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浩,你想多了……农夫种地,商人经商,士兵卫国,每一种行当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我们作为武林门派,练武不正是应该的?等我们武功更高强,就可以帮助更多人。”
“帮人救人……今天,我们从西山脚下经过的时候,我好像又回到和官兵厮杀的那一天。到处都是血和惨叫……”
原来如此。田浩啊田浩,难怪你会抗拒和纠结。
“田浩,那天你若武功很差,流血和惨叫的就会是你。”
田浩转头看我,我决定再逼他一次:“田浩,你若不想练武,现在就可以回江城。老刘一家去天枢门了,明镜山庄的大门敞开了欢迎你。山庄有田有地,你想怎么干活都随便。你可以扔下我和阿峰,告别大哥老曲,现在就回去。”
“辰雨哥……”田浩的声音微微颤抖,“以前我一点也不想学武功,因为我从小就不喜欢和人打架。你为了劝我学武功,让阿峰抢舅舅的包子。我知道你是对我好,我很感动。我们三个一起在明镜山庄学武功,后来跟了王平前辈,又跟了大哥。其实我一直不知道,我学武功是为了什么。真的,一直都不知道,你们学,我也跟着学。”
“直到……我们杀了苏玄……我很难受,很难受。你知道么?那天苏玄的朋友来房间查看,让我想起爹娘和爷爷没了的那天……后来,大家都在想办法扛着这件事,我不能一个人拖后腿。但是,我常常做梦,梦见苏玄坐在一个门槛上,抬头望着我。醒来后,我都能清楚记得,他无助的眼神……”
田浩低下头,满脸内疚和自责。“我们上次在山下和官兵厮杀,又会有多少人死?”
我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呢?当初不该死缠他跟我一起学武功,他就还是老刘包子铺那个目光清澈的少年么?
“老曲叫我去看她的花花草草时,好几次批评我,说我不是武林中人该有的样子。辰雨哥,我适合学武么?”
看着田浩真诚的脸,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我明白老曲说的什么意思,她在说性格,我偏要说技术。“怎么不适合?涅槃诀的意念集中双手,午时戌时强功法,都是你发现的。我爹以前就说你有学武的天赋。倒是老曲,她的武功,月试怕是要垫底。”
田浩还有些迷惑,我赶紧拍拍他的肩膀道:“不想月试就不月试,我也不去。正好阿峰和小晚一组。”
晚饭后,大哥来到我们的房间。正想着该如何告诉大哥,我和田浩不参加月试,大哥却开口问起聚岸方丈的事来。
“按照你们的说法,我和顾扬父亲的伤口反复难愈是顾扬的松月石作祟,小晚和关诚的伤口再次出血是因为方丈的松月石。那有没有可能……”大哥的声音透着一股沉重,他忧虑地看着我们,“方丈中风也是松月石造成?”
尽管大哥说过他不是聚岸方丈的弟子,但他与乘风寺和聚岸方丈似乎渊源颇深,连元真都知道他会涅槃诀。他和聚岸方丈的关系大概类似于我们和王平前辈,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情。
“这……也有可能,但谁都无法知道了。”阿峰道。我们小心地看了看大哥,隐瞒了聚岸方丈将元福松月石据为己有的秘密,难免有些心虚。
“方丈没有发现松月石变异……”大哥言语之间颇为伤感,他又问道,“这块松月石你们还给乘风寺了么?”
我们三个互相看看,紧张得汗水都快出来了。大哥过一阵得空了肯定会去乘风寺祭拜聚岸方丈,若我们现在撒谎,到时定会穿帮。我们三个眼神交流了一番,终于还是决定,告诉大哥所有真相。
“大哥,对不起。”我们三个一起低头说道。
阿峰又赶紧道:“大哥,我们不是要故意隐瞒。实在是……怕你知道心情不好。”
大哥诧异地抬起眉毛,大概没有想到我们竟然对他有所保留。
“大哥,聚岸方丈的松月石,其实……是元福的,他把元福的松月石据为己有。”阿峰干脆开门见山,迅速讲明原委。
“方丈把元福的松月石据为己有?”大哥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惊愕。
“是的。聚岸方丈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松月石是护身宝物,就把元福的松月石项圈据为己有,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大哥脸上的惊愕之色似乎凝固,他喃喃道:“不,这不是我认识的方丈……”
大哥现在的样子也很不象他。我们认识他以来,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大哥都平静自若,即使在东城和江城被众人包围。也许,大哥听到聚岸方丈窃取元福的松月石,就好似当初我们听说王平前辈的师父□□小姑娘一样,难以置信,甚至……有些痛苦。
“元福的松月石和扇子哥的松月石,都是别人送给扇子哥爷爷的。元福在江城被人丢进岚江,因为有松月石护体,没有淹死。聚岸方丈在云城捡到了元福,带回乘风寺养大。”
大哥眉头紧锁,问道:“元福是顾家的人?为何被丢进岚江?”
“元福是扇子哥大姑的私生子,被他丈夫丢进岚江。”
“哦……方丈或许是年纪大了……”大哥对扇子哥大姑家这些恩怨情仇显然没有兴趣,心里还想着聚岸方丈的事,言语间有为聚岸方丈开脱之意。
“聚岸方丈也许是年纪越来越大,对死亡产生了恐惧,所以才会占用松月石。”田浩的猜测好像有几分道理,但聚岸方丈已死,到底他怎么想的,恐怕是永远的谜了。
大哥点点头,然后问起田浩,为何不参加月试。田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大哥,你为什么学武功?”
“还从来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大哥神色渐渐凝重起来,缓缓沉声道,“我学武,是为了杀人。”
怎么可能?大哥学武功,竟然是为了杀人!以我们对他的了解,善良两个字,大哥也是担得起。大哥学武怎么可能是为了杀人?
“所以,当年方丈不收我为徒。他说我,杀意太重。”
太过意外,我们都不敢吭声。
“你是在纠结这个问题?”大哥不再继续谈论自己,看着田浩,温言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学武的原因。田浩,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学武么?”
“我……不想杀人。”
“……苏玄……”大哥若有所思,轻轻拍拍田浩的肩膀,“不急,慢慢来。”
大哥走后,我们还在震惊中没缓过神。阿峰猜测,大哥小时候生活在开阳门那种荒原,说不定父母被仇家所害,所以学武是为了报仇雪恨。这个说法合情合理,我们这才安下心来。
……
月试如期进行。能来归心山庄投奔大哥的热血青年们,自然都是好斗爱武之人。历经数日的角逐,争夺月试最后的胜利,是他们此次的目标。连老曲和小晚这唯二两个女人,都野心勃勃,意欲一展身手。看到陆凡,我又想起他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以袖箭挑战大哥。关诚,则是一直以来竭力表现,想成为大哥的左臂右膀。在归心山庄这么多人之中,恐怕也只有田浩,对学武一事还感迷茫。
由于大哥天下第一的盛名,便是今日,也有涌上归心山庄的人。其中一个文文弱弱的青年,仔细一看竟是江城江南堂老大夫的外孙。我记得他总是在江南堂老大夫身边抄方,老大夫要把他培养成接班人的样子,怎么跑到我们这山上来了?听他一说,才知道他自从江城瘟疫之后,就忽然对学武产生了兴趣,觉得学武比学医更有意思。跟家里人软磨硬泡,父母外公就是不同意。这回是偷偷跑上归心山庄,投奔大哥而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得知今日月试,满脸压抑不住的兴奋。
“你偷偷跑到这里来,你外公不得气死?”我想起老大夫可是个急性子。
“外公眼下没工夫生我气,江城的女人近来不知怎么回事,好多崩漏下血。”他说着眼睛又望向比试场上的两位热血青年。
虽然我不懂崩漏是啥东西,但血这个字一下又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崩漏下血?”田浩愣了一下,见我不懂,解释道,“妇科病,就是……就是下面流血,爷爷在乡下给人治过。”
我懵懵懂懂点点头,皱眉道:“伤口出血,中风出血,还有这个什么下血,怎么都跟血较上劲了。”说完我突然想起什么,将田浩拉到一边,悄声问道:“这回不会再是松月石作乱了吧?”
“松月石都在杜家大院。我们走的那天,扇子哥和他大姑去了云城。不知他们有没有带上松月石?”
“应该没有,带上多不方便……不过,扇子哥大姑要仔细查问,也许又会带上。”
“就算留在杜家大院,松月石也泡在水里。难道……”田浩的眼睛一下睁大了,“难道泡在水里也封不住了?”
我俩同时站直了身子。
“对了,你母亲好像也病了。”场上比试的两位热血青年陷入胶着,老大夫的外孙转头见我俩离大伙儿远了一些,对我喊道。
我的心里焦急起来,不仅这病来的有点古怪,而且连娘也没能幸免。“辰雨哥,我们回江城一趟吧。”田浩拉拉我的衣袖。
江城这事透着古怪,还牵连娘,我和田浩本来也没有参加月试,所以我们向大哥禀报之后,收拾妥当就即刻下山。告诉阿峰和小晚不用担心,好好月试,怎么着还有爹和林叔杨叔,扇子哥说不定也从云城回了江城。倒是老曲,拉着田浩硬塞了一包化尸粉,还说指不定就能用上,吓得田浩又偷偷放回了她的房间。
“其实,虽然有点膈应,但老曲倒是真心为我们好。”
“我知道。”田浩低头收拾完包袱,然后怕我再多说什么似的,默默快步走到我的前面。我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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