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小说网>都市言情>沉醉的黄丝绢>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现在医院里人气最旺的就数中医科,而中医科最忙的当属倪潇儒了。中医科虽同时有那么多人在坐诊,但除了那些变着法子泡病假配补药的假病人,真想看病的人一般都愿意找倪潇儒。尽管他偶尔也有依着病人的意愿开药的情形,但绝不出格,还是能把住分寸的,那些不着边际的药他还是不开的。此时,医院的人都不知道倪潇儒已有女朋友,倪潇儒自己从不说这事,严文丽也从不去他医院。严文丽妈妈向来讨厌那些无聊的闲言非语,不喜欢背后饶舌,知道那语言如同针和线,一不留意就会钩出是非来,只知管好自家那三亩三分地,别的与己无干。又因古戏演的多,那些个台词都牢牢记着,戏中道得好:“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增广贤文上集》”她知道医院里是非多,一不留意,那是非就会找上门来。有些同事去了医院一下,回来便和同事吵个不休,说对方在某医生处说自己的坏话。现在倪潇儒又在那医院,因而她非但守口如瓶,还刻意回避。这样就连一向趋好花边新闻的袁胖都没能打探出来。以前严文丽妈妈一遇犯病,准找袁胖,有时也会捎带要一点参茸阿胶之类的补药。因为现在有倪潇儒,所以她就索性不上医院去,都由倪潇儒替她打包带回,但那都是一些治疗性药物。倪潇儒对她妈妈说:“补品并非适合每一个人,因补致病的事也很常见。药本无贵贱之分,对症了便是好药,否则便是冗物。这补药的前面虽是个补字,但后面却是个药字。对不需要的人来说,非但不补,甚至还有害处。英国有一句谚语:“在一个人吃来是补品,在他人吃来是毒质。”补药并非人人皆宜,认为补药都是好的,那是误解。只要饮食有味,什么天飞地行,水生陆养,五谷杂粮都能吃得,这就说明身体好。饮食是测试的标杆,最能客观反映人的身体状况。人之需要的养分不在补药,而在饮食。病弱之时,补药服之不受,强壮之时又何须补药。这药的价格不菲,如放着不用就会失效变质,那又是一种浪费。”严文丽妈妈听他说得在理,因而就不再要这些东西了。

  在医疗业务上,现在医院里恐怕已很少有人去嫉妒倪潇儒了。嫉妒这种灰色心理说起来也很怪的,嫉妒的最好温床是当你只比别人稍稍的拔尖一点,那些人的嫉妒心就会一下蹿出来作祟,要么打压排挤你,不然就贬损诽谤你。吃不到的葡萄当然要说它是酸的,目的无非是要让你和他们一样的庸懒无能,最好还不如他们。而当你优秀到出类拔萃时,那些人的嫉妒心就会不灭自亡,由原先那种酸葡萄心理变成现在那种自叹不如的自卑心理。灰色心态过浓的人,心态会转换却很难健康阳光。不过袁胖仍是那一贯的样子,有所收敛却无改变。自来了倪潇儒以后,她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摆设,心里极为不平,也极为痛苦,那嫉妒之心反而更强了。因为一切折磨人心的痛苦之中,再也没有比嫉妒更难忍受、更能刺痛人心的了。

  倪潇儒行事素来低调不张扬,但颇具理想主义色彩,做事追求完美。医院的环境也促使他更加谨慎,生怕出什么错缝儿。既然选择了这一行,又从爷爷和吴奶奶丈夫那里承接了那么多宝贵的行医古方,这是先辈们为我所构建的一个很好的事业平台。这是一种幸运,是一种机会,更是一种责任。从那时开始,自己就和祖辈先人定下了不渝之约,一定要将这些古方解读出来,让它们古为今用,重放光彩。为此,他心无旁骛,一字一句,逐味逐量,倾力研究。不过,他不愿周围的人把他看作是个只有智商没有情商,只重业务不重友情的人,就和念书那会一样,不管是男同学女同学,不管是勤奋刻苦的还是慵懒落后的,他和他们都有话题,都谈得拢。因此,他尽量把这事拿到家里或学校去做。他希望能和所有的同事和谐共事,没有高下之争,更没有利益之争,他试图和所有的同事都保持和睦关系,不管你是韩院长还是厨房的老婆婆,他都一样礼貌待之。如无紧要的事,他是不去韩院长办公室的,倒是那韩院长,只要是回医院,那准要到中医科转一转,随便问上几句以示关心。在红会医院,韩院长话的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医院二百来号人多少都有点怕着她,对她都阿谀逢迎,唯唯诺诺。

  逢过年节或韩院长的家人遇上个什么小恙小病的,个个都要去她家探望。韩院长喜欢大家去走动走动,她会热情地招待,悄悄地告诉一些平时绝对听不到的内部消息,让去的人有领受恩宠,不虚此行的感觉。真是“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孟子滕文公上》”“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鬼。宋司马光《资治通鉴汉纪三十九》”其实,大家去走动走动,无非是想热络一下关系,说白了就是去拍马送礼。这样万一以后遇上工作调动,或是加薪分房什么的就可上门说个情,曾参说:“求于人者惧于人。”殊不知,人人都去等于没去。这之中只有两人是例外,一个是王大林。他不屑做这等事情,有事就办公室说,去家里干什么?反正我干我的,不过是尽心尽职而已。有句格言说:“事能知足心常泰,人到无求品自高。清文学家纪晓岚”《诗经邶风雄雉》说:“不忮不求,何用不藏。”有求必阿,无求则刚。对这样的人韩院长反倒没辄,或者说根本就没想动用什么手段。非但不记恨,反而还有些敬重,有时甚至还会把家里的茶叶或其它什么土特产之类的拿些来送他。另一个就是倪潇儒了。对这个人,韩院长心里有着底呢,他不过是个多念了几年书的小青年,有些地方又和他的那位学长蛮相像,也有些酸迂的味道。也许正如王大林所说的,以后真的会成为业务上的尖子,因而,韩院长对他还是较包容的。这一么是有王大林在侧护着;二么毕竟也没出格的事。说白了,这人没有别的不好,就是不善讨好人。这叫不明世故,要知道,只有上面的人才能让你或升迁或出名,以后吃亏的肯定是他自己。不善讨好人,那就容易讨人嫌,若哪一天离开了王大林,哼,红会医院不是你可以待得舒心的。

  其实,倪潇儒自来红会医院后没过多久,黄萍便冲破她自己构筑的偏见樊篱,来了个180°的大逆转,对他热情关心起来。当然,她是把握好尺度和火候的,自认为是做得很恰当,绝不是袁胖那种让人生厌的热情。她很关注很在意他的举动,这之中混有一种说不明白的好感,对于异性,她自小到大还从未产生过这样的好感。这些年里也曾不乏那些自命不凡的人,之中也有和她一样,有着优越的家庭背景,但却无法让人入目。这些人总是逢迎她,变着法子向她献殷勤,众星拱月般的围着她转,心甘情愿的听她的使唤。女孩子在这方面是很灵敏的,她清楚这些人的企图,可是她心里无法产生共鸣,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只好借口躲避,甚至是奚落嘲笑他们,这叫迂回婉拒,可这些人居然若无其事仍围着她转。诚然,这些人有优越的家庭,有优越的工作,但就是没有倪潇儒那样的气质和才华。以前,她出于礼貌还会和他们敷衍一下,但是当倪潇儒出现在她面前以后,她觉得这些人简直俗气无趣,黯然无光,现在她见了这些人,则干脆像《晋书谢鲲传》中的那个美貌的邻女,来个投梭以拒。她宁可丢开那礼貌也不愿坏了自己的心情,宁为“剩女”也绝不勉强将就。她那种孤芳自赏的傲气,那种高不求低不就的择偶心态,使那些对她一度趋香逐美的人日渐远她而去。

  中医科的三个小徒弟,还有黄萍和倪潇儒这几个人,都在一个年龄段,空闲下来,特别是中午时刻,大家在一起常常说说笑笑,有时来了兴致还会一起去逛个街。那三个小徒弟也常提一些中医药方面的问题,倪潇儒都会尽其所知,毫无保留的讲给他们听。在中医科,三个小徒弟可是最没地位的,上有师父端坐,下有袁胖和黄萍,除了人均一份的好处外,说什么都不会轮着他们。平时,那三个小徒弟对黄萍总是唯唯诺诺,这倒不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可能是漂亮女孩的声音具有特殊的美感,也可能是男孩体内有忍让女孩子的天然基因。再说,他们也真的是不敢得罪黄萍。要是那黄萍在,有些话他们是不敢讲的,可是现在却愿意跟倪潇儒讲,因为他从不恃才倨傲,又能尊重人,抑或是,他们自知业务才能方面差距太大,因佩服而生信任也不一定。

  同处一室,黄萍和倪潇儒免不了要经常笑谈聊天,黄萍对倪潇儒似乎一直萌生着那种意思,表面看两人关系似乎还挺热络的。医院里的人都说黄萍长得漂亮,引人注目,可倪潇儒却不以为然,这或许是他的审美取向不认同这种漂亮形态。不过,黄萍那反复无常的性格和那无处不在的优越感确实让人望而却步。她是个听凭感情力量行事的女孩子,爱之会倾囊付出,恶之则使绝手段。黄萍虽长得漂亮却少有笑脸,和怀有好感的人相处时,她的样子是蛮温柔可人的,不过大多时候是一副冰凉冷漠的神情。如让倪潇儒自由选择他的社交圈子,那他一定会将黄萍排除在外。同事间,倪潇儒倾向距离式交往,让对方有足够的私人空间,不可介入太深,尤其是这种官宦小姐更应与之如此,否则可能会惹上麻烦,难以抽身。所以,倪潇儒一直用逻辑的方式和她处关系。

  他们聊到花卉,倪潇儒说喜欢植物花卉,他无意间感叹说没那技艺,或许是过于精心反成揠苗助长,总之是养一盆枯一盆,喜欢但没信心。其实,自己也没企求要养出多好看的花,只要四季常绿就满足了。

  黄萍家有个不小的院子,她爸爸仕途之余独喜养花,因而满院子都是盆景花卉。黄萍邀请他去家里赏花,还说喜欢那一盆就送他那一盆。倪潇儒推说地方小养不了给谢绝了,这让黄萍觉得很无趣。

  其实,倪潇儒说的也是实情,刚来小屋那阵子,他也曾连着买回些盆景花卉装点小屋,严文丽甚至还把她爸爸最喜欢的那几盆也倒腾过来,可是小屋终日难见阳光,透气又不好,可怜那些鲜活的花儿是越养越焉。后来,小屋里东西越来越多,已没个放处,因而只得作罢。

  女孩子大多喜欢零食,黄萍自然也是,那只漂亮的坤包里每日总装着几样。偶尔还有她爸爸的同事去国外考察时带回的,虽是一些小零食,却也属稀罕之物。她显出很随意的样子抓给倪潇儒,那三个小徒弟自然没有这种待遇,只能装作没看见。倪潇儒十回里总有九回是要谢绝的。他没有吃零食的习惯,还觉得这样老吃女孩子的东西不好。再者,同事间的关系不可太过亲密,否则和睦的关系就不能持久。这和以前吴奶奶那里的情形不一样,老人家牙口不好,如放着不吃,弄到最后非扔掉不可,岂不浪费?倪潇儒的礼貌谢绝和不冷不热的神情,就象一个无法猜透的迷,让黄萍深陷在失望和惆怅之中。尽管“十扣柴扉九不开——大失所望。”但她并不因此绝望,因为她对倪潇儒仍好感尚存,幻想未泯。有时独处,她也曾发狠的想,这样子倒还不如断除妄想,趋向真我,一念不生,忧烦尽去,可眼睛一睁,那发狠的劲就没了,还是那先前的样儿。

  一日,快迫近中午下班的时候,偌大一个中医科显得颇为冷清,只有闲聊的医生,没有就诊的病人。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美貌惊艳的漂亮姑娘,款款步入中医科,几个小徒弟就像傻一样的看着这位姑娘,那眼珠子犹如被拴住一般,转动不得。姑娘径直来到倪潇儒的几案旁,面带浅笑,轻声说道:“倪医师,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声音有如天籁之音那般地悦耳。

  此时倪潇儒正在聚神看一本砖头样厚的医书,还边划线边摘抄着什么。那姑娘连唤了三声,他方才醒悟。释卷抬头,见是一位明眸皓齿,樱唇小鼻,颊带酒窝的姑娘,漂亮中透着一种别样些妖娆明艳。她的漂亮的脸庞正如瓦西列夫所说的那样“人的面孔是美的集中表现。”他一边招呼道:“哦,对不起,我真的没听见,你坐吧。”一边拿过那姑娘刚填写好的病历本看,单位是云裳纺织厂,也是特约就诊单位,姓名一栏填的是“林之韵”三个字,年龄二十五,和文丽还是同龄呢,他心里想道。倪潇儒一边切脉观象,一边问道:“哪里不舒服?”

  林之韵还是浅笑着说:“这个…这个…我还真的描述不出来呢!”

  倪潇儒接着又问:“那最近几日胃口好不好?”

  林之韵笑一笑说道:“这个呀…那可是出奇的好,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吃。”说着又顾自笑起来,不过她说的倒是真话。

  倪潇儒望闻问切了好一会,却难作一个明确的诊断,觉得她脉象心音都属正常,只是面色神情稍欠光泽,但应该没什么病。因而他迟疑了一会才说道:“没啥要紧的,也不用吃什么药,只要增加睡眠,静养两日就可以了。”

  林之韵听后嫣然一笑说道:“我平时是很少来医院的,遇有感冒发烧什么的就在医务室配点药了事。听厂里人说,红会医院那位大学来的帅哥医生艺高人好,今日所见果然名不虚传,眼见为实啊!”

  倪潇儒看着对方也笑着说道:“应该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不过如此。”这才是真性情的话,是不是?”

  林之韵听了不由得“咯咯”的笑出声来,过后说道:“不是不是,我是亲身体验一把后才说的,不愧是科班出生,脉把得那么准,洞察病症不过按脉观色而已。”

  倪潇儒反倒被她说得点不好意思,说:“你这可是“巽与之言”啊!你说,我该高兴呢还是该汗颜?”

  林之韵仍旧笑着说道:“我可没有一点奉承的意思!孔子说:“吾闻与人交者,推其长者,违其短者,故能久也。”你看,就连圣人都说,与人交往要称赞他的优点而违避其不足。其实,正如你所说的,我没什么病,只是连着几日失眠,被搞得心绪烦乱,不过想静养两日而已。”她看着倪潇儒,那双勾魂摄魄的杏眼亮得能照见人影。

  倪潇儒显然是被她的得体和谈吐给吸引住了,同时也被那双杏眼照得有些心绪不宁的样子。假托病情给假休养,医院里做这种人□□的绝非少数,有些医生做得也许太过出格,惹得对方单位的主管不得不上门查询问责。不过自王大林履职以后,这样的情形就少了许多,自己是从不做的,一直是依据病情给假休养。他踟蹰了半晌才说道:“你是不满意眼前的工作,想借此逃避?”

  林之韵微笑着回答说:“你的推测有逻辑上的关联,然我是个特例,我不但满意目前的工作,而且还很喜欢。我在厂办做宣传工作,就是写文稿出简报这些事。你真以为我是来缠医生泡病假,目的不过是为了逃避工作的人?我真的需要几日的时间,因为我想用它来修改几篇小说稿。我想你一定会给予充分理解的,在此我先向你道一声谢谢!”这里,林之韵撒了一个和她容貌一样漂亮的美丽谎言。不过,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她要跟阿琴去一趟广东。

  倪潇儒既惊讶又十分感兴趣地问道:“你在写小说?”

  “干嘛这样惊讶,你是怀疑我在说妄语,难道我就不能和小说划上等号了?”林之韵粲然地笑着问道。

  倪潇儒赶忙辩解说:“不是不是,我想若是真的,那我愿意破例成全。还有,能否将大作带来,让我有幸拜读?”

  “那就谢谢啦!让我如愿以偿。如果你真有兴趣验证我说的话,那过几日我就把愚作拿来,同时还望能多多指教。”林之韵大大方方地说。

  “这话不是在逼我钻地缝吗?你这是问道于盲,我哪里敢奢谈什么指教哟!因为在我所认识的人中还没人写过小说,不曾想到,如今写小说的人就坐在面前,心里未免好奇,因而油然就有那种一读为快的企望。”倪潇儒一边说,一边将病假条交给林之韵。自来医院后,这是他第一次自毁红线开了这人情假。

  林之韵拿了假条,连着道谢后才欣然而去。林之韵的家境不错,父亲是一家食品公司的书记,母亲在街道办事处工作。林家兄妹三个,老大哥哥早成家立业,姐姐也已嫁为人妻,她是老小。古话说:“国清才子贵,家富小儿娇。”又言:“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从小到大,父母都惯着她,凡事都依了她,哥哥姐姐自然又都让着她,因而自小就任性难驭。等出落成一个大姑娘时,她爸妈的管教犹如“朽索驭犟马。”更拘束不了。成一只美丽的刺猬,可以顺着碰,不可逆着惹,心中欲望不获满足绝不罢休。

  这林之韵自小就心高气傲,爱看小说,喜爱作文。她一直心仪当个作家,念书甚是努力,只是那成绩不听使唤,老在中下游处徘徊。高中毕业后连着两次参加高考,幸运都与之擦肩而过。之后老天又和她幽默了一下,唯一能供其选择的就是去云裳纺织厂。她觉得命运不公,让她大材小用当个三班倒的挡车工,她哪里甘心哟!心存愤懑,哪还干得好挡车这活,后经一段时间的上下游说,终谋得厂办文员一职。就她的文字功底而言,做这份工作可说是人尽其才,游刃有余。她倾力为之,干得颇有声色,所采写的几份先进人物小传送局里参赛,竟连下数城,拔了头筹。林之韵这匹黑马的跃出,使得同样心高气傲又踌躇满志的新闻专业生陈幸好黯然失色。这陈幸好是局里宣传干事,在这个有着数万人的棉纺局中,她可是第一号美女笔杆。这事使她阴郁了好长一阵子,要不是后台硬,恐怕就有被取代之忧。其实,论两人的文学才能是瑜亮难分,只是一个从科班里出来,文法义理的功底要见长一些,虽落笔快,但套路痕迹浓;一个虽没念上大学,不过小说散文看得多,又在家里用心写作,累积下许多篇小说,那文笔自然要优美些,有较好的可读性。作品送到局宣传处时,局里还特地请了二位报社的编辑来作评委,二位报编辑一致推崇林之韵的作品,评判的标准不是课堂上教的那些文法义理,而是以文采内容和可读性为依据来取舍鳌头。

  林之韵自小就善打扮,穿着时髦前卫,不跟风,绝不与人雷同。在这个姑娘成堆,环肥燕瘦,美女骈阗的纺织厂里,真正是“羊群里跑出来的骆驼。”她是头一个描眉画唇,穿起二英寸的高跟鞋来打扮自己的人。她的穿着就像是服装发布会那样,把那些同厂姐妹撩拨得心痒眼馋,暗自模仿,因而不用几天便风靡起来。不过多为东施效颦,优孟衣冠,有此扮相而无此美感。服装这东西,虽不会自己选择穿着它的人,但却极会难为丑妇而帮衬美女。丑妇穿上身不但不增美,反还添丑;而美女穿上身那便是锦上添花,相映成辉。她人漂亮,身材修长,再加之她审美情趣颇高,因而那些衣服穿在她身上,虽时髦却得体。衣服因她而生辉,她因服饰而明丽,总能穿出别样的美感来。

  这年头正兴起一股全民经商的浪潮,大有方兴未艾之势。“要想富开家店。”这成为此时致富的终南捷径。沿街居民凭借临街的优势,纷纷卸下门窗,争着喝头一口水,掘第一桶金。那些沿街的企业单位也不甘落后,敲砖破墙,设铺开店,曰之为:“第三产业。”迅速汇入这淘金的洪流之中。一时间各种小店食摊应运而生,遍布大街小巷。媒体报章充满着各种新鲜名词,什么租赁承包、下海练摊、官商倒爷、留职停薪等,可谓层出不穷。这些新鲜出炉的名词就象一颗颗诱人的甜果,引得无数渴望小康的人们争先品尝。那些没店没铺的人则另有钻营之道,干脆在街头巷尾练起摊来,有的则穿梭来往于南北之间,干那长途贩运。象洋烟洋酒,新旧服装,腕表首饰,小型家电这些都在贩运之列,反正什么紧俏就贩什么,只要有利可图就行。为了赚钱做生意,那些原本干着又苦又累的活,收入却又微薄的人就自动从单位离职,一心干起了个体买卖。

  这次和林之韵结伴一同去广东的阿琴,原本是同厂挡车工,比林之韵年长三岁。这阿琴姑娘的个子不往高处长那倒也罢了,却还偏往横处生,落下一个矮胖的身材,车间里没人叫她名字,有些人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晓得,都以“胖婆”代之。胖婆干挡车这活也真不容易,因个子矮,时常得踮着脚挡车,这样不免拖累了手脚,老要闹出一些质量上的事情来,因而那几块钱的奖金是月月落空。胖婆家有不少亲戚在广东那头,在他们的鼓动下,她干起了长途贩运的营生,让她挖得了第一桶金。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婆,胆魄倒不小,是厂里最早弃职经商的人。现在她已谙熟此道,干得红红火火,货源渠道,砍价杀价已是行家里手。长途贩运离不了火车,可那车票却紧俏得烫手,弄车票得依靠熟人,上得车后得设法把那些货物东挪西藏分散了放,否则目标太大,那些洋烟洋酒就更不消说了,罚没一次那可就血本全无。胖婆天生就是块经商的料,对这些要害部门的人,也就是车站售票和列车上的乘务人员,她都逐一打点到位,只要她有事相求,自是一呼就应。她虽织不了上等的白布,但却能织出一张丰富人脉网络。这张网络就像是一份价值不菲的无形资产。现在的她已今非昔比,披金戴银又出手阔绰,让人不由得要刮目相看。在厂里那时,根本没人瞧得起她,都把她当笑料处理,凡事矮人一截。幸好,胖婆脾性特温和,什么样的玩笑她都能一抿而过,不过她心里清楚,这是在取笑自己,但她不会因此而生气,也不与人去争辩。

  而林之韵却正好相反,不管到哪都备受瞩目,都有人围着她转,如鹤立鸡群一般。林之韵不但漂亮聪明,还工于心计,她的文学爱好和写作功底使她考虑问题比较深远,总让她周围的人望尘莫及。别人笑话胖婆,看不起她,那是别人的事,她偏逆而行之,人之所远,我偏亲之。因而,不管在那遇上胖婆,林之韵反而主动上前打招呼,聊上一会,这很让胖婆为之感动。两人的反差实在也大了些,比肩而立,难找一处共同点来。若单论容貌,胖婆虽算不得漂亮,却也绝挨不着那“丑”字来,貌虽不美却不失可爱。只是让人感觉,一个有如齐国的钟离春,一个却似汉代的赵飞燕。林之韵之所以会和胖婆交往,这倒并非说心里就一定很瞧得起她,只是想到人事难料,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祸福相依,谁能料定。古人有言:“凡人不可面相,海水不可斗量。”红楼梦里的王熙凤,曾是何等的威风,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熟料,等那弥留之际,却要将女儿的终身托付给曾是自己取笑寻乐的乡妪刘姥姥。以貌取人,这是人常犯的错误,就连圣人孔子都犯过这样的错,都没能幸免。孔子有个弟子,叫澹台灭明,字子羽,体态和相貌很丑陋,。孔子凭其外貌就认为他资质低下,不会成才。哪知道子羽学成归去,致力于修身实践,处事光明正大,跟随他的弟子有三百人之众,声誉很高。孔子因此而自责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这样的事例实在数不胜数,虽错在别人的身上,但我知道了当然就不可再犯,否则无疑是同样的错犯第二次。

  这一日,林之韵去逛市场,恰好遇上正在兜售服装的胖婆。两人已好久不曾见面,林之韵对胖婆真有三日不见,刮目相看的感觉,对她羡慕不已。两人说个不停,颇为亲热。在这一波全民经商的浪潮里,林之韵居然一丝的甜头都未尝到,有心参与,却苦于无处下手,只能一心去写她的小说。这次见到胖婆,使她心里开始萌生起某种想法来,正想着和她多聊一会。

  这时胖婆说道:“之韵,今日我做东请你吃粤菜,我们再好好聊聊,在厂里时,你可是待我最好的人噢!”

  林之韵也正有此意,因而她就不作任何客套,欣然应允。她提了很多问题,对于这事,现在已有了一个大致轮廓,她问道:“哎,阿琴,我也想去那儿一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生意可做,你愿不愿意给我举灯引路的?”

  那胖婆听了惊诧地问道:“之韵,你可是厂里的才女耶!难道你也想做这个?”

  林之韵说:“你千万不要这样抬举,我算那门子才女哟!做生意赚钱哪个不想?只是我不谙此道,所以想请你举灯引领,不知肯否?”

  “不用说这等客气话,只要帮得上,那我绝无不帮的道理。你人漂亮聪明,如入此道一定红火。过两日我又要下去进货,如果你想去那我们就一块去,路上开销全归我。”胖婆爽快答应道。

  “好,那我就谢谢你了,不过那些费用不可由你担承。”林之韵说。

  “哎呀,之韵,你我姐们一场,相互提携理所应当,还说这些客气话作啥?”胖婆仍很爽气的说。

  她们就这样结伴去广东那边。到那里才真叫人开眼界,整个城市就像一个大市场,到处都在吆喝叫卖,漫天要价就地还价,人们不停地忙碌穿梭着,似乎人人都在做生意。什么样的货都有,什么走私货、假货应有尽有,什么样的恶行都有,坑蒙拐骗,屡见不鲜,就看你的眼光如何,就看你如何避让。胖婆说她曾上过不止一回的当,在眼皮底下居然还被掉包,全然不知已是一包破布。为了赚钱人性可以扭曲,变得疯狂。难怪牛顿在1720年炒股赔钱后感言:“我可以计算天体运行的轨道,却无法计算人性的疯狂。”

  这次林之韵原本并不打算进什么货,只想投石问路,学点门道。等到了那头,看了那些服装,她就按捺不住了,把随身带的钱都作了货款。也许是她的眼光准抑或是运气好,这批数量不多的货,一带回来便销卖一空。没想着小试牛刀便尝得甜头,使她信心倍增。她静下心来,细细筹划,为了今后出行的方便,她更看重倪潇儒这条人脉关系。厂里人一直都在说,那帅哥医生对病人特别好,和颜悦色又富同情心,是一个蛮好说话的人。她打算与胖婆去广东走一遭,那就得请假。这请假嘛,当然最好是病假喽!她上次来找倪潇儒是有备而来,是精心遴选过的,她顺利接上了这条管道,她的导演成功了。如想继续做那长途贩运的营生,那就免不了要时常请假。因为现在她对这营生还不熟,尚在试水之中,还不能象胖婆那样全身投入。拿小说给他看,那不过是一个貌似有品味的借口,这好比是在两枚铁钉中放一块磁石,借此拉近两人的距离。他是学医的,治病也许会有一手,那文学就不一定了,未必就能看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林之韵把誊抄好的那些短篇小说都整理出来,足足有五六篇光景,她如约交给了倪潇儒。接下来她又去过几回,都是选择在迫近中午或是傍晚快要下班的时候去,这样不会妨碍他的正事又可从容聊天。不过那倪潇儒都说还未看完,过上几日再作道理。因而两人只是有过几回不长的交谈。

  当倪潇儒听说林之韵在写小说,心里颇有些疑问,象她这样漂亮的女孩也能耐住寂寞,静下心来爬那格子的?让他好奇得当下里就有拿来一读的冲动。他猜想着,那也许就象高中女生写的日记,情窦初开,天真稚嫩。及至拿在手中翻阅时才让他惊讶不已,用的是格子稿纸,一手漂亮的字实在叫他难掩折服,通篇没有一处涂改的地方,字字纤美娟秀,灵韵充盈,让人很自然地联想到,那必是一位聪明漂亮女子的纤手所为。写的都是爱情故事,之中不乏精彩的描述和华丽的词藻,已有相当的笔下功底,不过,就整体结构而言则存明显不足。那些转承切换之处,笔力显得细弱勉强,同时,在人物出场和事物推出的过程中,铺垫过少,突兀感较强,如想出手投寄恐还稍欠火候,须作较多的改动和补充才行。他真有提笔就改的冲动,但虑及是别人的作品,这样未免显得轻狂,只好作罢。因而他只把感受记在纸上,附于其中。倪潇儒忙中偷闲,仔细阅读着这些小说,但看了三篇以后就觉得有明显的雷同感,因而,后面的只草草地翻阅一下,就搁下不看了。

  这日王大林请倪潇儒中午去办公室说话,王大林说:“我在为你争取一个去上海进修的机会,上海那头已托付我同学在打点,应该没问题。”

  倪潇儒听了当然高兴,他一直就有去大医院进修的愿望,不过,他想了想后问道:“我对此当然是求之不得,可那门诊怎么办?”

  王大林说:“这个嘛,暂时还无法两全齐美,你就不要去想它了,我会另想办法解决,提前跟你说是让你有个准备。再说,这进修的事也不光只关乎你个人的事,是想让你今后能更好地为门诊服务。”

  “那安排在什么时候?”倪潇儒问。

  “时间一时尚还难以确定,不过我想尽快把这事办妥了。我还向你透个风,据说要把我调往别处。”王大林说。

  倪潇儒听了不由得“啊”了一声,楞在那里,闭不上嘴来。

  王大林却泰然地说:“这没什么的,不过是挪了个地方而已。人嘛只要能做到如孔子说的“敬其事。”哪儿还不都一样。你虽身处小医院,可不是照样干得很出色。为了能把这事办的顺一些,我想请你亲自去跟韩院长说一说,这样,一为尊重,她毕竟是一院之长,二嘛也表明你的愿望,不要让人觉得只是旁人的意思。”其实王大林已和韩院长提前说过此事,她还没一下明确表态,王大林来医院后,这样的情况还很少碰到,韩院长只是玩笑式的说:“你为小学弟考虑得真周全哟!”王大林知道韩院长是会同意的,因而才想到提醒一下倪潇儒。

  倪潇儒说:“好的,我一定去。”

  韩院长没马上答应这事,那到不是有意去为难王大林,她对王大林还是既满意又放心的。她不过是想教训一下倪潇儒,你可以满不在乎,漠视权威,那我就可以让你明白,在卫生局里没有我点头应允,那你啥事也别想做成。她故意作出一种犹豫的姿态,料定王大林会急着让倪潇儒来要求这事,韩院长虽仍未明确表态,但差不多默认了这事。

  倪潇儒已连着几天去学校,严文丽则因她爸爸肾病复发而留在家里照料,两人已有些日子没见着对方的影子。今天倪潇儒还得去学校,等他回来时严文丽已在那批改作业了。他急着问道:“爸爸的病好些了没有?”

  “已好了些,水肿也减退许多。”严文丽回答说。

  倪潇儒安慰说:“文丽,你不要太过担心,这种病只要不受累、不受刺激而慢慢静养,再用药作些调理,控制住病情,不让它转成尿毒症还是有可能的。我已跟我老师说好,过几日上海的陈教授要来我们学校讲课,他可是一流的肾病专家,到时我陪爸爸去请他诊治一下。”

  “这样太好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难怪丈母娘要这般喜欢你。”严文丽用感激的声调说,但不忘调皮他一下。

  “那你是不喜欢我喽?”倪潇儒也回她一句。

  严文丽笑着故意拿眼斜他,嘴上说道:“这…我可不知道!”

  倪潇儒一把搂紧严文丽,一边亲她一边说:“那好,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严文丽顺势倒在他怀里。

  过了好长时间,严文丽才忽然想到说:“潇儒,我差点忘了,我家那地方不是老早就说要旧城改造么,现在恐怕要立马成真了,通知都发到家里了,说一个月内搬迁不但有奖励,以后分房还可优先,这两日我哥哥都在看那出租房。妈妈还特别关照哥哥说,租的房子不能离医院太远。”

  “我丈母娘真是好个没得说,处处想着我。好呀!熬个二三年光景就可以住新房,再也不用挑什么水了,那天真把我弄得狼狈不堪哟!”倪潇儒脱口说。

  严文丽笑了,说:“还说好呢!你不知道,这两日家里有多乱哟!我妈妈这事那事的都要担心,爸爸的身体她要担心,搬家的事她要担心,她说这一搬呀…还不知去哪儿呢!你吃饭的事她更是要担心。”

  “跟妈妈说,让她不要担心,等你哥哥看好了房子,那搬家的事就归我解决,我去叫一帮子人来做。之于那吃饭的事,大不了买辆自行车,多骑点路就是了。”倪潇儒说了他的打算。

  “到时恐怕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又苦了你。”严文丽叹了口气说道。

  “到老婆家吃饭那可是最幸福的事,从来没听说那是什么苦事。”倪潇儒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

  “看你还一脸轻松,刮风下雨时有多不便呀!”接着严文丽又说道:“哦,对了,搬家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王师傅说了,搬家的事全包在他身上,他是爸爸最要好的同事,他儿子又是厂里开大卡车的,到时要人有人,要车有车,全部搞定。”

  “你看我,有力无处使,想帮老婆家做点事,可总候不着。”倪潇儒笑说道。

  “你想做事呀,那好,我马上弄点事给你做,让你有个用武之地,也让你满足一回。”严文丽一边说一边把一沓作文本推到倪潇儒眼前。

  “又让我做这个呀?”倪潇儒懒散的斜靠在椅子上,并未马上动手。

  严文丽笑着说:“咦,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帮老婆做事么,可到了真要做时你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叶公好龙!”

  倪潇儒伸个懒腰,振作一下后才慢慢翻开作文本,嘴上说:“好,我这就做。”看到好的句子段落便又划杠又画圈的,但不写字,只把评语另写纸上,夹入其中,便于严文丽复抄上去。

  严文丽说道:“哎,潇儒,你作文功底扎实,给学生写的那些评语真是优美,同样的事情,你可以用不同的词语来表述,比我强多了。不过,今天可真的需要你帮一下,不然我恐怕又得熬个半夜。”

  说到作文,倪潇儒忽然想起林之韵的小说来,他说:“前几日,有个病人拿来几篇小说稿,这几日我抽空在看。”

  “你可真有闲情逸致哟!这些日子看你够忙的了,却仍有那闲心看小说,我是服了你了!”严文丽低着头,一边批改作业一边说。

  倪潇儒却认真的说:“人的大脑就要让它张弛有度,在某个方向上用脑过度,那就停一停,换个方向再用脑,这样大脑才更管用。看了那人的小说后,我也想着以后写一部,而且书中的女主人公就以你为原型。”

  严文丽停了手中的笔,抬头看着他说:“那好呀,到时我肯定是第一个读者,我倒很想看看书中的“我”是何种丑样。”

  倪潇儒却正色道:“书中的女主人公那可是一位美丽聪明,温柔善良的姑娘。”

  严文丽笑着说:“可那不是我呀!”

  倪潇儒一副生气的样子,说:“谁说不是,你不但是书中的女主人公,更是我心中的女主人公。”

  严文丽说道:“要把一个虚构的人物描绘得活灵活现,引发感情上的共鸣,甚至催人泪下,那一定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我记得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在1908年时,发表过一篇讲稿,题目叫做《作家与白日梦》。我想作家一定好做白日梦,好幻想,你说呢?”

  倪潇儒没有回答,而是故意眯眼看着严文丽,嘴里说道:“嚯嚯,不简单啊!”

  严文丽捶一下倪潇儒笑说道:“干嘛笑我,我是做老师的,理应看一些这方面的书。弗洛伊德很注重儿童时期的心理活动,如儿童时期的游戏,儿童时期的梦想等。这对我的工作有益处的。”

  倪潇儒辩说道:“没有没有,我是说你看过的东西还记得那样的深。”

  严文丽说:“你不是说“知识由于记忆而来”么,只看不记等于没看呀!”

  倪潇儒说:“这那是我说的,是苏格拉底说的。我想就是用心的记,等用的时候还直怪自己没长记性呢!”

  严文丽抿嘴一笑,说“哦,原来出处在这里,不过我是从你哪儿听到的。”接着她着问道:“哎,潇儒,我发觉你有时很喜欢一个人坐那里冥想,是不是在做白日梦,真的想写小说啊?”

  倪潇儒故意说:“哦,真有其事?”

  这回轮到严文丽眯眼看倪潇儒,嘴里故意问:“你自己会不知道的?”

  倪潇儒说:“我的理解那不叫白日梦,而是构思。以前写作文时倒真是这样子的,有时我妈妈会用手指在我眼前晃晃,摸摸我的额头说没傻吧。”

  严文丽“噗嗤”一笑,说:“你看,这不是真有其事么?”

  倪潇儒说:“不过我现在多半是在想治疗上的事,遇到那些疑难病例,上班时又没有功夫去想,只能回家边查资料边思考,你得深入的去考虑,确定病症的基本范围和用药方向,同时还得考虑那些表症相似但病症却不关联的可能,这个过程一定要从容仔细,不能这剂药用一下不行就换一剂,把病人当作试验田,败坏中医的名声。”

  严文丽说:“你说的是,我爸爸也说过意思相同的话。当医生就要有你这样认真的态度才行啊!”

  倪潇儒说:“多思考才会少弯路,要对病人负责才好。”接着话锋一转问道:“哎,文丽,你做不做白日梦的?”

  严文丽斜昂着脸,稍微想了想说:“嗯,这倒好像没有。”

  倪潇儒“哦”一声后说:“难道你不幻想什么的?”

  严文丽说:“这并非说明我缺乏想象,而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过得很好。弗洛伊德说:“我们可以肯定一个幸福的人从来不会幻想,幻想只发生在愿望得不到满足的人身上。幻想的动力是未被满足的愿望,每一个幻想都是一个愿望的满足,都是一次对令人不能满足的现实的校正。”人要知足才会过得幸福,对不对?”

  倪潇儒极认同的说:“是的是的。”

  严文丽说:“哎,潇儒,我听说,有的作家凌晨就须起来,每天要坚持写几千字,笔耕不辍,这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是,据说写《李自成》这部小说的作家姚雪垠就是这样。若往难处说当然如此,不过我想,做事不能老往难处看,如把事情想得难到高不可攀,深不可测,人就会因畏惧而退缩。大家知道成“佛”很难,但只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做坏事那对人来说就不是遥不可及,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去修行。做事要从难处着眼,却要从易处着手。其实,说得白一点,写小说就如同讲故事,把你的喜怒哀乐,人生经历,所见所闻记下来,说与人听。人人都有经历,人人都是一部书,从这一点讲人人都可以是作家,至少是潜在的作家。”倪潇儒回答说。

  “照这么说来,那岂不是满城作家了?可我怎么就没碰上呀?说想要写书的,你还是头一个呢!”严文丽笑着说道。

  “我说的是可以成为作家,但不一定就成作家。因为生活中的芸芸众生都是现实人物,而小说中的人物是经小说家的艺术雕琢而成的抽象人物,这是一种创造性劳动,需要相应的生活积累和文学修养。我想,有的人有这个能力却不屑去写,有的人想写却没这个能力,所以,弄到最后才没几人能成作家。”倪潇儒回答说。

  “你说想写,那打算何时开工呀?”严文丽笑问道。

  倪潇儒倒是很认真的说:“现在还不行,须得先做好手头上的事才行。不过可以先构思写提纲,之于何时动工嘛,也许是四十岁,也许是五十岁,也许…”

  严文丽笑着说:“啊,要那么老才…你看德国作家歌德,二十五岁时就写成了《少年维特之烦恼》。”

  “歌德是少年有成。不过,那也不叫老,那叫大器晚成。姜子牙八十方坐车,法国文学家司汤达不就是在四十八岁那年写成《红与黑》的。”倪潇儒脱口说道。

  “我记得清人钱谦益的诗云:“枥中马老空知道,爨下车劳枉作薪。”识途的千里马,因为年老体衰,只能豢养在马厩里作个活标本,曾经背负千钧万石的车轮,因为磨损朽烂而只能充薪烧饭。我想,那时人的思维已不够敏捷,记忆也已减退,这时候写那不就更难了?”严文丽还是不解的问。

  “这两句诗的意境太过萧瑟凄凉,不够阳光奋进。一代英豪曹操不也有诗云:“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虽届暮年,却仍志向高远,这是何等的壮怀激昂!你说的这些当然没错,这是无法回避的自然现象,但是,那时人的生活积累和艺术修养却得到加深,足以抵消这种生理衰退。”倪潇儒却从另一角度看这事。

  “那好,那我就等着你大器晚成吧!”严文丽玩笑的说。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金参的沉醉的黄丝绢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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