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耿宝、纪晓苒;配角:景姝;
第一章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你有大头。”
巷子里的空地上,一群孩子正围着一个低头不语的孩子叫喊着。无论这群孩子如何高声嬉笑,被围着的孩子就是没有任何动作和表情。终于,有顽皮的男童不耐烦了,捡起块石头朝那不动的孩子扔去。
孩子们都是没有是非观的,见有人带头,纷纷跟随着捡起地上的石块朝那仍然没有反应的孩子扔去。
受到欺负的孩子似乎没有任何感觉,眼神只是痴痴地盯着地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有任何躲闪。本来就破旧的衣服被带着灰尘的石块砸中,更显得这孩子邋遢。
领头的顽皮男童越发得意和起劲,竟捡起块大的红砖瞄着了发呆孩子的头部身上,这要是扔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从巷子里的另一头冲出个极其瘦弱的小女孩,一把推开那顽皮男童,跳到了痴愣孩子面前,张开双臂,像是拼命保护小鸡的母鸡,护住了那孩子,嘴里还气呼呼地说着,“你们欺负人,都是大坏蛋,我要告诉你们的爸爸妈妈。”
顽皮男童显然不怕这个非常瘦弱的女孩,仍然将红砖砸了过去。所幸的是男童力气不大,红砖的速度不快,女孩也很灵活,拉着那呆愣的孩子立刻躲到一边。见没有砸到人,那顽皮男童还做了鬼脸,气那女孩。
小女孩生气极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鼻子一抽一抽的,模样很是可怜,但她仍倔强地护住同伴的面前,带着哭腔威胁那顽皮男童,“你等着你等着,我告诉我奶奶去。”
顽皮男童一点都不害怕,摇头晃脑满不在乎地叫嚷着,“我才不怕你奶奶呢,你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你奶奶根本打不过我们家。”更可气的是,这男童还联合旁边其他孩子,怪声怪气地喊着,“火柴棒,火柴棒,瘦的像个火柴棒。”
小女孩的眼泪刷得流了下去,可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抽泣着,大声地抗争,“不准你们说,我不是火柴棒。”
“我奶奶说你瘦的像个火柴棒,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就是火柴。”顽皮男童一边叫着一边拍着手,“大头是傻子,火柴是呆子,呆子配傻子,生个小呆子。”
“你胡说,胡说,大头不是傻子,她不是傻子。”小女孩终于哭出了声,却还在高声地替同伴辩护。
“大头就是傻子,她现在都六岁了还不会说话,骂她打她,她都不会动,傻子才这样呢。”顽皮男童神气又得意,问向其他孩子,“你们说,大头是不是傻子?”
孩子们齐声说“是”,让小女孩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抬手胡乱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在哽咽声中发狠地说:“你们等着,我告诉景姐姐去,我让景姐姐教训你们这些坏人。”
领头的顽皮男童撇撇嘴,不知嘟囔什么,又冲着小女孩做了个鬼脸,带着这帮孩子跑了,显然,小女孩口中的“景姐姐”对他们的威慑力更大。
小女孩见人都跑光了,用半新不旧的衣袖擦了擦眼泪,转身牵住了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的痴呆孩子的手,抽泣着轻声说:“耿宝,我带你回家。”小脚才跨出去一步,就听身旁传来低低的声音,“火柴,不哭。”
小女孩顿时睁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高兴万分,“耿宝,你会讲话了?”
面无表情的邋遢孩子机械地重复着一句话,“火柴,不哭。”
“耿宝会说话啦。”小女孩兴奋地跳了起来,牵着邋遢孩子向家里跑去,嘴里欢喜地叫喊着,“奶奶,耿宝会说话了。耿爷爷,耿宝会说话了。”此刻,她完全忘了还有泪水挂在她的脸上。
低矮的平房外,有个花白头发的慈祥老妇人正坐在阳光下织着毛衣,听到孙女的喊声,她猛地站起,将手中的毛衣扔在小板凳上,赶紧去隔壁喊人,“老耿老耿,快出来,我孙女说耿宝会讲话了,你快出来看看。”
满脸深刻皱纹的老汉颤颤微微从昏暗的屋中跑了出来,急切地问:“晓苒她奶奶,你说得是真的?我家耿宝呢?”话音未落,小女孩拉着邋遢孩子快乐地奔来过来,很是炫耀地将那孩子推到了两位老人面前,开心地说:“奶奶,耿爷爷,耿宝会说话了。你们听,”她转过身期盼地看着那孩子,“耿宝,你说啊,快说啊。”
可惜这孩子并不能理解面前二老一小那希冀的眼神,仍然是痴痴愣愣没有反应。
老汉失望地摇摇头,不过这么多年来,他失望的事太多了,这件小事也激不起他心里太多的波动,只是微微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妇人觉得奇怪,她的孙女可是最乖巧的,从来也不会说谎。她弯下腰问孙女,“晓苒,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女孩顿时察觉到一种不被信任的语气,立刻委屈的嘟起小嘴,豆大的泪水从眼眶里滑落。
老妇人心疼极了,刚想要哄着孙女,突听那名叫耿宝的孩子生硬地说:“火柴,不哭。”大喜之下,她竟顾不上安慰孙女,宽怀地对那老汉说:“听听听,老耿你听,耿宝会说话了。”wWω.㈤八一㈥0.net
在耿宝开口的瞬间,老耿早已经哽咽落泪,他一把搂住耿宝,哀哀地哭着,“爷爷的宝贝诶,爷爷没白活啊。”
老妇人也红了眼眶,拿手直抹眼泪,“老耿,哎呀,真是太好了。我就说嘛,咱耿宝长大这么好看,怎么会是傻子呢。老耿啊,都说贵人语迟,你们家耿宝以后啊,肯定会有大出息,你就等着享福吧。”
老耿长长舒出了一口气,“哎呀,我也不图我们家耿宝什么,只求她能平平安安长大,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行了。”
两个老人在相互感慨着,小女孩却不懂大人的悲喜,只是高兴地大声说道:“耿宝会说话了,奶奶,我没有骗你们。”
“对对对,我们家晓苒是最乖的好孩子,耿宝能说话啊,晓苒的功能最大。”老妇人爱怜地将孙女搂在怀里,转头笑着对老耿说:“老耿,今晚咱也庆祝庆祝,你看怎么样啊?”
老耿激动地直点头,“好好好,我去买点素菜,再买只烧鸡,这两孩子最喜欢吃鸡腿了。”
“成,今儿我和晓苒就不和你客气了。”老妇人抹了一把脸,笑吟吟地说:“你也别去买菜了,就你做菜那水准,你也不知道该怎么搭配着买菜。我家里还有些素菜,你就买只烧鸡就行了。菜我来做。”她知道这爷孙俩家里困难,却又不想伤到人家自尊,便故意找了个由头,让老耿少花些钱。见老耿嘴皮子动动,她明白老耿要说些什么,于是爽快地摆摆手,“老耿,我和晓苒都不和你客气了,你可别再客气了。咱两家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处的像一家人似的,你再客气可就是见外了。”
“诶诶诶”老耿抚摸着耿宝的头发,感激不已,“晓苒她奶奶,这几年我身体不好,也真是多亏了你帮忙照顾着耿宝。”
“你看你,又来了。”老妇人笑着说:“你要是这样细说,那我更应该对你家耿宝好。当年要不是你半夜闻到煤气味,冲进去把我和晓苒背出来送到医院,我们祖孙早没命了。我出院时可听医生说了,你要再晚几分钟去救我们,我们肯定没救喽。”
“哎呦,都过了好几年的事,你怎么又提了?邻里邻居的,这不是应该的吗。”老耿说得很朴质。
“所以啊,我不和你客气,你也就别和我客气了。”老妇人是个爽快人,“老耿,你先进屋休息会,等我快做好菜,你再去买烧鸡。”随后她又笑呵呵对孙女说:“晓苒,带耿宝去玩吧,别让人欺负了她。就在这附近,别跑远了,竖着耳朵听着点,等吃晚饭时奶奶会叫你们的。哎呀,”刚才光顾着高兴耿宝开口说话的事了,她竟没有注意到耿宝那满是灰尘的衣服,“这是怎么搞的?”轻轻给耿宝拍着灰尘,偏头又看见自己的孙女,顿时惊呼起来,“晓苒,你的眼睛怎么了?红红的?是不是哭了?谁欺负你了?”
“是小胖他们那帮坏孩子。我才不怕他们呢。”小女孩高高昂起头,“他们欺负耿宝,他们拿石头砸耿宝,我保护耿宝的。他们还说我没有爸爸妈妈,还说耿宝是傻子,我是呆子,还说我是火柴。”
老妇人一跺脚,恨恨地说:“这帮小家伙,我找他们家人去。反了天了,老是欺负耿宝和我家晓苒,等晚上他们家长回来,奶奶去骂他们。”她是这片棚户区里有名的泼辣老太,骂起来人来,谁也不敢惹她。
那个老耿是这一片出了名的老实,听到小女孩这番话,只会一个劲地摇头叹气,心酸地看着耿宝。
耿宝突然又给了两个老人一个惊喜,开口又说了一句,“火柴,不哭。”
两个老人还未说什么,小女孩有点不高兴了,冲着耿宝纠正说:“坏孩子叫我火柴,你也叫我火柴,我不是火柴,我叫纪晓苒,纪晓苒,记住了吗?你说一遍。”
耿宝直直地看着纪晓苒,又重复了一句,“火柴,不哭。”
纪晓苒的小脸上皱起了眉头,望着自己的奶奶,颇有些委屈,“奶奶,耿宝坏,我也不要叫她耿宝了,我也叫她大头。”
老耿咧开嘴笑了,和蔼地摸摸纪晓苒的发顶,“好好好,耿宝不听话,晓苒就叫她大头。”
纪奶奶看着孙女天真的模样,也笑了,“谁叫你这么瘦的。你要多吃点,长成小胖那样,那就没有人叫你火柴了。”自家孙女可以说是这一片最瘦弱的孩子了,老人们见到这孩子总会怜爱地说一句“瘦的像根火柴棒”,久而久之,便被小孩子们记住了,竟成了孙女的外号。她也很头疼,孙女吃得像只猫,她想尽一切办法,变着花样地给孙女做些好吃的,可孙女那身材就是不给面子,还是那么瘦弱。同样六岁,她孙女就比耿宝要矮半个头。她怕孙女有毛病,跑去附近的保健站问了医生。医生量了量她孙女的身高和体重,表示没有大问题,虽然偏瘦偏矮,但也算是在正常范围里。她心里稍许安心了点,想到这孩子早死的妈也是这么瘦弱,便又心酸起来,总觉得不能让孙女长胖点,有点对不起死去的儿媳。
纪晓苒太小了,并不能理解奶奶脸上出现的悲伤,听到奶奶让自己吃成小胖那样,顿时调皮地吐吐舌头,“我才不要当小胖呢,像头大肥猪。”她拉着耿宝边走边回头对奶奶说:“我们去找景姐姐玩啦。”
“别去。”纪奶奶阻止了孙女,“你景姐姐已经是二年级了,作业多喽,你们去会影响到人家学习的。”
“昨天景姐姐和我们说了,今天是周末,学校休息,她上午把作业做好,下午就可以玩了。她让我们下午去找她玩。”纪晓苒清脆地嗓音回荡在满是阳光的小巷里。
纪奶奶笑骂了一句,“这孩子,一天到晚就想着玩。”
老耿羡慕地说:“会玩好啊,我家耿宝要是会玩,我还担心什么呢。”两位老人站在阳光下就这样闲聊般絮叨着。
这个时候的海市远没有将来那样的壮丽繁华,这片棚户区也还不是未来新城的中心地带,目前,它还只是城市边缘贫困人家私搭乱建的安身之处。棚户区里的小巷子错综复杂四通八达,只容两个成人错身而过,但这对孩子们来说可谓是天堂。百日里,只要有人在家,每户的门都不会紧锁着,有什么事邻里间都会互相照应着,大人见到孩子们过来,只要手头上有,都会给点吃的喝的。虽然这里脏乱差,但人心是温暖纯净的。
这里对于纪晓苒而言,再熟悉不过了,她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很快,便到了她要找的景姐姐家门口。她扯着嗓子喊了声,“景姐姐,我们来了。”
有个稍大的女孩蹦蹦跳跳从屋里出来了,笑眯眯地对纪晓苒说:“你们怎么才来呀?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我午觉都睡醒好一会儿了。”这女孩子是小美人坯,长得雪□□嫩,乌溜溜的大眼睛显得十分神气。就连这微微有点嗔怪的语气从她口中说出,都觉得很是俏皮。可想而知,长大了肯定也是个眉目如画的漂亮女子。
这女孩才出家门,就有个颇为威严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景姝,玩一会就回来,别跑远了,就在家门口玩。”
这名叫景姝的女孩子心不在焉地敷衍大声回话,“知道了,外婆。”说完,对纪晓苒眨眨眼,指了指旁边,悄悄地说:“我们拐过去,那里有个小空地,我们去那儿玩。”
这个时候还没有那么多拐卖儿童的事件发生,家人对孩子看管的并不严,在这个贫穷的棚户区更没有家庭会将孩子娇生惯养,这里的孩子有最大的自由自在的玩耍空间。
在这块小空地上,纪晓苒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于是眼巴巴望着景姝,问:“景姐姐,我们玩什么呀?”
景姝歪着头想了下,“我们玩过家家吧。”
“好啊好啊。”纪晓苒高兴起来,“玩什么呢?像上次一样,玩买东西吗?我要当卖菜的。”
“那个玩过了,不好玩,我们玩个新的。我昨天看了个动画片,是公主和王子的故事,我就玩这个吧。我当公主,”景姝指挥着纪晓苒,“你当,嗯,你当公主的侍女吧。”
“我为什么不能当王子啊?”纪晓苒虽然很崇拜这个姐姐,可对于当侍女还是有点不满意,她家里也有电视,也看过公主的动画片,里面出现最多的就是公主和王子了。
景姝反驳说:“你太矮了,王子都是比公主高的。”她看见站在一旁的耿宝,比划了一下耿宝的身高,“大头和我差不多高,她当王子吧。”为了安慰小跟班,她特意解释说:“侍女是和公主一起探险的,王子是和公主结婚的,我们只玩探险,最后再结婚。”
“可是大头她不会玩结婚啊。”纪晓苒立刻被说服了,转而又担心起耿宝来。
“就让她做做样子。”景姝忽然反应过来,好奇地看向纪晓苒,“晓苒,你以前都是喊耿宝名字的,你从来不喊她外号的。”
“我不要喊她名字了,她今天一直都叫我火柴。对了,景姐姐,”纪晓苒像献宝似的把耿宝推到了景姝的面前,兴奋地说:“耿宝会说话了。”她一高兴,又忘了刚才坚决要喊耿宝外号的事了。
“真的吗?”景姝盯着耿宝,很是惊奇,“大头,说句话让我听听。”见耿宝丝毫不理会她,她又有点泄气。
“耿宝,你说话啊,大头,你说话啊。”无论纪晓苒怎么摇耿宝,耿宝还是一副没反应的模样。觉得自己在景姐姐面前丢脸了,她低着头很不好意思。
“别管大头了,咱们玩吧。”景姝没有在意,她忙着要玩公主探险的过家家呢。
纪晓苒立刻忘了刚才的丢脸,快乐地和景姝公主“探起险来”。而耿宝只是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
尽兴地玩了一个多小时,景姝和纪晓苒满头是汗,而太阳已经明显偏西,景姝想到外婆那严厉的眼神,不敢再玩下去,准备要回家了。
纪晓苒眨眨眼,指指耿宝,“可是,你还没有和耿宝结婚呢?”
景姝想了想,说:“我明天下午再和大头结婚吧。你明天下午带着大头来找我。”
“好吧。”纪晓苒没有像以往那样恋恋不舍,“我和耿宝也要回家了。今天我奶奶会做好吃的,耿爷爷会买烧鸡。”她拉着耿宝的手,跟在景姝后面。
到了家门前,景姝转头要和小伙伴们说再见时,见纪晓苒的鼻子里流出血来,吓得她大叫外婆。
有个长相严肃的老妇人冲了出来,见外孙女没事,又立刻看向另外两个孩子,见纪晓苒只是流鼻血,顿时松了口气,转身进屋拿了点软纸,让纪晓苒抬起头,给她堵住了鼻子,然后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将他们送回了不远的家。见到纪奶奶时,景姝外婆多说了几句,“现在已经是四月了,正是春天干燥的时候,我家还有点干莲子心,明天给你送过来,你给晓苒泡点水喝。”
“景姝她外婆,那就谢谢你了。”纪奶奶知道这人是面硬心软,是个好人,她也就没有推辞。
景姝外婆板着脸点点头,看见外孙女还跟在身后,立即牵着景姝回家了。
纪奶奶看着自家瘦弱的孙女,心疼不已,赶紧找来湿毛巾,小心地把塞鼻孔的纸给取下,见已经不流血了,终于轻轻吐了口气,给孙女把脸擦干净。
纪晓苒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害怕,反而安慰起奶奶,“奶奶,不用怕,晓苒一点都不疼。”
“哎呦喂,我的乖孙女,奶奶心头肉呦。”纪奶奶一把搂住孙女,又是欣慰又是难过。
有点被忽略的耿宝直勾勾看着纪晓苒,忽然有冒了一句,“火柴,不哭。”
“笨耿宝,笨大头,我流的是血,不是眼泪。”纪晓苒笑了,正在换牙时期的小女孩虽然缺了门牙,但这笑容灿烂的犹如天边那华丽的夕阳,让耿宝看呆了,不自觉也露出了笑容。
纪家祖孙俩一起惊呆了。纪奶奶见老耿提着烧鸡过来,赶紧叫了起来,“老耿快来,你家耿宝笑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你家耿宝会说话又会笑了。”
老耿几乎是跳过来的,见孙女的笑容还未褪下,他激动地嘴唇直哆嗦。
“老耿老耿,你身体不好,可别太激动啊。”纪奶奶忙着岔开话题分散老耿的注意力,“来来来,老耿,快进来,咱们今晚要喝点酒庆祝一下。前段时候去商场给我家晓苒买衣服时正好遇上抽奖的,抽了个三等奖,一瓶白酒,我还特意去看了看价格,十几块钱呢,咱俩今晚喝一点。”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老耿的手轻微地哆嗦着,“让你做菜还拿酒,我们爷俩白吃白喝的,这这,这不行的。”
“怎么不行,老耿你又客气了吧。”纪奶奶牵着孙女和耿宝地手,笑着往屋里走,“这酒也不是买来的,今晚高兴,喝点也助兴嘛。快来吧老耿,再不吃饭,孩子们该饿了。你看,你家耿宝和我家晓苒闻着烧鸡味都快流口水喽。是不是呀?”最后一句问话是对孩子们说的。
“是啊,耿爷爷你快来啊。”纪晓苒最是乖巧,立刻随着奶奶心意招呼老耿进来。
孩子都发话了,老耿也不好在推辞,提着烧鸡进了纪奶奶家。这是个低矮的平房采光没不是太好,进门后就是灶台和橱柜的混乱组合。所谓的客厅也不过只能放一张饭桌和几张板凳。右边的大房间也只能放下一张大床和一个五斗橱,橱上的小电视机算是这房间里最值钱的东西了。后边的小房间只能放下一张小床和小橱,只是现在用来堆放杂物,看上去根本没有落脚地。显然,纪奶奶和孙女是一起住在大屋里的。
客厅的饭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也不过就三个素菜外加一盘炒过的花生米。纪奶奶找出了没开封的酒,却只没找到盛酒的杯子,只得拿了两个小碗给老耿和自己倒上,还挺不好意思地说:“好久不收拾了,也没人来吃饭,盛酒的杯子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没事没事,一样的,我也是好久没喝酒了。”老耿憨厚的笑笑,忙着先给了纪晓苒撕了一只鸡腿,然后才给自家孙女也撕了一条鸡腿。两个孩子在一起吃饭,总是吃得很香。两个老人看着孩子们也是欣慰的笑着,不过他们没急着吃,先顾着给孩子们夹菜。纪晓苒的食量不大,吃了一会便说饱了,然后问奶奶能不能进屋开电视去看动画片。纪奶奶今晚也是高兴,点头同意了。耿宝也不管自己是否吃饱了,跟着纪晓苒就进了屋。纪奶奶知道耿宝吃得多,赶紧把撕下几块没骨头的鸡肉塞给了耿宝,让她边吃边看。
“你甭给她吃的,她要是饿了,自然会过来找吃的。”老耿见状赶忙阻止,“这孩子不懂事,会吃得满手油,别弄脏了你家床。”
“哎呀,没事的,我让晓苒照顾她。”纪奶奶转头对屋里喊了一声,“晓苒,耿宝吃完了,你给她拿毛巾擦擦手,还有,别离着电视太近,会看坏眼睛的。”说完,拿起酒碗对老耿说:“别管孩子了,咱俩好好的喝一点。”
老耿忙举起酒碗和纪奶奶碰了一下,自个呡了口酒,夹了个花生米吃。
纪奶奶咂咂嘴里的酒味,吃了口菜,问:“老耿,九月份就开学了,你给孩子报名上学了吗?”
老耿摇摇头,轻轻一叹,“我家耿宝那样,唉,我怕没学校肯收啊。”
“不会的。”纪奶奶又呡了口酒,示意老耿也喝,“我前段时候去居委会给我家晓苒打听了,现在啊,上面有个强行的政策,九年制义务教育,孩子必须上,而且真不收钱。”
“唉,晓苒她奶奶,你说得这些啊,我也问周围有孩子上学的邻居了。”老耿喝了口酒,“学费是不收了,书本费也不收了,可是什么校服啊,午餐费啊,还有些乱七八糟的费还是要自己掏的。你看看我家这情况,我们爷孙每年就靠着政府的救济,就算有学校肯收我家耿宝,这费用我也交不起啊。”
“不不不,老耿,你啊,没打听对地方,现在政策不一样了。”纪奶奶喝了一大口酒,精神地对老耿说:“我过完年去居委会打听的时候,我就听到有人来问低保的事情。你不知道什么叫低保吧?我特地竖着耳朵听了听,然后又拉着那个过来问的人详详细细问了个清楚。我告诉你啊,咱海市的政府啊早在一两年前就实施了一个政策,只要是我海市的户口,只要是困难户,政府每个月都发钱,发的钱叫最低保障金,标准是海市的最低生活费,钱还不少呢。你这条件完全够格,你啊,没有去申请,那帮街道办事处的大爷也不会主动的来你家。而且啊,你家要是成了低保户,那学校决不会收你家任何钱的,否则你去哪儿闹,这学校都不占理。都会倒大霉的。”
老耿猛地给自己灌了口酒,眼神亮亮地望着纪奶奶,“真的?每月都有钱拿?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年才能拿次钱?我家耿宝上学真的不用花一分钱?”
“真的真的,你家是绝对困难户,每月拿得钱比你现在每年拿次的钱要多的多了。我还问过了,你这样的困难户,是要拿双份的,你和耿宝都有份。到时候啊,你家日子就好过多了。”纪奶奶笑地开心,“明天我就陪你去居委会,正好孩子上学的事情也要解决的。”
“诶诶诶,好好好。”老耿忙不迭点头,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我们都去居委会,孩子谁看?要不我们带他们一起去?”
“别带孩子了,说不定还要跑趟街道办事处呢,带着孩子不方便。”纪奶奶早想好了,“我让李家老太太帮我们看着孩子。”
“景姝她外婆啊,哎呀,这老太太,我看着她心里就有点发怵。”老耿把自己都说笑了。
“嗨,那老太太就是面硬心软的主。”纪奶奶也笑了,随即又是轻微叹气,“也是个苦命的。自家老头子窝窝囊囊,她嘛,又好面子又较真,人家做老师是越老越吃香,她倒好,在学校和领导对着干,这能有好果子吃吗?才过五十,就被逼着内退了。三十多岁好不容易生下的唯一宝贝女儿,好好的一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结果还没毕业就怀孕了,男的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唉,她女儿要是能毕业,肯定是进大公司大企业的,哪会像现在这样做个营业员,他们一家子肯定早就搬走了,哪里还会窝在我们这种地方喔。你说说看,她要是个六亲不认的主,这么丢脸的事,她还会认她女儿吗?”
“这倒也是。景姝她妈出事后,她奶奶还真没打过骂过她女儿。”老耿是有些佩服这女人的,“不过啊,要我说啊,她对你好,还是因为当初你帮着骂那些人嚼他们家舌根的人啊。你对人家好,人家才会对你好啊。”
纪奶奶喝了口酒,豪气地拍了下桌子,“我就看不惯那些成天东家长西家短的人,谁家没个事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些嚼舌根的,好像他们家就是高人一等,呸,邻里邻居的,谁不知道谁啊,都一样,没谁比谁高贵。”
“唉,谁说不是呢?”老耿苦涩的喝了口酒,“看看我家,耿宝还不到一岁,疯儿媳妇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瘸儿子去找媳妇,结果再没回来。前两年我身体还成的时候,还能去工地打点零工,我和耿宝的生活倒也能过得去。自从那回在工地受伤,我这手和腿算是彻底废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唉,包工头竟然也跑了,别说医药费了,工钱都拿不到。要不是你仗义,拖着我去居委会闹了一场,这救济金也下不来,我和耿宝真就没活路了。”
“要我说啊,那个时候你就该申请低保的。也可能是政府刚下文件,居委会也弄不清。不过现在我问清楚了,你家情况绝对没问题。”纪奶奶又给自己和老耿倒上了酒,“老耿啊,放心吧,你家好日子在后面呢。”
“借你吉言啊。”老耿心里觉得有些敞亮,脸上的皱纹都舒缓了许多,恭维了纪奶奶一句,“说来说去,还是你家好啊,你看你儿子给你买的电视机,时不时还给你送点钱来。”
“啊呸,他那个混蛋,你们外人看着又是送钱又是给买电视,你们都觉得他不错,哼,假的。”纪奶奶有点喝多了,酒上了头,讲话泼辣起来,“这话,我可从来没和别人说过,老耿,你老实嘴又严,我今晚就和好好说说,也让我这憋闷的心舒畅舒畅。”她猛地灌下一大口酒,直接用手抓起了一把花生,长长叹了口气,“我的命也苦啊。我和我家死老头是经人介绍结婚的。那个时候我也年轻,看他长得不错,也就同意了,谁知道,那家伙就是驴粪蛋子外表光。结婚后他本性就暴露了,到处勾三搭四,花心的很。为这事,我和他打过无数架,这家伙敢做不敢认,怂得很。被我打急了,他就说是人家女人勾引他的,让我去找那些女人算账,还和我说什么歪理,说是人家老婆都是会去打那些狐狸精,我为什么只盯着他打。哼,老娘和他说的清楚,那些狐狸精和我没关系,我不认识她们,你是我丈夫,我要管也只管你,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当你是皇帝,所有女人都要倒贴你啊。”
“唉,打也没有用,狗改不了吃屎,打一顿好个一个时间他又犯了。”纪奶奶又是一声长叹,声音中透着无奈和沧桑,“我们那个时候哪有什么离婚这一说,原以为我这辈子就这么打打闹闹过去了,谁知道我儿子还不满十岁,这死鬼就被车撞了,迫不及待地去投胎了。他死就死了吧,省的再去祸害别人。后来也有人给我介绍过几个男人,我想着后爸总归是后爸,唉。为了儿子不受委屈,我也就绝了再婚的心思。我那时工作多忙啊,三班倒,我父母亲戚也不在海市,没人帮我的,要不是领导还有点良心,把现在这个离厂子很近的平房分给我,我简直就没法过了。”
“这里的房子是你们厂的?我记得我们的房子基本都是解/放前自己搭建的。”这事老耿在这里住了这么九还真不太清楚。
“你啊,就是很少和人交流。”纪奶奶解释说:“确实,这房子是解/放前的,可后来这里有我们厂的人了,厂子里给那些当官的分了好房子,这些当官的得了便宜卖乖,为显得自己高尚,就把旧房子给厂里了,说是叫换房。你听听,换房,好房子是他的了,差房子给厂子了,因为是换房,还不算他是占厂子的便宜。我现在这房子就是我们厂以前的副厂长住的,我听说副厂长分得房子是四楼,三个房间一个大客厅呢,阳光好的不得了,你看到了,这里的房子能比吗。唉,这些事,我们小工人想管也管不了,我能管的也就是我儿子,唉,可惜,儿子也没管好。我养他容易吗?他从小到大,我累得像条狗,就是这样,我也没委屈了我儿子。我干的可是有毒工种,几乎没有女人干的,我就是为了儿子多挣点钱啊。要是换个工种,我也不至于四十五岁就退休了。到头来,可真是没想到,我这儿子,随了他爸。”
纪奶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知道我那个儿媳妇的,多善良多孝顺啊,真把我当亲妈啊。可惜了,晓苒还不到半岁,她竟然得病死了。我那时候就发誓,晓苒没了妈,我要把晓苒那份妈的爱加倍给她。可我这儿子,我呸,简直是,我恨不得砍死他。以前吧,他没个本事还眼高手低,工厂不愿去,非要去做什么生意,我们家是有钱人吗?我们也没钱,他能做什么生意。后来晓苒她妈去世了,我儿子被我骂急了,也不知道自个怎么找的,找到一家私人小工厂去打工。一开始我还觉得儿子这下该懂事点了吧。真是万万没想到,他和他爸一样,竟然和厂长的女儿勾搭上了,晓苒还不到一岁,他就和那个女人结婚了。人家那富户能瞧得起我们吗?那个女人竟然要求我儿子不能带晓苒过去。这就是倒插门,我儿子成了别人家的儿子了,我白养他了。他不要妈也就算了,竟然连女儿也不要了。当初晓苒她妈对他多好啊,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结婚还想让我去,我呸,老娘就是吃糠咽菜也不沾他的光。”
纪奶奶激动起来,“他给我的钱,给买的电视,我为什么不要,不要白不要,这是他欠我们的。我要把这些钱存起来,为了我孙女以后上大学用。将来我孙女有出息了,我也不会让她去孝敬那个混蛋的。我告诉你老耿,他来的时候,我从来不让晓苒喊他爸,他不配。哼,他对我们娘俩不闻不问,他也是这这里长大的,这里什么情况他会不知道?他自己住高楼,明知道这里生活不方便,他屁都没放一个。几个月才来一次送点钱,屁股下就像有火似的,坐不到半个小时就要走,说是忙,后来我干脆就不让他进门了,这样的人配当爸?天下没这么好的事。就算为了给我那九泉下的儿媳妇出口气,我也不能让晓苒认他做爸。他那老婆,他生的那个儿子,我也不会认的,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儿媳妇,只有晓苒这唯一一个孙女。”
“唉,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怪不得每次都不见你儿子带女人回来呢。”老耿挺吃惊的,“你家晓苒和我家耿宝一样命苦啊。”
“可不是嘛。我为什么这么疼耿宝,她和我家晓苒都是没妈的孩子啊。”纪奶奶迷离地双眼中透出一点泪光,房间里孙女看电视时发出的咯咯笑声让她心里充满着力量。这就是她全部的希望。
平房外的弄堂里,充斥着春风带来的混合着烟火味,虽然已经有了温暖的气息,但是其中夹杂着的丝丝寒意,在不经意中还是会伤人的。打工回来的人们高声打着招呼,虽然疲惫,却强打着笑脸。此刻,他们还不知道的是,这片杂乱破旧的平房会随着海市的发展而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不管人们如何挣扎迷茫,未来终究会变为现在。孩子们终究也会长大,脱离长辈的庇护,谱写自己的命运。只是这命运的结局,谁又能未卜先知呢。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马为鹿的情之系列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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