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好好歇歇。
感觉好累。
这种累不仅仅身体的疲惫，而是心眼上那种倦慵，仿佛毛茸茸的青苔，又如漂浮游离的雾霭，拂不去，扯不脱，拔不掉，驱不散。
恍惚之间，自己从半空朝下坠落，下面是一片茫茫沼泽地，几根败草拦腰折断，在秋日的斜阳里寂寞无聊。
嘭的一声，掉进去，粘稠的淤泥立刻包裹他。
挣扎一下，陷落一分。
再挣扎，再陷落。
越陷越深，深不见底，眼见要没到颈脖了，呼吸变得困难。
他奋力挥了下胳膊。
“唉哟！”
手击打在沙发扶手上，猛的一阵疼痛。
脑袋清醒一些，思绪回到今天董事会场面。
想起来滑稽，像一台没有导演，演员演技高超的舞台剧。
活色生香，令人眼花缭乱。
聪明的吴丽娅演奏出漂亮的序曲，妩媚优雅的气质，悦耳动听的普通话，已然让他大获全胜奠定基础。
董事长无愧老江湖，洞若观火，设谋精深，一招一式充满玄机，却无懈可击，让那些气势汹汹的老家伙哑口无言。
当然，他也是个出色的表演家。
刚进门，见到老董们一副同仇敌忾的气势，仿佛一口吃掉他似的。
这个场面告诉他，不能掉以轻心。
昨天下午，董事长电话里跟他发脾气，起初，心里真不大舒服，他遭这种抢白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回更厉害。
回到家往床上一躺，脑袋里忽然灵光闪烁，顿时悟出董事长话里的奥秘，几个电话打出去，功课做得扎扎实实。
心想，拿下那些不学无术，成天只知道打麻将，泡茶馆的土豪们还是有把握的。
吴丽娅昨晚通知他临时董事会上午八点半开始，他故意把谱往大里摆，没完没了打电话，迟迟不露面，冷冷那帮倚老卖老的老头子，杀杀他们威风。
轮到他发言，便将化工厂事故上纲上线，放大好几倍。
安全生产就无小事，借题发挥，便能事半功倍。
再加上公司有人内外勾结，企图搞黄烂尾楼案，他逮住这个机会，往大里整，这招一剑封喉，谁都抵挡不护住。
老家伙们几乎都是一身蛮力气的草包，他们做梦都料到，一个二十多岁年轻人，来百川投资集团就几个月时间，人脉如此广泛，能耐那么大，无需直接交锋，只听他几句话，就剩下落荒而逃的份。
彼得一直困惑，甚至讨厌百川投资集团不正常的人情文化。
一些人，唯恐天下不乱，暗地里煽风点火，热衷背后嘀嘀咕咕。
今天说这个，明天说那个。
白的说成黑的，死的说成活的，一派胡言。
吴丽娅曾向他诉苦，她背后总有人指手画脚，传到她耳朵里的话很难听。
有人说，她跟董事长不干不净。
有一次，她病了，请了两天病假，竟有人八卦，说她堕胎去了。
气得她哭了好几回。
彼得劝说她别太敏感，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有意无意给自己身上装套子太累人。
只要自己行为端庄，就别怕人家嚼舌头。
可是，不知不觉，他本人卷入长舌男，长舌妇脏水泛滥的漩涡。
对他，说什么都有。
吴丽娅，李丹跟跟他反应过多回。
纵观历史，人言可畏，骨肉相残。
这不是国粹，而是地道的糟粕。
董事长曾给他讲过三国时期曹植“七步成诗”的典故。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告诉彼得，百川投资集团历经大风大浪，几次涉险，差点栽跟头。
并不完全市场因素，关键搞窝里斗，不干活的，或者干活少的，总喜欢骂那些辛劳疲劳苦劳，作出过突出业绩的功臣，里外不是人。
酒喝高的时候，司马德儒目光暗淡，抱怨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有那帮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董事，流露过辞去董事长职位，卷起铺盖告老还乡的想法。
一个好端端的企业，人际关系却如一团乱麻理不清，且具有相当的制衡力和破坏力。
彼得不敢想象，也不愿见到。
这人简简单单活着，彼此真诚相待，相互提携，为什么不行？难道，硬要剑拔弩张，杀得血肉横飞就好？为什么非要这样，简直不可理喻！
上大学时，有人谈论过中国的人际关系。
他听得最多的是这句：一个中国人是条龙，三个中国人聚一块是条虫。
中国人心眼狭小，嫉贤妒能，协作精神差，往往你斗我，我斗你，就不让对方好过。
这样的评价，他不服气，也很难受。
跟人急过眼。
还动过手脚。
百闻不如一见，现身说法，便无话可说了。
无法理解那帮颐指气使的大佬们。
你们若有时间，精力充沛，何不用到正道上，帮帮累死累活的董事长？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理解司马德儒。
处理事情总那么小心谨慎。
走一步，回头看两步，一项决策出台，反复论证，左右权衡利弊得失，生怕出现丝毫差池。
做人难，做企业家更难，做一个驾驭八方，稳妥控制百川投资集团大局的成功企业家司马德儒难上加难。
这是他对董事长总的评价。
说实话，他挺崇拜司马德儒，刚见面那会儿，就喜欢上这个言语不是太多的小老头。
那天来百川投资集团应聘，从吴丽娅那里探听到董事长司马德儒在华天酒店楼有间办公室。
特殊情况下，他猫到这儿办公。
这个不错的消息。
办理好酒店入住手续，他直接敲响了二十六楼26096房门。
运气不错，屋里有人应声。
彼得侧着身子，慢慢推开房门。
一个头发微白的长者，专心致志埋头批阅文件。
彼得抬起眼，看见那人身后墙面挂着一幅放大的镶边人物肖像照片。
他第一感觉：潇洒，儒雅，自信，严谨，威严，饱经风霜。
照片上的人似笑非笑，有点儿像蒙娜丽莎那种神秘微笑。
“打搅一下。
请问，您是司马董事长？”
彼得腰杆一如既往笔挺。
这是他习惯，人前一直挺着，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
话语声富有磁性。
那人抬起头，摘下花镜，看了几眼：“你是？”
“我叫彼得，从德国转国内航班，刚到酒店，冒昧打搅您了！”
司马德儒微微笑道：“呵呵，彼得博士，欢迎你！”
彼此寒暄几句，彼得看出司马德儒手头事情挺多，便告辞。
这次见面，彼得有种奇怪感觉，董事长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
走出司马德儒办公室，搜索枯肠，想了半天，记不起来。
无独有偶，吴丽娅曾经悄悄跟他说过这种感觉。
吴丽娅认真看他几眼，然后，抿嘴笑。
彼得不解，问吴丽娅笑啥。
吴丽娅告诉他，一眼就看出来，他的模样或多或少跟董事长有些相似。
比如，说话神态，走路姿势都像。
还煞有介事说，董事长进门习惯右脚先，总经理也这样。
“没话说了你吧，哪跟哪呀？”
彼得白了吴丽娅一眼，以为她耍贫嘴，故意拿他开心。
吴丽娅倒挺委屈的，撅着嘴巴说：“不信，自个儿照镜子瞧瞧。”
彼得倒动真格的，拿着董事长照片，跟镜子里的彼得反复比对。
刚开始感觉不像，后来有点像了。
再后来，越看越像，嘴巴，鼻子，眼睛……都像。
怪了？
怎么可能呢？
难道……难道……难道……
彼得忽然一阵恍惚，眼前浮现出一副画面。
清晨，阳光穿过高高的葡萄架，从茂密的叶片滤进来，紫色葡萄密密匝匝拥簇着，蜿蜒绵延伸向远处。
爸爸和妈妈一边一个牵着他的小手，一家人自由自在走在葡萄庄园。
彼得好奇地问：“前面那么远，是什么地方呀？”
妈妈指着头顶一串连一串的葡萄告诉他，顺着葡萄架往前走，再往前走，一直走下去，那里有个一望无际的大湖。五⑧16○.net
湖水躺在阳光里，风一吹，波光跳来跳去。
那些青的山，白的云都化在水里，梦境一般美妙。
爸爸抚着他的头，深情说：“孩子，你的家乡就在那里，那是地球上太阳最早升起的地方。”
“爸爸……”
仿佛被人拉了一把，彼得尖叫一声，坐直了身子。
脸上粘糊糊的，一伸手，抹出把泪水。
做梦了，梦见了德国爸爸妈妈。
坐了一阵，依然迷迷瞪瞪，似乎还没从梦里走出来。
妈妈躺在病床上，如同枯萎泛黄的葡萄叶子。
妈妈流着眼泪，哆嗦着说：“秋天来了，万物凋零，葡萄叶也会枯黄，像飘落的幽灵找不到归宿。”
他紧握妈妈的手，亲吻她冰冷的额头，泪水流了一脸。
“妈妈，您别这样说，彼得永远都不会离开您！”
“傻孩子，叶落归根。
去吧，回到你的故乡，天堂里妈妈有爸爸陪着，我们天天看那成串的葡萄，馋了就吃几颗。”
妈妈走了，像一片飘零的落叶。
安葬完妈妈，彼得归国的心情更加强烈。
选择百川投资集团并无因果联系。
他当初觉得这家公司品质还不错，把它当个落脚的地方。
他没想到，百川投资集团真像茫茫沼泽，一脚进去便难以自拔。
几乎忙晕头，但寻找父母亲的事情他一刻都没忘。
上回，对吴丽娅说，想了解省里孤儿院相关情况。
究竟干什么，他没有明说。
吴丽娅聪明伶俐，总经理不说，她也不问缘由。
吴丽娅来省城已有几年，人际关系有些路子，辗转周折，弄来不少信息，彼得看来价值都不大。
后来，听说李丹家住省城，还有亲戚在民政系统工作，便有意无意跟李丹聊过这个话题。
李丹依然眯眯笑脸，当即应承下来。
“没问题呀，总经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等我好消息。”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他有些沉不住气，却不好问李丹。
手机嘀嘀两声，有微信进来。
谁知道什么垃圾信息，懒得理。
嘀嘀，手机微信铃音再次响起。
他还没理。
片刻，《多瑙河之波》旋律潮水般朝他冲来。
“喂，请问找谁？”
一个不熟悉的电话，他本打算掐了，想了想还是点了接听键。
“总经理，我是李丹。”
“李丹，你怎么用座机，这是哪儿电话？”
“不好意思，我在外头。
才给您发了两条微信，手机就没电了。
出门的时候，我记得带了充电宝的，怎么都找不到，急死了。
这不，就借用人家电话。”
“有事吗？”彼得漠然问道。
“当然有事啦，嘻嘻……”
这一笑，彼得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她在电话那头的眯眯笑脸。
这张笑脸内涵深刻，倒不怎么讨厌，甚至还有几分喜欢。
李丹给他的感觉同吴丽娅截然不同。
李丹漂亮，平静，文雅，像院落里寂静生长的花朵。
有时候含而不露。
有的时候却直截了当，看他的眼神深邃而光芒闪烁。
“那你就直说吧？”
他怀里仿佛有只小兔子乱蹦乱跳。
“电话里说不清楚。”
他听出李丹有些急。
“要么你来我办公室？”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彼得手机贴住耳朵等了一会儿，握电话的手汗津津的，仍不见李丹说话，连忙喂出几声。
“总经理，我在德华路十八号星星点灯咖啡屋等你。”
李丹果断地补了一句：“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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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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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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