
小范掌柜每月营收一万五千多两。还不及小范掌柜到手的一半。由此可证,范家的东街十三行从来没有真正交给过贺家,贺家也从没有参与过窃国资的营生。
尚未开口,贺海元突然冒雨前来。
屋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清风雨水穿打竹叶,绿濛濛一片,贺海元作揖,对谈少宁道:“谈大人有所不知,范家将十三行交予嫡母妹妹手中后,每月不过给了六百两银子铺子收益……”
他身姿笔直,侃侃而谈。一一解释清楚各种细节因果后,铿锵有力道:“所谓聘礼、嫁妆,不过是图个名声上的好听。不是我妹妹之前大闹东街一场,十三行至今仍不把令妹当主人。”
贺海元回头看着嫡母,微微摇头。
闵安如被庶子说的心动,怦怦直跳。
闵安如本就舍不得彻底将倒嘴的肉吐出去。如果能两全其美,让范家担罪,烫手山芋变成晾温的香饽饽,她当然求之不得。
蠢蠢欲动的闵安如闭了嘴,不再开口。
这时,朱娴娘派人去婚书、聘礼单的人回来了。
经对照,闵安如确实把贺瑜的所有聘礼给贺骄了。范家的留存单上,除了贺瑜贺骄的名字不同,其他礼单大致相同。只有细微的南珠换珍珠之类的小事。
谈少宁看的直撇嘴,妇道人家做事,呵。贺家嫡母对庶女的嫁妆,上好南珠都要换成普通珍珠。居然舍得把盈利这么大的铺子给庶女?
这里面没有鬼才怪!
天色已晚,谈少宁也懒得揭穿这里面的龌龊了。他心知,窃国资这件事的重头戏在范家。贺家不过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谈少宁没有断人财路的癖好。他只对国之蛀虫恨之入骨。
又是两个漫长的时辰。
*
“马上要宵禁了,大家都回去吧。路远的,就近在铺子歇了吧。”谈少宁走后,贺骄对满屋子的掌柜道。
宵禁之后不能随意走动,否则被乱棍打死都不论罪的。
范夫人朱娴娘脸色铁青,看着俨然把自己当主人,发号施令的贺骄。
气氛僵凝间,七八位掌柜突然齐齐作揖道:“是。”连小范掌柜也道:“小人路远,今夜便留馆吧。”
另外五六位掌柜对贺骄的话无动由衷,神色纠结的看着范夫人。
朱娴娘面色微霁,冲他们微微点头,说了同样的吩咐:“早些回去吧。若是赶不上宵禁,就近歇着。夜宵留宿费用从我账上支。”
闵安如不想和朱娴娘对峙,先一步开溜。刚跨出门槛,朱娴娘在背后叫住她:“站住!”她上前一步,对闵安如笑道:“贺夫人好计谋啊。火中取栗,你也不怕烫了手。”
闵安如皮笑肉不笑道:“范夫人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闵家和贺家素来遵纪守法,从不玩火自焚。夜深了,我也乏了。改日再找范夫人喝茶。”
房间里顿时空落落就剩朱娴娘一个人。
贺骄没有留着看嫡母和婆婆和掐架,她急着追贺海元去了。
贺海元匆匆跳上马车,没时间和贺骄寒暄,他急道:“贺四你闹够回去歇着。别让人给你操心了。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贺骄目瞪口呆看着远去的贺海元,心道难不成他来就是来给她解围的?
天鸿书院。
房师恨铁不成刚的怒斥贺海元:“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贺海元恭恭敬敬认错,低头道:“学生知错。学生愧对老师的教诲,实在是时间紧张,学生才疏学浅,只做了半篇文章出来。学生无颜面对老师的抬爱。”
房师冷笑一声,并不领情贺海元的致歉。他又泼了盆冷水道。
“我本想拿着你的策论去给谈大人看看。今年的会试主考官礼部侍郎乔文渊,曾是谈少宁的恩师。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天下文章比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眼缘。”
“贺海元,你太让我失望了!”
贺海元心底闪过一丝遗憾,不知道怎么告诉老师他已经见过谈大人,还很有可能在谈大人心里留下了强词狡辩的印象。
他可能真的错过了了不得的机会。但是……能怎么办啊。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总不能撂下他的妹妹不管。
贺骄已经够可怜了。没了母亲,没了丈夫,膝下还无一儿半女。生父窝囊,嫡母恶毒,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贺海元想,他不管这小傻子,谁管啊。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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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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