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推开门,差点和迎面而来的老曲撞个满怀。“你们今天怎地这么磨蹭?”她倒是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地上的白衣男子,“他怎么在你们房里?”
“他死了。”
“死了?”老曲吃了一惊,立即转过身,将门迅速拉上,“你们的胆子可真不小。青天白日的,就在房里杀人。不过,杀得好!谁让这小子嘴里不干不净。”
老曲冷笑一声,伸出左脚,对着白衣男子的腰踢下去:“看你还骂我疯老婆子!”
阿峰向她摇摇头,把昨晚发生的事细细讲述了一遍。老曲听说白烟把我们都毒晕了,有些不服气。她蹲下身,开始扒拉白衣男子的衣服,企图证明白烟跟她的毒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可是,白衣男子又不是白烟毒死的,老曲较这个劲又有何用。
老曲扯开白衣男子的前襟,露出胸口白花花的一堆肉。我们突然看到,男子左侧胸口,赫然一只血色手掌的印记!好生熟悉的感觉,到底在哪儿见过?
阿峰抬起一只手,翻来翻去看了半天,然后又看看我和田浩的手。难道……难道……
我颤抖着把右手伸过去,大小无差,刚刚合适,竟然是我自己的掌印!
田浩惊呼一声,将男子翻转过去,拉下衣衫,看到在几乎正对前胸血手印的后背处,也有一只血色手掌的印记!
田浩慢慢将自己的右手手掌朝那个血手印压下去,不大不小,正是他的掌印!
田浩右手象烫了烙铁一样,一下子弹了回来。身子一歪,跌坐到地上。他把头深深埋在双膝之间,肩膀不住地颤抖。
怎么会这样?我懊恼地想。我们看到他向阿峰出手,只是忍不住打了一掌,怎么会要了他的命。他虽然对大哥不敬,对我们和老曲言语讽刺,但也绝不该死。
不会的,不会是我们杀的。那个放白烟的人在哪里?他才是杀人凶手。
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翻来覆去端详我的右手,不会的,我们现在武功低微,血月掌不可能出现血色。一定有什么环节,出现了错误。
靠着田浩坐在地上,觉得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我感到田浩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很难受,我们都很难受。
不知道阿峰什么时候去叫了大哥,待把尸体仔细翻查一番之后,大哥严肃地告诉我们,的确是血月掌前后夹击,才将白衣男子一击毙命。
我和田浩拼命摇头,我们没想杀他,真的没想杀他。
老曲看着我们,忽然笑了:“我说你们两个。说明你们武功进步神速,难道不是好事?”
这是说的什么话,人命关天,我们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正悔恨得要命,谁还有心思考虑武功有没有长进。
现在有好几个问题摆在我们面前。和白衣男子打斗的是谁?他知不知道白衣男子已死?我们要如何处理这具尸体?要不要主动承认过失杀人?
“诚实正直的确是个好品质。不过……”老曲深深地看了我和田浩一眼,目光中尽是一片关切,“我可不想看着你俩这辈子在恩怨仇恨中挣扎。记不记得我说过,你们三个,都是要成为武林新秀,少年高手的。”
老曲此时象个慈祥和蔼的长辈,替我们详细分析自首的弊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白衣男子的亲朋好友绝对不会放过我们,就算他们一时半会杀不了我们,我们这辈子也会活在被追杀的阴影之中。
“而且,我们大家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不好,我和师父也好不了。所以,就算为了我和师父,你俩也不能去自首。”
大哥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算是默认老曲的意思,不管为了什么,我和田浩不能自首。
“放白烟的人怎么办?”阿峰问。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我们毁尸灭迹,那么,放白烟的人就算指着你们的鼻子叫凶手,你们也可以不承认!”
老曲和大哥、阿峰随后开始商量,如何处理尸体。老曲建议分尸,因为一整具尸体实在太大,现在白衣男子的亲友可能会开始寻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尸体带出离村,实在太难。
田浩一直低头呆呆望着地面,听到他们说要分尸,打了一个寒战。我紧紧靠着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惶恐。
“辰雨哥,我现在好想……回乡下”。田浩抬起头,他的脸色憔悴不堪,眼里噙满泪水。第一次见他这么痛苦。我忽然有些后悔,当初死缠着他让他跟我一起学武功,究竟是对还是错?
以前总是幻想有朝一日能成为武林高手,象前辈们那样,举手抬足之间便战胜对手,或取人性命。没想到,当我们真正第一次用武功杀了人,感觉却是如此难受。
如果,如果,我们杀的人是恶贯满盈的人,会不会心里好受一些?可是,什么样的恶,是可以拿命来交换的?谁能来作这个判定?我们自己,可以作这个判定么?
……
再后来,老曲大哥和阿峰下楼,让小晚给我和田浩带了些食物上来。我才想起,这个早上,小晚去了哪里。
“少庄主。”小晚象是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她疑惑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发现田浩也很不对劲。小晚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急忙解释道:“我看你们都聚在这里商量事情,便没有过来,一直坐在楼下。”
小晚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的脸,轻声道:“楼下很吵,好像有人不见了。”
“谁不见了?”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都有些不象自己的声音。
“昨晚说你们是小跟班的那个人,好像叫苏玄。”
“苏玄……”田浩低声重复了一遍。
“苏玄……”我艰难地念着这个名字,他的脸猛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还是那种眉间冷冷的气质,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小晚一定觉察到了异样,她拉着我的衣袖,轻声道:“少庄主,临行前夫人嘱咐过,一定要照顾好你们三个,有事要记得告诉我。”小晚提到娘,让我勉强支撑起的防线一下垮了。小晚是自己人,是娘信任的人。我下了决心,朝阿峰的床底下指了指:“苏玄,在那里。”
小晚愣了一下,松开拉着我衣袖的手,快步走到阿峰床边,然后蹲在地上,探头向床底看了几眼。
“他死了吗?”见我默然点头,小晚站起身,低头咬着左手食指,在房里不停转圈。她没有追问苏玄为什么死在这里,只是焦虑着如何善后。
“我在楼下听到苏玄的朋友说,要搜查离村的所有客房。老曲和盟主阿峰都不在,他们一定还不知道。”
“老曲说要分尸,她和大哥阿峰大概去找分尸的工具了。”
“分尸?现在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我和田浩默默看着小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翻看各个角落,考虑如何藏匿尸体。但事实上,在这间屋子里,除了床底,已经没有更宽敞更隐蔽的地方了。
小晚来到窗边,打开窗户,我这才想起,昨晚睡前,窗应该是开着一小半,现在却是紧紧关闭的。
小晚探出身,伸长脑袋,朝四下望了望,回头露出欣喜的微笑:“少庄主,我们有救了。”
从窗户把尸体扔下去么?那动静应该不小吧?还是沿窗爬下去,把尸体转移到屋外?
小晚象是明白我的想法,轻轻摇摇头,指着窗外道:“你们看,我们住的不是临街那边,这下面只有客栈厨房后门通向外面一条小道。你们再看,那条小道似乎冷冷清清,很少人经过。”
我们这间屋下面,是客栈的厨房。从厨房后门出来几步远,就是一条冷僻的泥路小道。兴许是因为小道过去是一户人家的围墙,所以甚少人走这条道。
那户人家的围墙五六尺高,墙内两棵高大的槐树挡住了视线,完全看不清里面的院落构造。
“也就是说,我们在这里做任何事,应该都没人看见。”小晚指了指我们此时站立的窗边。
“需要我和田浩拖着尸体从窗户翻下去,把尸体藏到小道上么?”
“目标太大了,厨房只要有人,就会被发现。”小晚摇摇头,指着窗户左边,示意我们看隔壁打开的窗户,“隔壁是我和老曲的房间,按照从楼口过来的顺序,他们会先搜查你们这间房,然后搜查我和老曲的房。”
“我们要做的,是通过窗口,在两间房之间,转移尸体。”
小晚拉着我们探身窗外:“你们看,两扇窗户的距离不过四五尺。等到他们快搜查过来的时候,田浩先到隔壁的房间。少庄主把尸体从窗口传给田浩。当他们搜查这间房时,尸体已经进了隔壁房。然后,他们接下来会去隔壁房,在他们进门之前,田浩又把尸体从窗口传回这间房。”
也就是说,我们要做的,是通过时间差,让人看不到尸体,而尸体仍然在离村的房间。可行么?我和阿峰两个人合力拖尸体都觉得沉重,现在通过窗口,一个人传递,另一个人接应,拖得动么?他们从这间房进到隔壁房,时间应该很仓促,我们来得及么?
“当他们从这间房出来到隔壁房敲门的时候,我会想办法在外面打岔,拖延时间。”
小晚又道:“你们用被子把尸体裹好,绳子用力捆紧,就象搬柴那样,拖起来应该会轻松一些。”
这个办法很是大胆,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有冒险一试。小晚安慰我们说,算是运气好,如果我们住在临街那边,外面人来人往,那么连这个办法都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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