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中年男人大喊起来,陡然拔高的声音带着浓厚的沙砾感,撕裂的破音一声尖过一声。
白叙安静听着,等他骂完,耳边清净了才开口:“要多少。”
“两百万。”
“没有。”
被拒绝的男人骤然发怒:“你少他妈骗老子,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钱,等着我曝光你吧!嘿嘿,我要是闹起来,到时候这网上那么一传,你还当个屁的明星你!”
白叙始终很平静:“五十万,没有更多了。”
“两百万一分都不能少!你有钱给那个女人看病没钱给……”
“住口!”白叙扬声打断了他的话,死死压住怒火:“要不是她,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少给我一口一个那个女人,她是我妈。”
“好好好,”白平武无所谓啊,只要给钱,他怎么叫都行,“你妈那病可不止两百万,你少糊弄老子。”
“你也说了,不止两百万,我只剩五十万了。”
白平武沉默了一下,像是在衡量这句话的可信度,“最少一百万。”
“我只有五十万。”白叙坚持。
“一百万一分都不能少!你少骗我。”
白叙不为所动:“我骗没骗你你不知道?你不是已经把我家翻遍了吗?”
白平武咬牙:“最少八十万!我要是完蛋了,老子弄死你!”
“我完了你也完了,最后重复一遍,只有五十万。”
说完,白叙直接挂掉电话,手机屏幕很快暗了下去,窗外的风声夹杂着车鸣,他维持着坐在楼梯上的姿势,如同电影镜头被按下了暂停键。
黄昏的地平线烤得焦黄,散漫的光线照进窗沿,光束打落在白叙脚边,万千细小尘埃狂舞,它们飞扬着跃出光线范围,没入空气中又了无踪迹,然后会有新的尘埃涌进来,光束照耀的地方永远被簇拥环绕。
而那些尘埃只会污染了光束。
“咣——”
楼梯间的门被猛地推开,白叙闻声回头,顺着台阶向上望去,唐遂三两步拾阶而下,如同窗外的那束光,直直照到他面前。
唐遂弯腰蹲在白叙面前,扣着他的肩膀将他揽进怀里,动作很轻,手臂却用了很大的力气,可以将他牢牢锢在怀里。
暖意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唐遂的怀抱依旧那么让人安心,白叙几乎是一瞬间就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隔着层层衣料,白叙能听见他强烈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有着让人无限依赖的力量。
悄悄抬手环上他的腰,白叙将自己更深地埋进唐遂怀里,小声请求:“再用力一点。”
唐遂缩紧手臂,用尽全力将他嵌入自己怀中,力道大到勒得白叙喘不上气来。
拥抱是温暖的、牢固的,它的安全感与温度共存,切实地钻进身体每一处毛孔。
好一会儿,白叙才动了动,抵着唐遂肩膀将他推开,眼神闪躲,声音飘忽:“别问我。”
“好。”
唐遂答应,他给白叙拉上外套拉链,轻声问:“好点了吗?咱们还要翘班呢,还想不想去酒会?不想去咱们就直接回家。”
白叙蓦地别开脸,唐遂看见他眼尾泛红,晕染开一片淡淡的海棠绯色,耳边继而响起:“好嫉妒啊。”
谁嫉妒?嫉妒什么??
唐遂懵圈了,不是难受吗?怎么又嫉妒了。他心疼地要死,谁值得白叙去嫉妒,他可以拥有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更不用羡慕任何人。
心底深吸了口气,白叙勒令自己:他不能嫉妒,不能嫉妒,嫉妒会使人面目全非,像韩凯那样狼狈不堪,他要高冷,要优雅。
做足心理建设后,白叙重新面向唐遂,回答:“走吧,去酒会,但我想先换身衣服。”
“好。”唐遂压下满肚子疑惑,“我之前有让人给你做衣服,你来休息室等一会儿,我让他们送来。”
“你怎么知道我尺寸?”
“哦,信息表上有啊。”
白叙嘴角挂着浅笑,声音有些低哑:“你不怕我谎报数据?”
“啊?不会吧,我、我……”唐遂眼珠子转了两下,“我摸着还……挺准的。”
白叙:“……”
品牌方速度很快,设计师亲自带人上门,一排白色西装摆放整齐,甚至有好几套双排扣燕尾服,白叙微蹙眉,回头问:“为什么都是白的?没有黑色吗?”
唐遂缓缓将杂志竖起,挡住脸,“我觉得你穿白色好看。”
就像当年见他的时候那样好看,穿着燕尾服的白叙会发光,阳光都会对他格外偏爱。
挑了一套最普通的西装换上,白叙从休息室出来,一边扣扣子一边问:“会不会很娘?”
设计师立刻将落地镜转过来方便他欣赏,真心赞美道:“绝对不会,这件衣服穿在您身上,远超它原本的美丽程度。”
白叙本身就很瘦,要是穿黑色西装的话,可能会有撑不起来的感觉,白西装就不会。裁剪合体的西服勾勒出腰身,流畅的省道线完美贴合人体弧度,白色确实很衬他,像民国时出国留学回来的贵少爷。
“很好看,很惊艳。”唐遂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放下杂志上前,从后面搂住白叙的腰,弓身将下巴搭在他肩头,与他一同看向镜子,重复道:“特别、特别好看。”
白叙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催促他快点去开车,唐遂才恋恋不舍地将手从白叙腰上挪开。
以前他总穿宽松的衣服,显不出窄瘦的腰身来,现在换上白西装,又与记忆中的样子完全重合,唐遂的目光便总忍不住往那截弧度上瞥。
白月光落入掌心,没什么比得偿所愿更令人心猿意马了。
华庭庄园北区的别墅偏欧式风格,谢时买的这个带有马场,占地面积很大,还带了个小型露天泳池,周围在施工,不知道要怎么改造一下,他们进去,早有侍从在等候了。
两人步行穿过别墅前面的花园,傍晚天刚擦黑,借着模糊的光线还能看清院子里各种漂亮植物,唐遂给白叙解释说:“谢时这房子挺有情怀的,是他爷爷送他奶奶的求婚礼物。”
“后来呢?他爷爷奶奶现在还住在这里?”
“没有,谢奶奶去世很早,谢爷爷这些年一直一个人陪着这一院子花花草草,直到前年病逝。”
那些花开得盛大灿烂,白叙张了张口,哑然失声。
唐遂牵着白叙的手搭上自己臂弯,“谢奶奶走后,谢爷爷身边有不少想劝他再找个伴的,谢爷爷却只认谢奶奶一个,死者最大,逝者将在怀念者心中永生。”
白叙光顾着听故事,没注意到自己手搭在唐遂胳膊上,他们进去的时候,全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一名扎在美女堆里的西装男子看着他们,毫不留情地笑出声:“噗,你们这是结婚啊!”
唐遂:“……”
白叙:“……”
悄悄收回手,白叙有点尴尬,一黑一白站着,自己还挽着他,看起来确实有点……
唐遂抓住他的手牵着,迈步走向苏赢,给他们两个介绍:“这是白叙,我男朋友,他是苏赢,我表弟,说话有点欠,你别理他。”
“你好。”白叙还记得他的名字,上次许斟买车的时候提起过。
“你好。”苏赢也很客气,一身西装穿得板正,跟唐遂站在一起很有表兄弟的样子,不过唐遂更沉稳,苏赢身上年轻人的朝气更盛些。
谢时作为主人姗姗来迟,他从酒窖取了自己的珍藏,修长的风衣衬得他像从电影里走出来的吸血鬼贵族:“抱歉,耽搁了一下,珍藏的皇室特供,给大家赔罪。”
众人闹着起哄,小聚会本来也没多少人,全是同圈子相识的,谁敢真怪他来迟了。
分完酒,谢时朝他们走来,端了几杯酒:“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家出了点小麻烦,我去了一下,让你们等着了。”
聊了几句,唐遂被生意伙伴叫走。
“终于走了,”苏赢松了口气,他掏出一把车钥匙给白叙看,说:“上次的车,谢你了,这款全球限量三台,有钱都买不到的,要不是我妈隔空突击检查,我才不会卖呢。”
“没事,正好我缺钱,你不介意我多坑了你就好。”
“害。”苏赢挥挥手,四千万算什么,但他又想起唐遂跟自己说的,关于白叙有家人需要治病的事情了。
其实他也不讨厌白叙,就是觉得他表哥对他太好了点,好得过头了。
“我……我表哥人挺好的,身边也干净,之前……呃,反正你们要在一起就好好的,你尽管放心他,他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儿。”
白叙听出了他话里卡住的意思,本来今天就莫名地控制不住情绪,被他一提,白叙直言:“之前?他的那个白月光吗?”
苏赢扭头看向谢时,谢时摊手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那、那个、你知道啊?”
白叙垂眸“嗯”了一声。
苏赢内心无比惊讶。
靠!这叫什么事儿?!搞了半天,他表哥才是那个渣男,还以为他已经忘了那个劳什子白月光准备重新开始了呢!结果倒好,他竟然找了个替身!难怪人家对他不冷不热的,这不是自找的吗!
转换阵营往往只需要一秒,苏赢毫不留情抛了他表哥,扭头对白叙郑重道:“你放心,那个白月光已经死了!”
“死了?!”白叙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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