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叙慌了,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很大的错,他宁愿找蹩脚的借口来解释家里为什么一团糟,甚至崩人设也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唯独不想面对此刻唐遂刺骨生寒的目光。
“我……”
他张了张口,又放弃了。
因为罪证确凿,无可抵赖。
他不确定现在跟唐遂辩解那板止疼片本来就只剩下两粒了有没有用,万一让唐遂觉得自己毫无认错态度那就不好办了。
唐遂攥着他的手腕,力气有些大,但并不疼,白叙能够感受到细微的颤抖,即使在气头上,唐遂也在尽全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对不起。”白叙道歉,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唐遂应声,只好小声说:“要不你先上去把衣服换了,都湿了。”
本来路上就淋了雨,到门口时他们亲吻没顾上,唐遂整个后背都湿透了,未干的雨滴顺着发梢落下,衬得他脸色极致阴郁。
唐遂还是不说话,白叙只好伸手拽了下他的袖子,声音小到蚊子哼哼:“你要是不去洗,跟我有什么区别。”
闻言,唐遂脸色由黑转青,愤怒地上楼了。
白叙挽起袖子将垃圾收起来,按照原本在超市里计划的那样留了毯子跟抱枕。
弄完这些,他在沙发坐下,其实本来也不是很乱,只是堆放了点东西而已,现在的客厅已经完全是他计划中的样子了,干净整洁里带着各种小心意。
可白叙却完全没有心愿达成的满足感。
想起唐遂方才的样子,他心里很烦躁,像被什么抓着喘不上气来。
又过了一会儿,白叙端着一碗姜汤敲响了唐遂的房门。
唐遂搭着条毛巾在阳台上抽烟,刚洗了的头发也没吹,还在滴答滴答淌水,见白叙进来,他反手掐了烟回屋,把阳台门关上了。
风一吹,烟雾缭绕瞬间四散。
白叙端着姜汤,心虚还企图找理:“头发不干就吹风的话……晚上容易头疼。”
唐遂坐下,抱臂看着他。
顶着他的目光,白叙讪讪闭嘴,将姜汤推到他面前:“喝吧。”
唐遂瞪着碗,内心坚定不为一碗汤动摇,今天必须让他好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坚决不能出现下次。
一碗姜汤而已,还是在冰箱底层放了八百年都没人碰的速溶袋装品!他是不会动摇的!
……唐遂幽幽接了过来。
白叙暗自松了口气,趁热打铁赶紧解释:“对不起,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唐遂觑了他一眼,咬死不松口。
白叙冲他露出一个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慢悠悠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塑料小方盒。
“我还给你切了香菜,你可以加点。”
“……”
唐遂爱吃香菜,但白叙不爱吃,每次唐遂做饭都会自己切一点,有需要就单独加点到自己碗里。
本着坚决不为一碗汤动摇的唐总:“哪有人喝姜汤放香菜?”
……片刻,唐遂默默伸出了手。
深褐色的姜汤表面飘着一层绿油油的香菜叶,细梗沉下去,味道很快便传开。
唐遂喝了一口,尽管狠不下心也坚决不能就这么算了,坚持沉声冷硬道:“你没有别的要说的了吗?”
白叙耷拉着头,落在桌子上的手缩回去,从袖口掏出了第二盒香菜。
“不够还有。”
“……”
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唐遂气呼呼喝光了一整碗汤。
白叙将碗收到碟子里,掏出手机看时间,吁了口气:“还好,差4分钟这包姜粉就要过期了。”
噗——
“…………”
唐遂看向那被他喝干净了的碗底,感觉肚子在燃烧。
没浪费东西,白叙挺高兴,起身取了吹风机:“我帮你吹头发吧。”
唐遂内心本着坚决不动摇的宗旨,身体却很诚实地搬着小板凳颠颠到白叙身前坐下。
吹风机嗡嗡作响,热气吹过手背,唐遂半短的发丝从指尖穿过,白叙吹得很认真,时时顾及着温度,纵使唐遂再如何气他不爱惜自个儿身子,也被他一番浓情蜜意磨没了脾气。
打也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话稍微说重两句都怕他难受。
方才在楼下,他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那小心又紧张的样子像犯了错祈求主人轻点责罚的小兔子,就是天大的火气也得硬生生憋下来。
唐遂脾气没那么好,单看他公司那些兢兢业业的员工便知一二。
大概所有的好脾气都给了白叙,没办法,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唐遂就像是被勾走了魂儿。无论是当年雨中惊鸿一面,还是晚宴猝不及防的邂逅,唐遂只要看着他,便觉得心跳不已。
那种喜欢,连唐遂自己都曾好奇过,可只要想着他、看着他,哪怕什么都不做,心口处亦仿佛涌过一道暖流,笑意止不住上扬。
吹完头发,白叙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就问:“你想看电视吗?我还有个电影没看完。”
唐遂起身下楼,凉凉道:“昨晚没熬夜躺地上看完吗?”
地上那又是被子又是枕头的架势,一看就是晚上在那儿缩着睡的。
唉……白叙自知理亏,低着头赶紧跟上了。
两人坐毯子上盖着薄被,倚着沙发背看电视,唐遂横臂展开怀抱,刚刚犯下弥天大错的白叙自觉躺进去。
电影里在演什么,两人都没真的在看,白叙知道唐遂在等自己开口,这件事,如果自己选择翻篇,唐遂也会顺着就此揭过。
可墙上已经有了裂缝,刷一层墙皮并不能掩盖房屋不稳的事实。
感情里最容不得这种看得见却不解决的嫌隙,白叙知道这次的事不能简单糊弄过去。
唐遂叹了口气,他一直在听白叙心里挣扎,还附带演练了九十九种自己可能会有的各种回答。
此时正在进行第六种。
“……就算你道歉我也不会再信你了,有前科的人,以后但凡我离开,保准找人盯死你。”唐遂捏了下他的肩膀。
有了开头,后面就容易多了。
白叙先在心里嫌弃唐遂不按套路出牌,浪费他刚刚彩排的对话,然后小声开口,认错态度良好:“我以前习惯了,这次以后,绝对不再犯了。”
“你不是习惯了,你是根本没有在意。”唐遂揽着白叙的手臂将他环住,食指与拇指轻轻捏着他的耳垂,附身亲了一口。
“你躺在这里半夜胃疼的时候,根本没想过我会如何心疼,你下午两点半才想起来要吃饭的时候,也根本没想过我会担心。”
“你过度消耗自己身体的时候,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会得病,因为你潜意识认知的未来里没有足够强大的诱.惑让你想要无限延长生命。”
“你知道吗,我现在开车上路都会格外小心,因为我还有好多好多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完成。当我今天看见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时候,我感到愤怒,气你,更气我自己。”
“我知道或许你不是故意没想到的,是我给你的爱与安全感不够,才让你潜意识里根本没想过我们的以后。”
唐遂与他脸贴着脸,这是一个极其亲昵的姿势,比亲吻还要旖旎,脸颊碰撞时仿佛心脏也贴到了一起,唐遂手臂缩紧,语气里带着自责与懊恼。
他问:“你想过跟我的以后吗?”
白叙被这句话蓦地刺痛了心口,眼中一瞬间迷茫。
应该想过的啊……可白叙搜肠刮肚,将巴掌大的心脏掏干净了也没找到半点痕迹。
原来……原来他心底的想法从来都没变过,即使承认了喜欢唐遂。就像这幢别墅,他之前没有到处逛过,是认为迟早需要离开,可即使现在逛了,他一样没有将这里视为家。
只是将安全圈扩大了一点,从自己房间扩大到了一楼客厅。
仅此而已。
唐遂无意间扯下的遮羞布让他再不能自欺欺人,哪怕他再如何否认、再如何抵抗,此刻他都必须承认——父母失败的婚姻给他留下了绝对的心理阴影。
哪怕到现在,他心底也未曾真正相信会跟唐遂一直在一起。
这个认知让白叙感到害怕。
他不想困在父母的阴影里,他是想要走出来的。
唐遂将他搂得更紧,细细密密的吻落上他的侧脸,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怕别怕,不是逼你。”
阴雨天的傍晚来得格外早,窗帘半掩的沙发前光线晦涩不明,昏暗的环境最能激发人的感情,它不像白天那么故作伪装,更不像夜晚那样多愁善感,晨昏交替间,昼夜无处躲藏。
“抱歉,但是宝贝,我就是想问问你,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告诉我呀。”
白叙将掌下的被子揉成一团,被环抱的身体也忍不住细细颤栗,他开口,声音涩哑得不像话:“唐遂……你喜欢我吗?”
他的手攀附在唐遂肩膀上,像溺水者死死抱住最后一块浮木,浮木的每一处缝隙都对他至关重要。
“我喜欢你啊,我只喜欢你,宝贝,我很爱、很爱你。”唐遂的吻从眼角流连到耳畔,仿佛这样白叙就能听到心里去。
“我不要。”
白叙却使劲摇头,扣着他的肩膀跨坐到他身上,用力将他往下压:“你喜欢我吗?你面前的这个人,没有别的任何东西,就只是我,你喜欢吗?说明白点,我会当真的。”
唐遂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他的高冷人设,让白叙这么执着的这个问题,他这句前后矛盾的话一定与那件事有关。
可白叙很急,哪怕仅仅几秒钟的迟疑都足以让他失望透顶。
“算了……”
下一秒,唐遂扣住他的后脑将他重新拽下来,重重吻上去。
“我喜欢此刻在我面前的、无论哪种面孔、哪种性格的你,所以当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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