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见狼狈不堪,两人浑身都湿透了,他的半截袖子因撕来做舟,此时手臂光溜溜垂着,长发浸了水,沉重地坠着脑袋。
“什么放学?什么意思!”深见大喊。
白勒便从头讲给他听:“我们的真身在一所学校里,要完成任务……”
深见打断他:“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说,还剩多少时间?”
“不到二十分钟。”
深见面容扭曲,表情狰狞。白勒又说:“不过,我想境中时间流逝与现实并不一样。先前我在境中待了一天,回到现实才过去半个钟头。”
“那就好……不,也不太妙,只有二十分钟,待在这种地方可解决不了学校的问题!”深见顿时陷入保住饭碗与得偿夙愿的纠结之中。
白勒见他这副模样,想到自己此前也差点将错就错留在意希寺,调查寺中异常。不过因为境与现实终归不同,他得不到客观真相,这才得以脱离。然而对深见来说,此境之中早已是千年前的往事,他也不为得到什么,只想了结从前没能做到的遗憾。
白勒便对他说:“那就要快。”
深见颇意外地看着他。
“你说真的?”
“没时间了。”
白勒起身,被深见拉住手,将青铜剑递给他。那宝剑在海中浸泡一遭,冰凉湿滑,竟也没被深见弄丢。
“帮我把头发削了,有点沉。”深见转身背对白勒,年少时蓄的长发湿哒哒垂在背后,压得他肩背备显瘦弱。白勒撩起深见的长发,发丝乌黑,光泽细腻,像一把丝绸,让他有些不忍心裁掉。
“这把剑,我在你房间里见过。”白勒说。
深见答道:“这是我师父的家传,他的家族逃难来到这里,为了求得收留,将宝剑献给皇帝。后来皇帝又赐给我,作为我初出师门,在朝中任职的见面礼。”
青铜宝剑锋刃凌厉,搁在头发下,吹毛断发。风过,深见只觉后脑凉飕飕的,一摸之下,白勒差点把他削成光头。
“离开境就变回去了。”白勒连忙安慰。剑太快了,是他没想到的。
从码头方向回城,皇宫在北边,青光宛如雷霆。
深见撕下他的另一只袖子,问白勒:“会骑马吗?”
白勒老实摇头。
“哈哈,我会!”
白勒:“???”
最后用袖片变作两只雪白飞鸟,载着二人腾云直上。咸涩的东南风从海面吹来,驮着轻盈的飞鸟撞入雷云。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电光仿佛石皮迸裂下露出的玉,流光溢彩而又危险重重地擦着两人衣角闪过。
狂风吹得白勒睁不开眼,只有深见支离破碎的喊叫声刮进他耳朵。他太激动了,白勒心想,他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师父,倒底是什么人?
飞鸟突然在疾风中绕回盘旋,前面有一堵奇特的东西挡住了去路。那像是一块墨玉,又像是一面雷云中的水汽凝成的镜子,映出两个人渺小的身影。
深见飞下云端,一会儿又飞上来:“皇宫就在下面,我们快下去!”说完他不等白勒,先行俯冲,雷云在他身后合上。
白勒正要跟上,那堵光滑的墙动了。漆黑的气流四散,现出庞然真身,那面墙左右转动,倏然飞走,那是一只巨大的眼睛!鳞甲像一叶叶青光琉璃,流畅地从白勒眼前滑过。这是一条青色的飞蛟!
龙有四爪,蛟有二爪。属于蛟类的,短直有力、仿佛利剑匕首的角冲破云层,在星光下展现出它强大而优美的身躯。
这条青蛟,差点让白勒以为见到了自己的青龙。
与远隔重洋的那片土地上,那座举世闻名的帝都建制相仿,贯穿古城的主道名曰朱雀大道,从罗城门一路直达平城宫的承明门,经过开阔的御道广场,是皇帝所在的紫宸殿。
此时的广场上一片狼藉,诸臣子躲在房檐下,殿前有一张火焰绘制的九天星图凌空盘旋。深见认得那张图,那是大唐密教流传的梵天火罗九曜,他的师父曾以此图降伏了在皇陵作恶的蛟龙。
“师父!”
白鸟俯冲入殿前,被星图火苗一燎,化作灰飞。深见掉地,踉跄着跑过去,阴阳师两手张开星图,烈风中衣袂翩飞。
师父回头,那是一张比白勒更经岁月沉淀的脸:“你怎么还在?”
隔着火花四溅的烈焰星图,是皇帝那几乎比旁人雄壮两倍的恐怖身躯,火光照出他的影子,如狂魔乱舞,妖邪在黑影中亮出獠牙,它藏身皇帝的躯体,以吸附帝王之气,获得人间至高的权柄。
“我来帮你!”深见冲入阵前,成为师父的第三只手,以天罡之形拨动九曜星图中众星之位,刹那间狂风呼啸,鬼哭狼嚎,附在皇帝身上的魔影扭曲挣扎,被星图强行扯离人体。
只见紫宸殿上云海怒涛翻涌,一条伟丽无比的青蛟破云而出,浑身黑气缭绕,一如附骨之蛆令青蛟痛苦翻滚,然而主人一声令下,它依然一往无前张开獠牙欲咬下皇帝的魔影。
到得皇帝面前,黑气变作锁链,顿时收紧,勒得青蛟轰然倒地。
天上星光为乌云阻隔,星图力量骤减,那魔影顺势膨胀,铺天盖地。
师父喊道:“你快走!这里用不着你!”
深见:“我已经退过一次了,不会再退第二次!”
师父一愣,又听徒弟大叫:“就是现在,小白!”
声落云开,雷云洗练后的天空星光璀璨,挥洒大地。梵天火罗九曜沟通天地,神威大涨。一道浑厚绵永的长吟响彻人间,紫宸殿威严的庑殿顶上垂落几簇飘然的长须。长须轻盈飞舞,落在殿顶,却悍然击碎了琉璃瓦!
青龙飞过广场,利爪撕裂了捆缚青蛟的黑气,森然剑齿洞穿了魔影与皇帝纠缠的部分,将两者一分为二。
失去凭依的魔影挣扎着被九曜星图吸入,深见重拨星位,化为牢狱。
皇帝已被妖怪同化的庞大身躯轰然朝深见与师父倒下,恶鬼一般面孔青白狰狞,挥掌如山崩:“朕,是天下共主!……朕,是人间帝王!”
砰地一声巨响,肉躯被击飞,撞塌了大殿十来根木柱。
白勒收回青铜剑,扛在肩上。
烟尘散尽,藏在房檐下的臣子们这才战战兢兢步出。
“你们……你们杀了陛下!”
深见定睛一看,那不正是小时候带自己去金堂的左大臣。“那已经不是皇帝了,你们看不出来?那是一只魔。”
左大臣陷入癫狂:“陛下代表天命!你们诛了天命!”
深见与白勒面面相觑。
“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
两人看向师父。师父衣冠不整,狼狈挂彩,却仍镇定淡然,继续说:“这是在我的故土,从前一位皇帝所说,看来诸位不懂。”
皇帝瘫在紫宸殿的废墟之中,诸大臣蜂拥而入。趁着混乱,殿前三人悄然离开人群。
这时候深见才发现他刚从鸟背上摔下来,崴了脚,一着力就痛得龇牙咧嘴,习惯性地拉过白勒,趴在他背上。两人的默契无需多言,谁也没有注意到师父默默将伸出的手收回袖管。
到了空无一人的孙厢角落,三人才停下。
“就到这里吧,”师父目光清明,神情了然,叹息道,“一郎,你方才说,不会再退第二次。若我没猜错,想必这里已非现实了。”
深见默然不语。
深见的师父与白勒的师父,远隔千年时光,一位困于海岛,一位深居雪山,所修道法不同,信仰的教义也不同,却都有着明智的眼光。
白勒静静退到孙厢廊檐下,将有限的时间留给睽违日久的师生二人。
不远处紫宸殿阵阵喧哗,隔着围墙能听见宫人侍卫奔走的脚步。
师父望着自己的徒弟,他年轻的面容仿佛昨日,然而做师傅的一眼就能看出,这具身躯里的灵魂已经苍老了。
“你一个人大唐过得还好吗?”
深见嘴角一抽:“时代早就变了,师父,大唐已经过去很久了。”
“是吗?”师父意外,“你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
“很久很久,”深见说,“比我在这里待得久,比出生在那里的人也待得久,我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这里还是那里的人。”
这句话背后沉甸甸的份量压迫得两人俱喘不过气。
“是你把我送走的,”深见又说,“你为什么要送我走?”
师父回答:“皇帝要你为他举行泰山府君祭,此祭是欺骗掌管人间寿数的冥主,为人延长阳寿。但是他已为妖魔侵蚀,你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一定要求由你举行祭典?”
“我不知道,”深见茫然,“我跟着遣唐使团到达长安的驿站,亲王为了防止我逃走,将我看押起来,我根本无法得知任何消息。很久之后才托人打听到平城京之变,皇帝死了,你也……因为你杀了皇帝,文家被打为叛党,惨遭灭族,亲王不让我回来,怕我受到牵连。”
“他是对的,”师父欣慰道,“我让你走,就是想让你活下来。皇帝身上的妖怪看上了你的身体,想要改为附在你身。趁你向冥主献祭的机会,可以夺下你的□□。”
深见惊异道:“我?我有什么不同?”
“你有什么不同,我不知道,那妖怪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怎么会不……”深见猝然打住。
师父静静看着他,宽容而温和:“我还没有查清楚,就死了。真正的我不知道,在这里的我自然也不知道。”
深见喉头一哽,情绪突然压制不住。师父一只手按住他肩膀,仿佛借给他坚定的力量,令他镇静下来:“但是看到你出现在这里,我就知道了。我想你也早就知道,自己身上与别人的不同,只是从前尚不明白。”
宫中四面举火照明,斑斓的光影落在两人脸上。喧哗与奔跑声中,深见心中徒然生出巨大的震恐——他与别人有什么不同?
他初入长安,正逢盛世,里坊中异人遍地,百教争鸣,他曾认识能役使火焰的教士、能令枯木逢春的和尚、能呼风唤雨的道人。到了后来又加入志异会,加入精文局,更不曾觉得自己有何独特之处。唯有一点——
他比任何人都活得更久。藲夿尛裞網
孙厢的檐角吊着一只风铎,白勒仰头观看,铜舌伴随远处近处的脚步震动,发出清脆铃响。
深见跛着脚走过来,白勒发现他脸上有半干的泪痕。
“走吧。”深见说,他的心愿已经了结了。
然而白勒却说:“我想和尊师说几句话。”
两张几乎复刻一般的面容相对,谁也没有先暴露出内心的动摇。
“我有一个问题,”白勒说,“深见为什么从不同我提起,我与您长相肖似?”
师父一笑置之:“你应该去问他,何必来问我。”
“那我换一个问题,”白勒不为所动,“我与您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
“您知道什么?”
师父抬眼,望向紫宸殿的方向:“我只知道今日若不是你二人,我断然无法应付那只魔,它吸附了帝王之气,非轻易所能降伏。当年我虽身死,却未必是玉石俱焚,只怕那魔物得以逃脱,仍在人间肆虐。”
他又看着白勒,说道:“一郎继承了我毕生所学,又得文家二宝,一为青铜宝剑,现在你手中。”他看一眼白勒手握的宝剑,之前被白勒用来给深见削头发,宝剑就一直没有归还。“其二为六壬式盘,我托付亲王殿下在前往大唐的航程中交予他。文家覆灭后,一郎就是文氏阴阳学的唯一传人,你要让他好好活下去。”
白勒不解:“他已经活得够久了,还要怎么活?”一千多年,深见未必有一天是快乐的。
师父道:“那是因为他还有该做的事没有做完。你的肩上也有所系,你们两人应当互相扶持。”
同样的话,白勒已经听过两次,一次是精文局刘执,一次是他自己的师父。
“我们倒底要做什么?”白勒问。
师父微微一笑,语气戏谑:“千年后的人面临什么样的情况,怎么来问我这个千年前就作古的人。”这一瞬间白勒在他身上看到了深见的影子,那是师生间一脉相承的气质,聪慧机敏而举重若轻,他们胸有成竹,似乎知道一切,他们已经给出了最合适的提醒。
平地起风,卷飞落叶,气流裹住深见与白勒的身影,周遭景物渐次扭曲,这是他们即将离去的象征。
师父面对他们,身后是自紫宸殿逼来的追兵,火炬通明喊杀喧天。
“走吧。”师父挥挥手。
深见背身闭上眼睛,嘴唇翕动,无声地说:再也不见了。
落叶卷过,两人消失。
灯火照亮师父的后背,他站在明暗交替之处,青蛟从半空落下,两只利爪嵌入宫墙,巨大的头颅垂下,贴着师父蹭了蹭。
师父摸摸青蛟的鳞片,那美丽的鳞甲上还有被黑气勒出的焦痕,是白勒的青龙替它撕开。
“被别人打败了吧,”师父安慰青蛟,“没有关系,只有比我们更强大,才能去对付我们对付不了的敌人。”
左大臣尖锐的嘶吼近在咫尺:“弑君罪臣在此!格杀勿论!”
青蛟似乎预感到了自己与主人的命运,光彩流转的鳞甲也黯淡下来。
“是时候休息了。”师父喟然长叹。
平城宫,黑夜里,成千上万的兵士们举着火把,铁甲的洪流将一人一蛟囫囵吞噬。
高中走廊昏黄的光线映着深见睁大的眼睛,从无神到有神,他苏醒过来。
一夜恍如隔世。深见微微一动,发现自己被白勒抱在怀里,因此才避免躺在冰凉的瓷砖上。
白勒也醒了,还没松手,被深见反抱住。深见将脸埋在他颈窝,一滴热泪砸进白勒掌心。
天边的圆月同他们入梦前一般明亮,仿佛当年师父背着深见,提着灯笼走过长街。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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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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