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解释起来真的很长,你上来吧,我想抱抱你。”不让亲还不让抱了吗?唐遂看他眼睛充斥着几道纤细的红血丝,知道他肯定一直没休息。
VIP病房的床足够大,唐遂拍了拍自己左边的位置,让白叙上来。
“不上。”白叙凶巴巴瞪了他一眼,慢吞吞脱了鞋掀开被子在他身边躺下,“老实点,别乱动。”
唐遂轻笑,在被子底下悄悄跟他牵手,病床虽大,两个人躺上也显得有些拥挤,彼此的体温互相传递,温烫的热意从手心传递四肢躯骸,暖流淙淙划过心底,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心贴心感。
“我必须先强调澄清一点,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谁的替身,更没有包养一说,我很认真地追求了你三个月,我们是在谈恋爱。”
“两个月零二十八天。”白叙面无表情。
“两个月二十八天零二十三个小时。”唐遂同款面无表情。
“……”白叙甘拜下风,“好,你继续。”
“五六年前我在城西见的人是你,就在长安街十字拐角,原先那里有个公交亭,后来拆了,我遇见你的那天在下雨。”
“当时我比较狼狈,也经历了一点小挫折,我坐在那里淋雨,你就那样打着伞出现在我面前,那天你穿了一身白色燕尾服,我以为我看见了天使。”
帝都夏天多雷阵雨,那时唐遂刚刚接手国内的烂摊子,他从小到大都顶着“别人家孩子”的头衔,那是他第一次彻彻底底品尝到失败的滋味。父母将国内烂摊子扔给他收尾,尚且年少的唐遂心有不甘。
他父母一直忙,小时候便总忽略他,唐遂努力努力再努力,想要让父母对他刮目相看,想要让父母以他为骄傲。
现在父母将他一个人扔在国内,少年唐遂憋着一口气想让他们后悔,想让他们知道:看啊,你们儿子非常优秀,他值得你们带他一起出国,而不是接手这些烂摊子给你们扫尾。
可他失败了。
他彻彻底底栽了跟头,让一众等着看他笑话的人猖狂得意。
唐遂一个人漫无目地坐在路边,长安街十字路口的法桐树哗哗往下落毛,沾了水的毛球落了他一身,特别狼狈。
然后他遇见了白叙。
穿着白色燕尾服的少年逆光而立,碎发浮动间泄露片片光束,白叙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温和的声音如同一阵风,轻柔地卷走了他身上的寒气与尘土。
“雨下再大也会停,快回家吧,你这样会感冒的。”
白叙把伞给了唐遂,想了想,又转身把手里的蛋糕也给了他。
唐遂怔怔接过,还没反应过来,白叙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雨幕。
他走后,云消雨霁、天光乍晴。
被阵雨冲刷过的天空湛蓝无垠,浅浅一道彩虹挂在半空,漂亮地像一场梦。
“所以,就一把伞、一块蛋糕、一句话?就这么容易?”
“嗯。”唐遂点头,目光无比恳切,“我只后悔那天戴了口罩,后悔脑子慢了一步,没叫住你问个名字,不然也不至于找了这么久,还搞出这么大一场误会来。”
白叙仔细回忆,但不得不遗憾地告诉唐遂,“抱歉,我真的记不清了,但那天应该确实是我,给你的那块蛋糕还是店里周年庆打折活动我才买的。”
“你还记得那个蛋糕?”唐遂惊喜。
本来他也没抱什么希望,对白叙来说,这只是随手一件小事,记不清了很正常。念念不忘的是他,却并不能要求别人给予同样的回报,“那是一个巧克力蛋糕,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蛋糕,圆形的,很漂亮,巧克力淋浆上面撒了一层彩虹豆豆。”
“呃……好吧,你记得真清楚。”白叙只记得蛋糕好像是打了一折,店员太过热情自己才买的。
唐遂当然记得清楚,他记得那天的每一处细节,“后来你还给我买过一次,啊,就是那天你骑自行车带着我,我不是撞了头吗,那天你给我买的那个就是,说来也巧,我在你走后找遍帝都没找到这款蛋糕呢。”
“哦。”唐遂说那天,那白叙记得了……毕竟那块蛋糕真的挺贵的。
“我把城西翻遍了,大学城也都找了,就是没找到你。”
“虽然记不清你了,但那天是我们学校举办成人礼,我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才会穿了燕尾服。”那是白叙唯一一件燕尾服,他妈妈亲手做的,“而且,当时我才高中好不好,我上的帝都一中,那天去城西,是因为班上有个同学病了,老师让我带了两个同学去探望他。”
其实那天对白叙也是特殊的,他记不清遇见唐遂的那么多细节了,但白叙还能依稀记得自己有安慰过一个陌生人。
因为就在那天,他安慰完别人回家,亲眼目睹了自己安稳的生活再次破碎。
唐遂捏了捏他的手心,“唉,我以为你住城西,虽然帝都各处也都派人找了,但主力还是集中在城西。”
太后悔了,更后悔的是他干嘛要戴口罩!
白叙轻笑,轻拍了一下他在被子底下乱动的手,“好吧,是我误会你了,我差点把家里那些燕尾服给扔了。”
“唉……”唐遂发出一声长叹:“我好想亲你啊。”
伸出手往他绷带上戳了一下,白叙轻哼了声,“老实呆着吧你。”
“你思维也太发散了,你看看那些条件,哪个跟我符合?能找到才怪了呢,给你个蛋糕就是喜欢吃甜点啊?”
“关于这个,我也请求解释,”唐遂自然记得那天在他办公室吃布丁的事,“我一开始确实是猜的,但是我追你的那段时间,我们每次出去吃饭你都会多点一份甜点。”
“嗯?”白叙支起上半身看向唐遂,伸出一根素净的手指头往他脸上戳,幸亏这张脸没被伤到。
“你有病吧,我那是给你点的。”
“给我?”唐遂懵了,配上护颈,表情显得格外蠢萌,看得白叙忍不住笑。
一开始只是翘翘嘴角,最后干脆埋进枕头里,闷闷的笑声断断续续,胸膛一震一震。
“别笑了。”唐遂只恨自己现在不能大动作,不然非得按住他亲个够,亲到他笑不出来。
“没笑你,真没笑你,”白叙眉眼弯起,眼角挂着晶莹的笑意,“我笑我们俩哈哈哈哈,我那是看你每次都反复盯着甜品栏看,以为你想吃又拉不下脸来点,才替你点的,不然我为什么每次都只吃一口就都给你?”
唐遂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呐呐解释:“……我还以为你是要保持身材。”
一阵面面相觑,白叙没忍住,“噗嗤”一声,率先笑了。
“哈哈哈哈好吧,可能我们真的有点,嗯……欠缺交流。”
自从说开之后,唐遂心里就跟淌着蜜似的甜,觉得再炸个十回八回也值了。
“怪我,我本来以为这些事你会记不得了,才没提,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久的委屈,你会不会嫌我太蠢了。”唐遂想想都觉得自己蠢得可怕,每次一遇上关于白叙的事儿就有点脑子不够用。
“委屈倒也谈不上。”他就醋了醋,“不过确实有点蠢。”
——反正我也……
“哦,还有,”唐遂感觉身上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与白叙相握的左手手心沁出了细汗,但他不想松开,“记得我送你的那枚木雕戒指吗?我爸妈没出国前住的那个家,后墙外边有颗梨树,我是砍了它的枝子雕的。”
“城西那次,并不是我第一次见你,我们小时候还见过一次,我那会儿才回国,你应该刚上小学吧。”
“也是一个下雨天,我那会儿刚回来,不太受小伙伴们的欢迎,那天我又被钢琴老师训斥了,一个人躲在我家外面的后墙梨树那里哭。”
小时候唐遂要上很多课,除去学业课程,他还有各种辅导班,钢琴便是其中之一。
“你小时候可漂亮了,跟现在一样好看。那天你穿着一身小西装,打着标准的领结,也是把伞给了我,具体跟我说了什么我也忘了,反正就是从那之后,我开始认真上钢琴课,努力学习,也渐渐开始主动融入同伴的圈子。”
“可惜的是,我再没有在后墙的梨花树下等到过你。”
“那时候的我太小了,不明白这种感情是什么,可能感情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有了一颗种子,后来我总会在下雨天想起后墙的阵阵梨花香,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穿着白西装打伞的人。”
“直到我再次遇见你,那场景简直一模一样。”
“我甚至怀疑是我自己在做梦,因为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能再遇见你,”唐遂叹了口气,“可我愣了那么一下,我的天使就又飞走了。”
“世界上那么多人,我却能遇见你两次,你为我递过两次伞,挡过两次雨。”
“以后,我也想为你撑伞。”
那天他们窝在沙发上,当唐遂听见白叙说他想以后的下雨天都可以跟他打一把伞的时候,他那跳如鼓擂的心脏险些跃出胸膛。
盐水吊瓶的速度有些快,白叙伸手调慢了些,总觉得此时应该说些什么,又没能开口,摸索着输液管思考了一会儿,最终选择放弃。
根据唐遂的描述,他追溯回忆了一下,这段记忆比五六年前那段还稍微清楚点,“这个我还记得,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但我是真没想到,那个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的人是你。”
不是谁都能像唐遂一样自带尖端人脸识别系统,白叙觉得自己跟小时候也不是很像,至于唐遂,那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认不出来是正常,能认出来才奇怪呢。
“我、我没有。”唐遂有点不好意思,这也是他一开始不愿意说的原因之一,实在太拉低他形象了,“我现在不了,你不许笑。”
白叙嘴角扬得更开了,伏在唐遂枕边与他四目相对,他们曾很多次对视,尴尬无言的、各怀心思的、隐秘压抑的……此时都变成了最平静最柔软的笑意。
温情渐渐攀高,不知是谁的眼神先变了味道,旖旎迅速燃烧,心跳声怦怦作响,加重的呼吸声纠缠在空荡安静的病房。
“就亲一下,行不行?”
“不行。”
唐遂一阵失落,下一秒,白叙捧住他的脸,阴影覆盖而下,微凉湿润的唇瓣轻轻相抵,“要亲很多很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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