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度僵在原地。
这两年,玉罗门陆陆续续请大夫来医治过周启明的受伤,都不奏效。
每一次的失望,周启明都会狂性大发好一阵子,摔碗摔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几夜。
周玄度不忍心,直到前两个月,才消停一些,没提治手的事。
“二弟,你这么想大哥?你明知我没有嫌弃的意思,”周玄度心痛如绞,蹲下身,稳住弟弟颤抖的肩膀:“你说不治就不治,大哥不逼你……可这是圣医族的人,不同于以前的大夫,再试一次吧,啊?”
周启明哽咽:“圣医族的人,大哥以前不是没有请过,没用的。”
周玄度回忆道:“上一回来的那个圣医族人,太年轻了,我怕他经验不够老道。这回人家都敢来治垂危的家主,定有几分真本事。”
一旁的温大夫插话:“敢问大爷,那个圣医族人,叫什么名字?”
“叫温鸿,二十来岁左右。”
温大夫沉吟:“是他啊。”
夏云裳好奇问:“温鸿怎么样,医术了得吗?”
温大夫略略点头,给予中肯的评价:“不错,算是他那一辈中的翘楚。”
温大夫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下去。
“大哥,你听到了。”周启明瑟缩,抗拒治手的态度更强硬。
周玄度轻拍着弟弟的肩安抚,一壁问:“那比之温大夫如何?哦,请温大夫实言相告,不要谦虚。”
温大夫捻抹一把长须,道:“等温鸿活到老夫这把年纪,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哦,那就是说他的医术目前是不如您的,”周玄度眼睛一亮,竭力游说:“启明,听到没有,再试一次吧。圣医族的人可不好请,上次请那个温鸿,都三令五申拖了半年才过来。”
周启明擦擦眼泪,慢慢抬头,叹息道:“好,我听大哥的。不过给我一天时间调整下,我现在不想人碰。”
周玄度朝温大夫看去,温大夫会意道:“病人心境平和更利于医治,让他先休息吧。”
“好,天色也不早了,三位也养精蓄锐一晚,”周玄度道:“周六,带三位贵客去上房。”
叫周六的家丁出列,引手:“三位请。”
三人之中有一人是女的,自然不可能同屋睡通铺,好在安排的所谓上房是一整个院落,有四间空房,随他们分配。
三人不用家丁服侍,叫家丁退下,自己打水洗漱。
夏云裳坐在井台边,往井底倒映的幻月,唏嘘道:“这周启明,看起来是条硬汉,不就治个手吗,哭哭啼啼的。”
温大夫用毛巾擦脸,不足为怪道:“老夫生平也遇到不少这样心灵脆弱的病人,他们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祁景泰摇辘轳打上清水,第一把拧给温大夫,第二把拧递给夏云裳:“温鸿是个怎样人物,方才在主院,温大夫好像有没说完的话。”
夏云裳接过湿巾,闻言默默看向温大夫。
“唉。”
温大夫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这温鸿,医术是好,人品却差得一塌糊涂。”
泰、裳二人对视一眼,皆感到惊惧。能得脾气醇和的温大夫一句批评,可见那叫温鸿的人品的确很坏了。
夏云裳嘟囔:“玉罗门又不缺钱,怎么找上这样的人医病。”
“机缘巧合吧,”祁景泰把水盆里的水倒掉,望一眼大雾弥漫的天空:“早点休息,明天给周二爷治了手,看这架势,不管治得好治不好,周大爷都会相助,我们就能回去了。”
“你确定?”夏云裳不以为然,“今天这帮不速之客,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波,周大爷忙处理内务,能拔冗随我们去金陵挖坟吗?”
祁景泰嗤的一笑,刮了下她的鼻子:“小傻瓜,周大爷手底下能人辈出,何劳他亲自出马。只要他肯答应派给专业的人手就足够了。”
事情敲定,大家安心的等着明天的到来。
只要能把盗墓贼请回去,玉罗门的纷争与他们无关。
清早,各帮各派躁动的汇聚一堂,交头接耳念念有词。祁景泰三人秉持此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坐在一方角落,静静享用玉罗门提供的早食。
很快,周大爷周二爷司法长老等重量级人物相继出现。
很快,大堂里吵成一锅煮沸的粥。
两拨人拥护各自心目中的继承人吵了起来,还泾渭分明的站成左右两列。
左边拥护周玄度一列强烈要求:“请大爷接管家主一位,以免夜长梦多,帮派内乱。”
既是帮周玄度那边的,周启明不好开口,按捺着火爆脾气。
周玄度自然出面:“稍安勿躁。我刚刚已经宣布,家主找到了疗伤秘法,不日就会痊愈,你们这是撺掇我谋权篡位的悖逆之言。”
拥护周启明那一列的也开口:“为了稳定内部,怎么说是谋权篡位,不然可以先暂代家主一位,等老家主痊愈,他自然还是一家之主。不过这位代家主的人选,我认为不该是平庸无为的大爷,这些年我们二爷劳苦功高,他才是代家主的不二人选。”
“马松!你要陷我于不仁不义吗,这个代家主我是绝对不会当的。”周启明跳脚的吼。
另一方人驳斥道:“开玩笑?二爷何德何能当代家主,且不说高门朱户都有传嫡传长的传统,咱们江湖人士不讲这些虚礼,拳头总要是讲的,”那人扬了扬青筋凸暴的肉拳,不屑道:“众所周知,二爷的左手早于两年前一场事故中废了,他如何能担当代家主的大任。”
“放屁,当家主靠的是智慧,不是蛮力。你们可曾见老家主最近几年还亲身下过场?不都在帮中运筹帷幄、主持大局吗。二爷失去了左手,这两年投于家族事务当中,论知人善任,没人比他更强。”
这人的话引起一列人的呼啸呼应。
不叫不知道,一叫吓一跳,这助威声一出,有排山倒海的气势。
祁景泰他们三人昂首一瞧,发现二当家的拥趸者竟远多于名正言顺的大当家。
周启明被这阵势吓的,宛若被踩尾巴的猫,气急败坏喝止众人:“都住口,我们玉罗门的事,即使老爷子出了什么事,还有司法长老主持,他是我们玉罗门除了家主,最德高望重的长辈,轮不到你们插手。”
周玄度无奈,也管管拥护自己的这一列人:“大家安静,我明白大家的好意,但老爷子还好好的,谈这些事实在言之过早。”
……
角落的桌边,夏云裳悄声问祁景泰:“二爷那暴跳如雷的样子,对自己的支持者都恶言相向,是如何俘获这么多人心的?”
比较下来,大爷再生气也不撕破那一层脸皮的作风更符合大家风范。
不是说平白忍气,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一群拥趸者,态度太差了。
祁景泰离于乱圈之外,悠然的品着香茗,闻言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只是作秀,私底下并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啦,”夏云裳拿起一颗桃在他面前晃:“推来、推去,仿佛是古人流传下来的优良传统。”
“不推,我要了。”
祁景泰连桃带手的抓住,抚触在柔腻的肌肤上。
“诶。”夏云裳脸红推他。
“你们两个大男人摸来摸去干啥呢?”
一个大脑袋陡然从亲密无间的两人中间拱出。
祁景泰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扯到自己身边,不让他碰夏云裳半点,没好气道:“你要干什么。”
“嘿,我看你们这没人,来躲躲清净,大惊小怪做什么!”
来人是昨天搭讪的童越。
一副短小精悍、老奸巨猾的模样,看了就不想打交道。三人一致的别过头,不搭理。
童越偏在他们面前晃悠:“怎么都不理人。我外号叫包打听,你们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的呀,上到天文地理,下到翠花家的老母鸡生了几只蛋,我包打听无所不知。”
夏云裳略略吐舌:“谁知道你的消息是真是假。”
陡然,祁景泰倒有兴趣尝试一下,问道:“那你知道周老爷子得的是什么病吗。”
童越伸手:“一个问题一百两。”
“你敲诈!”夏云裳怒目瞪视。
祁景泰犹豫一瞬,掏出一百两银票:“说。”
童越挠挠头:“你这个问题不好答。”他压低声音:“这么说吧,我不知道周老爷子得的什么病,但我知道周老爷子得病症状,而且是两年前就开始的。两年前他有了一次便血,打那后断断续续一直不见好转,好几次发病,成了勾魂索,这次算严重的了。你看这答案值多少钱,你看着给。”
祁景泰知道他故作神秘,以坐地起价,也不跟他计较一百两:“银票拿去吧。”
白花花的银子进了没谱骗子的口袋,夏云裳肉疼。
她正要说什么,骚动不歇的厅堂中央发出一阵爆喝。
“二爷,你这是何苦啊!”
走神的三人立即站起来观望,他们看到场中景象,均惊异的瞪大眼睛。
只见周启明左手持刀,右手端淌着鲜血,消失了右手掌亲自被他左手切落,血淋淋的掉在地面。
周启明忍着痛楚,唇色发白:“现在,我只是连笔都不能再握的废人,诸位不要再劝,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这个代家主之位,非他莫属。如果断掌还不足以明志,诸位还要再劝,就是逼周某去死!”
“二弟,”周玄度声泪俱下,“快请大夫为二爷止血。”
前厅的争执没有因为二爷的壮士断腕休止,反而越演越烈,司法长老正在控制局面。
对他们来说,一个手掌,一条人命,都比不上自身利益。这些人平时分两拨分别跟大爷、二爷交往,其中一个若倒下了,就代表他们和盗墓门的交情也划上句点。
后院没有权力纷争,一样的忙碌,家丁们端着一盆盆的血水和棉纱等进进出出。
不被注意的祁景泰三人,悄然溜入了敞开的大门。
祁景泰望一眼床上已包扎好面如金纸的周启明,轻声询问:“不知在下几人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坐在床沿的周玄度闻声,擦了下通红的眼眶,摇摇头:“不用了,二弟已经没事。”
周大爷没心情招呼三人,更不提祁景泰昨晚相求一事。
三人默默相视一眼,不好在这节骨眼催人家办事,均静立一旁。
“大哥……”
“二弟,我在!”周玄度不想打扰他休息,又忍不住悲鸣:“二弟,你怎么干如此傻事,一只手没了,如今另一只也没了。”
周启明虚弱的笑:“值得啊大哥,你别哭了。”
三人见状,默默退了出去。
夏云裳若有所思:“这周启明真是一条硬汉,失去一只手都不能接受,居然狠得下心切下自己另只手。”
“你说什么?”祁景泰耳朵一动,忽然拐角花木处碰上童越:“包打听?我问你件事。”
童越揣揣袖口上前,嬉皮笑脸的伸出手:“老规矩。”
祁景泰迫切需要知道,径自拿出一百两银票:“我问你,玉罗门这一行是否一出道就很厉害,在江湖上是横行无阻的,一直没遇过什么大风大浪?”
夏云裳眉毛一竖:“这算什么问题。”
“对啊,这算什么问题,”童越拿着银票对着日光打量标志,他转眼一瞧主顾的冰沉脸色,忙收起玩世不恭:“嘿嘿,这爷问的,人生在世哪能一帆风顺,更别说一个门派的创立,其中千般艰苦万般磨难一言难尽。”
被祁景泰静静盯着,童越脖子一缩,知道这样笼统的说辞对不起这一百两银子,眼珠子一转,脑海里又搜罗好些干货:“这大风大浪嘛,肯定有的。比如今天想推各自心目中的人上位的暴动,就不是第一回了。我先前说了,周老爷子这个病两年以来断断续续的发作,老爷子病危呢,大概有个三四次吧,每次都闹得挺凶的。可能、可能这回反而说老爷子有救了,惹得他们更发急,急切拥立自己人上位?大风大浪……自然有了,过去数十年里,比这场面还大的有好几场,你们几个小娃不用害怕!”
祁景泰略一沉吟:“知道了,你退下吧。”
“我退下?什么口气,我又不是你的佣人。”
童越没深入想,拿着银票喜滋滋的走了。
如今的玉罗门一摊乱子,夏云裳想出力,都找不到方向的感觉,她道:“四哥,周老爷子闭关了,周二爷痛上加痛不会让我们治疗左手。要不放弃这里吧,我们去找别的盗墓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不信,找不到敢闯皇陵的人。”
“不行啊,”祁景泰摇头叹息:“有钱能鬼推磨不错,但有钱不能买到看家本领。胆子大的人很多,有才干的不多。敢去闯皇陵的人有,能全身而退的少。玉罗门是我所知道离金陵最近的一家。再去别处寻找,找不找得到难说,光路程上,柳玉笙就等不了。”
夏云裳思虑半晌:“那我们再等一晚,让大爷平复伤痛,再谈合作。他总不能因为家事,弃置了本行,拒绝上门的买卖。那他拿什么养活一家子人?”
祁景泰揉揉她后脑勺,莞尔:“嗯,就这么办,暂时静观其变。”
三人又歇了一晚,谁知到了第二天,又是另一幅翻天覆地的画面。
“杀人了,大爷杀人了!”
“家主被大爷杀死了!”
全门派上上下下的家丁宾客一齐往后山涌去。
祁景泰他们在院中闻声,祁景泰急忙拉上夏云裳的手:“走,去看看情况。温大夫留在这。”
祁景泰拉着她跑得飞快,风声在头顶猎猎作响,夏云裳被迎面急冲的风沙迷了眼,快看不清眼前的路。
夏云裳四肢发软,她仍对周家的情况模模糊糊,喘气问:“四哥,周老爷子被害死了,我们急着过去干嘛。”
“是被周大爷害死的!”祁景泰道:“我忘了说,玉罗门也不乏胆小怕事之辈,敢闯皇陵的,只有这周玄度,他背负上杀害老爷子的罪名,这条线就断了。”
“那又怎样呢,”夏云裳不解道:“如果周玄度真杀了老爷子,你即使把凶手劫出来,也无人听命于他。周玄度一个人能开皇陵吗。”
“不是这个意思,”祁景泰隐隐有一个直觉念头,既是直觉,就是没有根据的,他索性不提:“先去看看再说。”
后山,人头攒动,正对洞穴口指指点点。
洞穴口,面如金纸的二爷正抱着死去的老爷子痛哭。
老爷子的致命伤在腹部,血液已经干涸,脸和周身有多处擦伤,看来临死前经过一番激烈打斗。
正受众人指摘的周玄度一脸木然的跪在地上,喃喃摇头。
“大哥,你为什么要害死家主!他名义上是家主,大家都知道,我们一家亲如父子兄弟,你太狠心了。”周启明青筋全浮,火气震得他断掌处汨汨流血,染红白纱。
周玄度猛然摇头:“不是我二弟,真的不是我。我刚听弟子通秉,说老爷子的尸体被弃在洞门外,才赶过来的。”
祁景泰在人群中质问了一声:“既没人看到大爷亲手杀人,二爷是如何断定人是大爷杀的?”
面色镇定的司法长老回答这个问题:“家主闭关的洞穴,除了出入口用箸叶封口,外表看起来和山壁融为一体,能够达到隐蔽作用。以防有野兽和恶人闯进去,里面还布了一种箭阵,其阵法的布置和破解,只有历代家主知道……家主在入关前,便把这套法子交给了两位当家共同保管。在老爷子入关时,这箭阵就是大爷布置的。还有……家主腹部的致命剑伤,经我们查验,是出自本门的独家功夫,只有两位当家以及几位高位元老才知道。”wWω.㈤八一㈥0.net
祁景泰又问:“那么,大爷杀周家主的动机何在?”
司法长老耳尖一动,看向这个年轻人,他还没说什么,就被一群人声淹没。
这下拥护二爷的人可以理直气壮的跳出来踩踏大爷了:“这还用得着问,昨天大家都清楚,支持二爷继位代家主的人更多,二爷比大爷更有威信。大爷怕地位受到威胁,心狠手毒杀了家主,好尽快成为下一代家主。”
“没错,大爷弑主弑父,罪不可恕,没有资格当家主,应该逐出师门!”
“逐出师门的惩罚太轻了,他要一命抵一命。丧心病狂杀害自己师父的人,这样的畜生决不能留。”
祁景泰看着义愤填膺的众人,轻飘飘吐出一句:“费尽周折闯箭阵,冒着弑杀罪名杀害老爷子。如果做这一切是为了家主之位,大爷为何不杀掉二爷。把唯一与他竞争的人杀了,家主之位不就没什么争议了。杀二爷的方法很多,而杀老爷子必须闯箭阵,自找嫌疑。”
夏云裳眼瞳灿亮,附和拍手:“说得对。”
他声音不如群众激昂有力,扯着脖子喊,却像施了咒语一样,让所有人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有人弱声提出:“家主英明无比,大爷若杀了二爷,早晚会被家主洞悉。大爷杀了家主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二爷心性刚直,不会怀疑到大爷头上。”
祁景泰立即指向场中:“现在是怀疑吗,是铁证如山吧。倒像故意制造的场面,等大家过来看。大爷倘要选择一条艰难的路刺杀老爷子,起码他要考虑摘脱嫌疑,把现场收拾一下,将洞穴里布置两个外界闯入的小贼,再把用独家武功刺死的老爷子的尸体抛到荒山野岭,假装是外界的匪徒劫杀了老爷子。为什么把尸体抛在这,留下明显的证据。”
众人交头接耳,无人赞同这话,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有人牵强附会的嘀咕道:“你们哪的啊,心思这么深。杀个人还这么麻烦,杀了就杀了呗。”
这时,洞穴旁半人来高的灌木丛里传来窸窣窸窣的响动,一道血手掌钻出草缝,把大家吓了一跳。
玉罗门弟子拔刀上前,挑开草丛。
里面郝然是一个全身是血,没有杀伤力的人。
弟子们收刀回鞘,将人从草堆里拖了出来。
周启明揉了揉眼睛,抢步上前,震惊道:“你不是药门弟子吗,这是怎么了。”
药门弟子微弱道:“弟子,上山采药,看到大爷闯进山洞,扛了家主出来,我上前拉住他,他打伤我,跑、跑了……”说完脖子一歪,咽了气。
二爷一党再度神气活现起来,可算真相大白了。
大爷不是不想处理尸首,碰巧被采药弟子绊住手脚,来不及处理,只得丢下尸首遁走。
“大哥!”周启明气势汹汹冲过去:“我为了把代家主一位让给你,不惜自断一手,你竟还是不安,杀害家主。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休怪做兄弟的大义灭亲。来人,把大爷押往火刑场。”
“烧死,烧死!”
“欺师灭祖的畜生,天理难容。”
“二爷就是断了两只手,也比这个畜生强。”
“有二爷的英明领导,即使二爷失去了双手,也能统领好玉罗门。”
在二爷一党的鼓动下,大爷一党偃旗息鼓,都如潮水退开了去。很快,不辩一词的周玄度被五花大绑。
在板上钉钉的节骨眼,又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冒出来。
“慢着——”
周启明眯了迷眼:“又是你,齐公子。你屡次帮周玄度说话,难不成你是他的同伙?”
“算了,感谢三位为我挺身而出,”周玄度不愿牵累无辜的人,木然道:“事已至此,我百口莫辩,没什么好说的了。”
祁景泰皱了皱眉,受害人都打了退堂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真回天乏术也。
夏云裳直接喝骂:“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什么都相让。让便算了,老爷子的仇你不要报了吗,任由杀你师父的真凶逍遥法外吗。”
周玄度被当头一棒,眼圈发红:“师父不是我杀的。”
“你们不要在这演戏了,”周启明不耐的大手一挥:“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抵赖。”
祁景泰微微一笑,他曾经见过不少摆在眼前的事实,似乎培养出一些探索真相直觉,只要周玄度还有生存斗志,不轻易招供,他查到底了:“人证,就凭一个弟子,万一他是被买通的呢。再说物证,方才司法长老说了,会独门武功、会剑阵的不止大当家一个。”
这回没等周启明开口,就有目光雪亮的群众七嘴八舌的为周启明愤愤不平的辩解。
“这哪来的小子,没长眼睛吗,二爷的右手都断了,他会闯剑阵和杀人?”
“大爷不止右手刚断,左手早在两年前就废了,人家连武器都拿不起来,如何行凶。”
“二爷性情爽快纯粹,昨天的断手高义大家都见识到了的,他要是想争家主一位,犯得着赔上自己的手吗。放着大爷不处置,来冤枉二爷,没天理了!”
周启明抱着断手,眼眶微红:“姓齐的,我确实会剑阵,但是剑阵一旦布下,只能由里面的人打开,否则外人只能死闯,用本门剑法挥挡箭流。我两只手已废,你不要含血喷人。”
夏云裳细瞧对方光秃秃的手腕,确实是断了的。
夏云裳甩开思绪,转朝另个方向揣测:“剑阵主要是抵挡箭流,这个其它高手也可以做得到,不一定是大爷。”
“嗯,我也这么想。”祁景泰抬手想摸摸她脸,众目睽睽下觉得不合适,忍住了。
“你们两个来捣乱的吗。”周启明见他们一唱一和,气得不行。
祁景泰胡搅蛮缠一通,笑道:“事有蹊跷,我想帮大爷沉冤、为玉罗门除恶而已。二爷一向自诩跟大爷兄弟情深,怎么慌里慌张的就定案,不给他一点机会。”
“我没有!”周启明脸色涨红。
夏云裳接话道:“没有就好,你再提要杀了大爷,就是枉顾兄弟情谊,做贼心虚的表现。”
“没错,”祁景泰颔首,深知审理这种案件要有一个期限,不可无止境的拖延下去,便抛出条件:“不如给司法长老七天时间,叫他查一查。倘查不出,再定大爷的罪不迟。”
“哎呀,人家兄弟情深,都肯牺牲自己的一只手,七天算什么,七十天都不嫌多。”夏云裳附议道。
祁景泰温柔笑道:“不必了,七天足够。就这样说定了。”
夏云裳眨巴眼睛:“就七天呀,那好吧,我相信你。”
周启明“……”什么他们就说定了!
被忽悠了一通,周启明还没法开口反驳,一开口那就是个枉念兄弟情谊啊。
周启明拿这两个小混蛋没辙,求助向一边的长老:“司法长老,您是玉罗门最具威信的元老,您怎么说?”
事实摆在眼前,只有这两个小混蛋才胡闹,英明神武的司法长老一定立刻秉公执法。
英明神武的司法长老垂眸,思虑片刻:“将周玄度的火刑延缓七日,暂时押入地牢。”
周启明怅然若失:“长老。”
“兄弟情哦。”夏云裳笑嘻嘻的晃到周启明眼前。
周启明咬牙切齿:“谨遵司法长老的命令,我愿意协同族人,找一找别的蛛丝马迹。”
看热闹的人群暂时散开,门中弟子把周老爷子的身体清理一番,抬回堂屋里停放,择日下葬。
九月时节,地表气温炎热,尸体是停放不了多久的,还有七日之限,柳玉笙的等待。每一样条件都催促他们刻不容缓的查案。
祁景泰牵着夏云裳,二人脚不沾地的赶回周宅,找司法长老。
途中,夏云裳好奇问:“你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有点眉目,但不逐一查下去,我也很难确定,更不能令其他人信服。累不累?”祁景泰转头看她。
夏云裳莞尔:“不,我要和你一起。”
祁景泰笑笑。两人说话间,抵达内院找到了司法长老,司法长老开口先问:“齐公子,你胸有成竹的力挺大爷,莫非你知道凶手是谁?”
“事发当时,其余人或惊或怒,唯有长老你,泰然自若,眉宇间泛一丝疑窦。最后还同意晚辈们毫无证据的要求,保住人人唾弃的大爷。你又是为什么?”祁景泰反问。
这个年轻人观察力惊人,司法长老震惊。
这件事本不欲声张,但眼下,只有这两个年轻人有胆气和谋断站出来,他又不擅长断案,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俩了。
司法长老略犹豫一番,踅身往房中去。
不多时,他拿着一封黄皮书信类的东西走出来,双手奉上:“请两位过目。”
祁景泰接过拆开来,夏云裳伸头挨着他瞧。
这封遗书让二人有喜有忧。
忧的是,上面明确点明,一旦家主老爷子有不测,继任家主为周玄度。
且这封遗书,周玄度也是知道的,上面还有他的承诺盖章,答应老爷子一定会打理好玉罗门云云。
还有,老爷子怕师兄弟俩阋墙,人心难测,也提防着周玄度为了权位,对兄弟赶尽杀绝。所以上面还说,无论周启明做错任何事,须饶他一命不死。
上面自然没有未卜先知的说凶手是谁,但也是一项重要证据,祁景泰问:“这封东西除了长老你,还有别人看过吗?”
司法长老摇头,又点头:“好像被人翻阅过,我放在箱底,当时以为是负责洒扫的弟子在整理衣物时不小心翻了出来,没放在心上。”
祁景泰点点头,将书信双手奉还:“这固然是大爷的保命符,还请暂时不要声张,将这东西保管好。”
司法长老应允点头:“不知二位打算从何处查起?”
夏云裳立即接话:“灵堂,我们需要查看受害者,而且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不惊动任何人,免得暗处的凶手阻挠。”
祁景泰羞愧的摸了摸鼻子。
好熟练的太子妃。
不是,他不跟心上人躺在高床软枕里享受人生,都带她媳妇干的什么破事儿啊?
回去一定好好弥补她,在香喷喷的高床软枕里……
“你在想什么,脸那么红。”夏云裳伸手探他额头。
祁景泰从旖旎思绪中回神,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哑声道:“没事……长老,方便带我们查看尸体吗?”
“没问题,要做到不打草惊蛇的话,我可以派人把尸体从灵堂转移出来,任你们查看。”这点小事对他堂堂司法长老来说小菜一碟。
于是两拨人分头行动,祁景泰他们回居舍去找温大夫。
周老爷子被转移到了一间通风的隐秘小屋,祁景泰他们十分敏锐的,都被绕来绕去的方向绕晕了。
要不是有司法长老派弟子带路,他们一定找不到,别人也一样。
除了温大夫都不懂医术,均在外间静候。
约半个时辰,温大夫用帕子擦着手出来,头顶冒汗:“周家主的致命伤确实是腹部那一剑,剑的尺寸跟长老提供的是一样的。”
祁景泰递上一杯清茶,问:“我叫你查探家主的旧疾,查了吗。”
温大夫接过茶水,道了声谢:“查了,看似便血,其实周家主是中了一种毒,这毒.药是人为配制的,十分罕见,少放一点就症状轻,多放一点症状就重,有性命之虞,表现出来的是便血,其实是五脏受损。”
司法长老震惊:“家主一直以为得了怪病,竟是有人给他下.毒。”
夏云裳急问:“是什么药,赶紧叫司法长老派人搜一搜。”
“慢着,”祁景泰沉吟道:“那个人潜伏两年之久,一定小心翼翼,不可能把药随意藏在弟子能翻动到的地方。与其大费周章找药,我认为,该找药方子。温大夫,你说这药罕见,正规药铺肯定不会出售这种害人的东西。”
事情未查清,祁景泰不是神仙,也不能断言,他直接下决定:“要去各大药铺找相应的药材,对了温大夫,你清楚这药的配方吗?”
温大夫点头:“这毒虽罕见,我圣医族的高层却都知道的。”
“噢?这不像巧合……那这药的来源,还可能是凶手跟某个人拿的。那个曾为二爷治手的温鸿,他也出自圣医族,要找他问问看。
司法长老叹息:“圣医族有温大夫知会一声,找温鸿对质不成问题。但要搜查玉罗门附近的所有药铺,要出动我门中弟子,还不打草惊蛇,实在困难。”
因为提到温鸿,大家都隐隐有了谁是凶手的猜测,万一真的是那人,调遣玉罗门弟子就瞒不住那人。
这时,泰、裳二人同时出口:“我想到一人。”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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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闲乔的皇妃多骄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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