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和忠嫂的老家在哪里？”看样子老曲仍坚持她的想法。
“不知道。”阿峰和田浩同时应了一声。显然他俩不太认可老曲的猜测，我也不认为阿忠和忠嫂会带着前辈的遗体离开这里。只是，他们在哪里？是生还是死呢？
我们又按原样盖好棺材，钉回钉子，掩上黄土。大家都不再说话，只有工具和棺木、泥土摩擦的单调声响。前辈一生辛苦，就连死后也不得安宁，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我们又仔细查看了墓堆四周，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几间屋子和山谷附近也相继仔细瞧过，确实看不出端倪。该怎么办？该去哪里寻找前辈？
“大哥和我们约定的日子就快到了。还是回去和大哥见面后再查吧。”阿峰使劲揉了揉太阳穴，询问的目光扫过我和田浩。
“对。不能耽误和师父汇合。”老曲忽然笑了，“我还要给师父谈个想法呢。”
“我们抓紧时间去小镇上查一下吧。”田浩的提议还是有些道理。
……
在小镇没有得到更多有价值的消息。有人认识阿忠和忠嫂，但都说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现在镇上了。偶尔也有外乡人来到这里，不过形迹无甚可疑，所以也无人格外注意。我们只好坐上老曲停放在镇上的马车，赶回东城。
四个人坐在马车里，沉默得让人窒息。不知是不是在墓堆那里劳动的缘故，右肩隐隐酸痛起来。我抬手活动了一下关节，手肘不注意碰到旁边的老曲。正等着她噼里啪啦的训斥，却没见她有任何反应，仍是盯着自己的脚在沉思。
“你们三个，想不想知道如何提高练内功的速度？”老曲猛然抬起头，“我刚才又仔细想了一遍，觉得有个方法可以一试。”
“哦。”我们三个意兴阑珊地应道。目前当务之急，是找到前辈和阿忠忠嫂。至于涅槃诀，大哥说它创立时就不是参考的中原体系，还不知田浩那法子对不对呢，老曲擅长用毒，难道她的方法和毒有什么关系不成？
“我是这样考虑的。练功前，先喝一碗大量生附子熬成的汤药。附子通行十二经，补命门之火，其纯阳之性对练功一定大有益处。”老曲有些得意地笑起来。
“生附子？”田浩诧异地摇摇头，“附子有毒，生附子毒性更强。如果是肾阳虚衰，阴寒炽盛的病人倒也罢了，平常人一口气喝大量生附子汤，怕是马上就会毙命。”
“你们不是说这涅槃诀功力强过平常内功数倍么？”老曲倒有些奇怪地看了田浩一眼，“既然功力如此强大，喝了生附子汤再练它，正好合适。”
她这是什么歪歪道理，连我这个不懂医药的人听了，都觉得异想天开。
“你们不相信？等我到家先试一回给你们瞧瞧。”老曲撇撇嘴，有些不满意地白了我们一眼。
“你可别把老命搭上去了。”阿峰这话气得老曲朝他呸了两声。
“生附子成熟于夏秋季节，现在只能在药房里买到炮制过的熟附片。”田浩想了想道。
“呵呵……”老曲笑了，“你忘了我有什么天分了。我家温室里，就有四季可用的附子。”
一路再也无话。我们三个自是情绪极度低落，老曲大概也沉浸在她的奇思妙想之中。马车内狭小的空间配合着马蹄枯燥的得得声，让人愈加烦闷。
当我们一个个满面风尘地回到东城时，东城的人们却是人人处于亢奋状态。
庄子坪今晨突然“轰”地一声巨响，接着一阵“哗哗”之音，武术表演大会的场地蓦地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人们称之为天坑。这天坑的出现，令东城的百姓既感新奇又觉恐慌。甚至在东城的街头巷尾飘荡起一个传言：庄子坪的天坑只是一个开始。
“只是一个开始。什么意思？东城快保不住了？”老曲皱着眉头骂道，“谁他妈这么缺德。”
“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事，也就顺心茶楼的人最拿手了。”阿峰若有所思。
“算了算了，我这老太婆没闲心管这档子事了。明天就能见到师父，我得先回家休整休整。”
“老曲。”田浩叫道，“你今天别自己一个人试生附子汤。”
老曲看着田浩笑了，她的白发和温和的脸此时终于给人一种慈祥老人的感觉。“放心……好吧，师父来了再说。”
我们回到天枢门，大家也都在谈论天坑的事。爹和邓叔他们倒是对传言不太在意，似乎谈论的重点在于这个天坑是如何形成的。
“扔石头下去还能听见哗哗的响声……”
“附近的人说天坑刚出现时，能听到底下有水流声……”
邓叔问我们要不要休息一阵子也去庄子坪看看，他们已经去过了，恐怕全城的人都涌到那里去了。林慧和杨欢待在那边听人议论，这会儿还没回来呢。我们同时摇摇头。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感觉心里格外累。
面对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却是味同嚼蜡，食之无味。
饭后我们没有回各自的房间。聚在阿峰房里，却也说不出一句话。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眼皮渐渐沉得抬不起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五师叔来叫我们时，敲了好一阵房门。
饭桌上仍然大大小小好些盘子，我们也仍然没有多少胃口。
吃着吃着，忽然觉得气氛不太对劲。爹和邓叔他们默不作声不说，就是林慧和杨欢这两个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女人，居然也大家闺秀一般装起了斯文。
“林慧和杨欢在庄子坪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言。”邓叔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严肃。
我停下筷子，茫然望着邓叔。
“好多人都说，庄子坪出现天坑是因为武术表演大会带来的杀伐之气。武林高手的拳脚刀剑，把庄子坪的风水破坏了。尤其是……”林慧迟疑了一下，看看我们三个。
“尤其是……盟主使出的诡异功夫和那支会拐弯的飞镖。”杨欢接着说道。
“真他妈瞎扯！”阿峰气鼓鼓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此时我是再也咽不下一口饭菜了，脑子里乱糟糟一窝马蜂似的。王平前辈的遗体还没个着落，大哥又让人给背了口黑锅。尼玛的，今年是狗年吗，这一堆汪汪乱叫的好事之徒。
“喂……喂……”随着下人几声急促的叫喊，只见老曲满面怒容闯了进来。她也不管这么多人在场，扯着嗓子对我们三个喊：“你们听说了没有？居然敢造师父的谣！看我把这帮乌鸦嘴变成屁都说不出来的哑巴！”
除了我们三个，其他人都莫名其妙地盯着老曲。大家一定在想，这疯老婆子又在发啥疯？
老曲可毫不在乎大家的眼神，仍旧絮絮叨叨：“真邪门了，王平那码事还悬着呢，这又砸出个天坑……”
“哎呀，老夫人怎么又犯病了？哥，田浩，我们快把老夫人送回去。”阿峰朝我和田浩使了个眼色。
我们推推搡搡，把老曲一路架出了天枢门。天色马上就要黑下来了，寒气一股股逼入身体，冷得人心都缩在了一起。老曲气呼呼地快步冲在前面，我们默默跟在她身后。当程老板看到我们和老曲一道站在程府大门前时，他的眼睛里分明只有四个字：又是你们！我们也管不了程老板无奈疑惑的心情，尾随老曲来到她的房间。
老曲盯着佛龛，沉默了好半天，然后又忽地站起来，叮叮当当翻弄抽屉柜子。
“你……干什么？”看她那架势，我的心里闪过一丝寒意。
“不行，今天非得……”老曲嘟囔着，又搬出来一只瓦罐子。
“别傻了，老曲。”阿峰劝阻道，“这种谣言就跟长了翅膀的鸟一样，你如何制止得了？你还能把全东城的人都变成哑巴吗？”
“是制止不了。”老曲转过头，面露忧色，“明天师父来了，知道这该死的谣言一定不好受。我想，应该让师父的心情好一点。”
“你要熬生附子汤？”田浩颤声问。
“是的。我考虑过很多遍，觉得这个方法应该能加强涅槃诀的效果。”老曲的眼里闪着自信的光芒，“我如果试验成功了，师父的心情会好那么一点点吧？”
我觉得老曲可真是个古怪的老太婆，她为了练施毒的技术，全然视人命如草芥。可为了她在乎的人，比如程老板，比如大哥，她又象是天底下心地最善良的女人。
“你还没完整练过涅槃诀，不知道功力产生的效果，怎么能辨别生附子汤有没有作用？”田浩认真看着老曲。
“这……”老曲有些踌躇了。
“所以……我来试。”田浩的话把我吓了一跳。
“不要！”我和阿峰同时叫起来。虽然老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而一旦失败，大量生附子汤，可是立即要人命的！
田浩轻轻微笑着，对我和阿峰缓缓摇摇头。我明白他是让我俩不要担心，可是……
“辰雨哥，阿峰，相信老曲。而且老曲说得对，明天，大哥的心里一定不好受。”田浩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出一些倦意。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他的心思定是和老曲一样。善良的田浩，我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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