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中青石上,一人盘膝而坐,半身浸在清波下,双手成决,眼眸紧闭,墨黑的长发透着幽幽碧光,水珠沿着额角滑下,不舍的在眼睫上流连片刻,微微一颤,坠入水中,溅起浅浅涟漪。
浓郁的灵气凝聚成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白雾,乳燕投林般汇入那掌心,最终没入丹田紫府之中,源源不绝。莹莹的绿光若隐若现,开始在他周身浮现,愈来愈盛,与乳白色的灵雾亲密交缠又互不干扰,如相依相生般,白雾越浓,碧光愈亮;渐渐的,两者开始相互融合,凝出一抹似春水又似稚芽般明亮的光辉,含着无限生机。
这生机缓缓扩散,将青石上的人包裹在其中,仿佛绿色的茧,从盘坐的双腿,到置于膝头的手臂,再到双肩,向上蔓延,眼看绕过眉眼,即将于头顶汇聚成形,青石上始终巍然不动的人突然周身猛的一震,俯身吐出一口血来。
那血不是鲜红,而是流动翡翠般盈盈清透的苍翠色泽。
即将汇聚圆融成界的绿茧仿佛失去了力量牵引的水流,瞬间下坠,在青石周围散成了点点滢光,飘散在空中。
“咳咳……”容时动作缓慢的从青石上起身,看了看虚空中已所剩无几的生机之力,眼睫颤了颤,低头又呕出一口血。
他的神色却极为平静,仿佛无关紧要,只右手快速掐了几个诀,待体内冲撞混乱的灵力稍稍平息,身形一闪,消失在了青石之上。
静谧清幽的小院,凉风穿林带雨,洒下花叶飒飒。云止坐在石桌前,面前的杯盏中,清茶早已失去热气,在他的手边,放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锦囊,不时被他拿起,望望院门方向,发现并没有他以为的脚步声,又松开握紧的手指。
忽然,一阵猛烈的狂风呼啸着席卷进小院,刮的草木枝叶啪啪摇晃,灰尘枯叶漫天飞舞,桌上的杯盏被吹落在地摔得粉碎,云止连忙以袖掩面站起身,一把抓过桌上的锦囊想要找一处背风处暂避。
就在此时,风又如来时一般突兀的停了,枯叶纷纷扬扬落下,穿过遮眼的落叶,云止发现院门处仿佛多了一道身影,连忙放下了遮挡的手,他挥开面前的树叶花瓣,快走几步,终于在黯色的夜幕中看清,站在门边的人,正是他一连等了数日的容时。
“阿容!你终于回来了!”他唇边不自觉带上了笑,加快脚步,道:“你这段时间去哪了,我一直在这儿等你,有件东西……”
容时站在院门处,翘檐将他笼罩在阴影中,夜色沉沉,却无法影响他的视线,那个面带喜色走来的人,只一眼他便看出,体内的灵力比上次见面时稀薄了许多,而那灵力去了何处,无需再问。
云止快步走到容时面前,笑容温暖柔和,还有些仿佛终于卸下了担忧的放松,他将手中的锦囊举起拿在掌心,送到容时身前,道:“这只储物囊……”
他的话还未说完,身体便倒飞了出去,直到重重撞上墙壁滚落在地,心口处仿佛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泛起灼烧翻搅般的剧痛,蔓延至全身,有滚烫腥甜的液体涌上喉间,顺着嘴角滑下。
云止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抬起头,看到不远处手中握着长剑,剑尖对准了他的容时,顿时怔住。
当他的视线对上容时的双眼,霎时仿佛进到了一片冰天雪地中。那双眼虽然一贯都是清冷的、淡漠的,像浩瀚的星空不可触摸,但云止从未在其中看到过如此刻般彻骨的冰冷。
他有些茫然,又有些不知所措,努力的想从地上挣扎起身,却只勉强支起了半个身体,便干脆靠在了墙壁上,看向容时,迷惑道:“阿容,你为什么……?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容时没有回答,冷眼看着那个人族靠着墙壁艰难喘息,吐出的血在黑夜的地面染出块块斑驳黯影,下一刻,长剑从他手中飞出,悬停在了虚空中,只需手指轻动,便可瞬间一击毙命,将人钉在墙上。
仙剑散发的寒气扑面而来,穿透衣衫侵入四肢百骇,云止彻底愣住,看看剑锋,又看看容时,喃喃苦笑,道:“阿容……”
不远处的天际上空,各色光芒如同流星划破夜空,交错汇聚成一道彩色的银河,向着一个方向奔流而去,在这途中,还有无数星辰疾驰而来,汇入其中,于是银河变成了一片星海,怒涛滚滚,奔涌向特定的方向。
容时收回视线,长袖一挥,仙剑擦着云止的耳际“铮”的一声没入墙壁中,只于剑柄在外轻轻抖动。
容时转过身,杀了这一个又如何,如今结界将破,再难隐藏,便是重立也无济于事,既然结局不可避免,便不如更彻底一些吧。
他的视线冷漠地从这绵延千里山岚雾海的黛影中掠过,再不看地上的人一眼,飞身掠了出去。
他的速度极快,不过眨眼间便没了影子,云止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顾不得伤势,从地上强撑起身,将几丈外那只沾满尘土的锦囊抓进手中,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
说是跑,实则比走快不了多少,等他出了小院,追到云海虹桥之上,茫然四顾,除了夜色沉沉,树影摇晃,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他顿时怔在了原地,呆立半晌,许久未再动弹一下。
……
苍茫的林野一望无际,唯有巍峨高峰的青影如沉默的守卫者,静立于天地交接的尽头,连绵起伏,层层环绕于四方。青峰之内,草木葱笼,山风吹拂起碧涛滚滚,沙沙细语汇成一片汪洋,似有无数生灵躲在其中窃窃私语。
在层层叠叠、深深浅浅青绿海浪的中心,通体苍碧的巨树通天彻地,笔直的树干仿佛支撑苍穹的擎天之柱,永远不会弯曲,强大而温柔的守护着这片原野的每一个生命。
突然,巨树微微一震,隐在云层之中的枝叶沙沙颤动起来,像是在用喁喁细语叮咛,无形的声波扩散开去,传遍旷野的每一个角落。微风静静的放缓了速度,绿色波浪中,探出了一只只顶着毛耳朵的脑袋、尖尖的喙、粗细长短不一的尾巴……
随后,鸟啼、兽吼、虫鸣、树摇……接连响起,交织成一曲嘈杂的激烈乐曲,仿佛在抗议什么,巨树好似生了怒,枝叶在云层之中晃动,搅出一片风起云涌,树涛如雷。
渐渐的,嘈杂声低了下去,连风都仿佛彻底静止,整片林野中只有空中滚雷般的阵阵闷响,好一会儿,响声停止,开始有一只只种类各异的动物从林中钻出,向遥远青峰虚影的方向慢慢行去。
一开始只有零星几只,渐渐的,变成了成群结队,兽潮如涌,各色的皮毛交织在一处,仿佛斑斓的云彩在移动,他们走走停停,不时转头回望,仿佛留恋不舍,低低的鸣叫传遍旷野。
云层之中,巨树的枝干上,不知何时垂下一截长靴和苍青色衣角,随风轻轻拂动。容时倚靠着光凉似玉的树干,遥遥俯望下方的虫兽浪潮越走越远,风拂着他墨碧色的长发,遮挡了幽绿眼眸中的神色。藲夿尛裞網
白云悠悠飘荡,在他的身周开合聚散,静默了不知多久,他将手掌轻轻按上枝干,下一刻,一座巨大的无形屏障在空中由虚转实,它仿佛苍穹的倒影,将整片幽谷罩住,牢牢保护了起来。此刻,仿佛完成了使命,屏障由远及近,开始渐渐收拢,最终化为明亮的光芒,尽数没入巨树体内。
遥远的孤峰顶上,众多修士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一时震撼不已,震惊之后便是欣喜,神木越强大不也正意味着重塑仙梯的成功性更高,这如何不令人大受鼓舞。
“萧掌门,大阵已布好,八百一十名合体修士俱都已就位,现在这结界也消失了,不必我等耗费心力去破,是否可以启动阵法了?”玉昙宗宗主望着远处那棵鼎立天地的巨树,神情间满是激动。
萧蕴收回远眺的目光,面色从容唇角含笑,眼中闪过一缕不明意味的光芒。
环卧于幽谷四方的高峰上,人影浮动,各色光芒悬在空中,星罗棋布,交错纵横,以一种玄妙的规律将旷谷笼罩,下一刻,耀眼的光芒从每一颗星辰上发出,彼此辉映相照,璀璨光芒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齐齐向上空疾射而去。在天际的尽头交汇,倏地爆发出一阵无比刺目的金光,又四散开去,当无形的波纹恢复平静,一座巨大的金色壁垒已如牢笼般将幽谷与巨树囚在其中。
山峰之上,顿时欢呼雷动。
……
群山之外的神木镇,晨曦初起,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酣甜的睡梦中,偶有清脆的鸟雀鸣叫在树梢枝头响起,声声催啼,扰人清梦。
忽然,一阵无比璀璨耀眼的金光从东方天际射下,将整座小镇照得恍如夏日骄阳当空,赤白一片,甚至穿过门窗的阻隔,射进屋舍内,将屋中映的一片亮堂。
所有人几乎都在这瞬间被异变清醒,有的甚至顾不得披衣穿鞋,直接冲到门窗旁,一把推开望向天空。然后被强烈的光芒刺的捂住眼睛,等刺痛稍缓再抬头看时,光芒却已不在,只有遥远的天边,一座散发着神秘气息的金色光幕耸立于虚空,金线流转,华丽而庄严。
镇民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震撼的忘了言语。突然,一头发花白的老者猛的扑倒在地,对着金色光幕的方向跪了下来,双手张开,仰天呼喊:“神木!神木显灵了!”
他的神情激动无比,几乎就要老泪纵横,望着天边那颗直达苍穹,不知尽头的巨树一边砰砰磕头,一边狂呼神木显灵!
被他的动作惊醒,所有人反应过来,几乎是瞬间跟着跪倒了一片,还不忘招呼屋内的人,于是,整个神木镇从庭院到街道,凡是空旷之地,都跪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磕头跪拜,无论男女或老幼,每一张脸上都充斥着难以形容的激动与虔诚,口中念念有词,仿若祷告。
然而渐渐的,有人开始察觉不对劲,那金色的光幕中,似乎有火红烈焰在蔓延,火苗越来越艳丽,蹿得越来越高;而神木上空,风云涌动,云层时而聚集,时而散开,仿佛在被看不见的大手撕扯搅弄。
“火!着……着火了!神木着火了!”一个镇民猛地惊叫出声。
然而不必他提醒,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登时一个个都变了脸色,还有眼尖的发现在光幕之外穿梭游走着各色剑芒,登时咬牙切齿,骂道:“是那些整日飞来飞去修仙的人!怪不得我说这段时间他们怎么老往我们这过,原来是想要放火烧神木!这群缺德烂肺的东西,神木可是我们祖祖辈辈的保护神树,没招没惹他们,凭什么放火烧树?!”
他的话音刚落,跪在最前方的那名白发老者脸色倏地大变,捂住胸口直直的倒了下去。
周围镇民顿时惊呼一片,连忙七手八脚将他扶住,好一通掐揉,他才悠悠转醒,一醒来便老泪纵横,又愧又悔道:“都是我!都是我这老骨头的错!要不是我将灵草换给了他们,他们怎么会找到神树,还放了火!都是因为我啊……”
说着双手握拳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旁边的人连忙拦他,还有人劝解道:“老族长,不是你的错,这怎么能怪你,当时你小孙子病得厉害,不得已才用一片灵草叶片和他们换了颗救命丹药,咱们都能理解,谁能想到这些杀千刀的竟是想要火烧神树呢?!”
“就是就是!这些整天飞来飞去修仙的本来就不是好东西!经常一言不合打架,损坏东西、伤了人也不赔,就只有我们老百姓遭殃!这次竟还丧尽天良来烧神木,真是……真是……实在丧心病狂!”
……
众人七嘴八舌,一片声讨,有人忙不跌打断道:“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想办法呀,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放火烧了神木?!”
“那怎么行?!”有人脱口而出,“那可是神木!是咱们神木镇的信仰!祖祖辈辈,哪一个不是从小听着它的故事长大的,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它被烧死,老子做不到!”
说着转身往自家冲,“我不管!我得去救火,去拦着那些修仙的,老子打不赢,骂也能将他们骂的抬不起头来,些个丧天良的龟孙子,一天天净不干好事!”
“我也去!”
“我也一起!”
“我们大家一块去!”
“大家伙赶紧的,大火可不等人,女人和老人待在家里照看孩子和牲畜,汉子和年轻小伙都一起去救火!都把桶提上,快点!都快点!”
一瞬间,整个小镇变得忙忙乱乱,到处都是提着、挑着水桶,拿着瓢盆往镇外去的人,浩浩荡荡,气势汹汹。
……
幽谷,一簇簇火焰仿佛天女撒下的花朵,落在草木之上,瞬间点燃,扬起熊熊一片,最终汇成一汪火海,将巨木包围在其中,快速逼近。
那摇曳跳跃的红色,从高空望下仿佛一片绚丽的花海,比这片幽谷任何一次花开时节都要鲜艳夺目,却带着血一般的颜色,张牙舞爪吞噬所过之处的一切。
容时立在树干上,衣衫长发在风中猎猎飞舞,扑面而来的风中带着灼热的气浪,和草木焚尽后的飞灰,洋洋洒洒,如同一场枯槁死寂的大雪。
他伸出手掌,接住一片枯叶,然而只是轻轻一碰,那叶片便化为了一缕灰尘,从他指尖落下,被风吹散。
他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伸出的手掌在虚空中缓缓握紧,又猛的张开,无形的气浪从他手中飞旋而出,射向四面八方。
下一刻,落于草木之上的火焰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开,虚悬于空中,然而火焰却未就此熄灭,反而仿佛入了沸油,燃烧的愈发猛烈。
容时身形晃了晃,他抬起手来,看着手背,那里光滑依旧,却传来了清晰的、剧烈灼烧的痛感,蔓延至周身每一处,那熟悉的感觉,令他眼底开始隐隐有血色浮现。
巨树通透的枝干内,仿佛瞬间沸腾了般,碧绿的灵流从上至下,汹涌的倒流到底部,没入土壤之中。在无人见到的地方,祂的根部开始疯狂生长,穿破岩石泥块,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如同要蔓延到修真界的每一个角落。
高峰之上,望着阵中形势,各宗修士一脸激动振奋,几乎想要跟着一同往大战中输送灵力,以加快大火前进的速度。玉昙宗主望望大阵,又望望不远处将血刃弯刀投在空中,掐诀放出至阳烈焰的魔君,将目光转到了另一侧的鬼王身上。
他状似随意上前,脸上挂起笑,拱手道:“鬼王阁下,魔君大人已放出了烈焰,这……您看您的九阴圣火是不是也该……”
鬼王形容狰狞的脸上眼珠动也不动,连眼神也不曾给他一个,而是看着旁边一脸漠然的云止,饶有兴味地挑了挑不存在的眉毛,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在他身侧不远处,云止盘膝坐在地上,双手置于膝头,将灵力自丹田内引出,在由身旁的高阶修士牵引着投入虚空的大阵之中。
他的脸上没有往日常有的温润笑容,对鬼王似有若无的打量也当不见。
“人族,本座的夫人怎么没同你在一处,你们不是一起从鬼界离开的吗?”嘶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云止转头便见鬼王出现在他身侧三尺之处,正俯身阴恻恻的盯着他。
意识到鬼王口中的‘夫人’指的是谁,他眼睫颤了颤,不自觉伸手抚上了胸口。
萧蕴却在这时转头看了二人一眼,道:“鬼王,该你了。”
鬼王哼了一声,抬步走到输送灵力的修士身边,摊开手掌,掌中飘起一朵纯黑色火焰,他手掌翻转,猛的一挥,火焰便如投林之燕往大阵中疾射而去。
“住手!”却在此时,天空陡然传来一声大喝,声如雷霆,同时一道剑气袭来,将黑焰前行的轨迹击偏了方向。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空中一跃而下,一把抓住输送灵力修士的手臂,将人用力甩飞出去,光华流转的大阵顷刻震了震,黯淡了几分。
惊呼声顿时四起,有人抢上前想要补上阵法缺口,却一一被那高大的修士拦住打飞。有人立刻怒了,喝道:“‘不义剑’,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等辛辛苦苦开启大阵,就为了修复仙梯,纵然你修为高深,是生一门长老,也由不得你此刻来捣乱!”
‘不义剑’哈哈笑了两声,看看对面这一群怒视着他的修士,又看看远处山峰上忙碌的人影,最后停在虚空的大阵上,满脸嘲讽,道:“修复仙梯?谁告诉你们修复仙梯是用这种方法?我看你们不是想修复仙梯,是在自寻死路!”
众人一愣,玉昙宗主恼怒道:“阁下休要危言耸听,我等辛辛苦苦翻阅典籍,好不容易找到的修复仙梯方法,你若不想帮忙也不要捣乱,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说着快步上前要补上阵法缺口。
“唰——”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却拦住了他的去路,若非玉昙宗主反应快,只怕顷刻便会被刺个对穿。他脸上顿时一阵清白交加,正欲开口喝骂,一卷泛黄的书卷被摔到了他胸口,掉在地上,同来的还有不义剑冷冷的声音。
“自己好好看看吧,一群蠢货,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还自以为聪明。”说罢,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神情淡然的萧蕴,目光有如利剑,道:“我早知我没有看错,你果然居心不良,狼子野心。”
玉昙宗主脸色一时青一时红一时白,轮番变化,想要发怒,却又因对方话中隐含的意思惊疑不定,咬了咬牙,俯身将那书册捡了起来。
萧蕴看了他一眼,在不义剑的叫骂中面色不变,反而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袖子,山风吹拂着他飘扬的衣袍,飘然欲仙,他勾起唇角,轻声道:“我早知你此时出关,必然要坏我的事,所以……”他微微侧了侧首。
“放开我!师兄你干什么抓着我,你这样我好不舒服,赶紧把我放开!”一生娇斥从后方响起,只见一身白衣的许由扣住花重重的两只手,反压在身后,推着她往这边走来。
花重重尤在奋力挣扎,却无论如何挣不开束缚,看到这边几人,面上一喜,连忙高声叫道:“掌门师兄,你快叫许师兄放开我!他太过分了!你等下一定要重重罚他!”
她尚未弄清状况,不义剑却变了脸色,射向许由的目光如裹寒冰,冲天的气势排山倒海般朝他压去,却又在身前堪堪停下,只因花重重还在他手中。
不义剑转头看向萧蕴,一字一句道:“你想怎么样?萧蕴,我一直以为你为人虽心狠手辣,但多少还是有一点傲气的,没想到我看错你了!果然不愧是出身阴诡皇族,又与魔族勾结的卑贱凡人!”
萧蕴面不改色,二长老却顿时怒上眉梢,踏前一步就要反唇相讥,被萧蕴扬手制止,他侧眸扫了一眼许由。
许由沉默不语,手腕一翻,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被他架上了花重重的脖颈,只需稍稍用力,便能割破那薄薄的皮肤,以及皮肤下脆弱的血管。花重重顿时煞白了脸色,不可置信道:“许师兄你……!”
眼看许由手臂下压,竟是直接下死手的意思,不义剑再顾不得其他,怒喝一声提剑便拦,想要挡住那索命的一剑。
然而下一刻,他却猛地停在了半空,“噗!”透胸而出的染血剑尖被人从身后拔出,带起一蓬血花。聚起的灵力瞬间散去,不义剑再也支撑不住,重重跌落在了地上。
“林伯伯!”花重重惊声叫道,看看萧蕴,又看看终于放开自己的许由,面色茫然,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甚至顾不上追究,拔腿跑到不义剑间身边,探明他脉息发现只是重伤,顿时松了口气,想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慌乱之下甚至连灵力也忘了使用,努力许久也没能成功。还是许由上前搭了把手,才不至于更狼狈。
“啪!”她重重一把拍开许由的手,瞪着眼睛看向萧蕴,眼中带泪,质问道:“萧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要用我威胁林伯伯?林伯伯为什么会和你起冲突,你又为什么要伤他?”
“不不不,小丫头你这可弄错了,伤他的人是本座,可不是你的萧师兄哦。”只见鬼王慢悠悠的踱步上前,手中还提着一把半截染血的长剑,啪嗒一声将剑摔在了二人面前。
花重重被他陡然凑近的脸吓得惊声尖叫,这叫声不仅唤醒了陷入昏迷的不义剑,更惊醒了已然看呆的一众修士,都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但见起冲突的都是生一门内修士,一时也无人站出来。
“啧!吵死了!”鬼王厌烦道,抬手就要挥出一掌,接收到萧蕴望过来的目光,又放下了,嗤道:“怎么,怜香惜玉了?你难不成还真看上这小丫头了?我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你仇人之女吧?”
萧蕴看他一眼,仿佛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可笑,转过了头去不再看这边。
花重重被吓得浑身颤抖,根本不敢睁眼,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不义剑喘着粗气,嘴角鲜血不止,看向鬼王,断断续续道:“鬼王……你、你为何……”
“为何帮他?”鬼王嘻嘻笑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这当然是因为本座和他是一伙的呀!”
“为、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建木意味着什么……?”不义剑瞪大了双眼,无法理解。
不等鬼王回答,一旁陡然爆发出一声惊叫,“快!快停下!不能再输灵力了!不对!这阵法不对,我们都弄错了!不能再继续了!”
“魔君!魔君!不能再放火了!快将火收回来,不能烧了!升仙梯、升仙梯根本不是这么修复的,咱们都搞错了!”
这名大呼小叫的修士,赫然正是玉昙宗宗主,他手中晃着那本泛黄的书册,对众人大叫道,甚至提高了声音朝远处叫喊,连最基本的传音之术也忘了使用。
众人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是何意,阵法有问题?要知道这可是集全修真界之力得出的办法,怎么可能出问题?众人皆是不信,加之维持阵法的这批修士并非人族,见自家主上没开口,一个个都懒得搭理他。
始终分了一分心神关注这边事态发展的魔君察觉有异,一手仍维持释放火焰的姿势,另一手弹出一缕魔气,将那卷书册卷入手中,她一目十行的快速翻过,不过片刻,猛地抬起头来,望向了此方的萧蕴。
萧蕴却没有看她,而是将视线投向了遥远虚空中的某处,阵法缺失的口子早已被别的修士自动补上,玉昙宗主想要将人拉开,被已让他闹得不耐烦的修士一掌击晕。
“这书中说的是真的?你早就知道,是不是?”魔君从结界前一闪身来到萧蕴面前,举起手中书卷,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萧蕴收回目光,视线从她手中书页上一扫而过,微微一笑,他道:“不过是一卷不明来路的古籍而已,林长老向来对我成见颇深,这书能说明什么?我虽不知其中内容,但就算其内容为真,与我又有何关系?”
不义剑低咳一阵,吐出一口血沫,他被花重重扶着勉强靠坐在一块石头上,闻言冷冷道:“你不用花言巧语狡辩,意有所指说我陷害你,若非当真如此,你为什么要抓了重重威胁我,扰乱我的心神,将我重伤,难道不是怕我揭穿你的诡计?”
“你当真是好算计,重重那时怕是根本就未离宗门吧,你却骗我她在出任务的弟子中,将我引了出去,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我留在门派会发现你的算计,坏你的事!”
“不义剑,你们说的是何典籍,那典籍中又记载了什么?”有修士终于忍不住问了,实在是连魔君都开始过问,那书中难道真记载了什么非同小可的事?一时不少人的眼神都往魔君手中飘去。
魔君扬手一抛,将手中古卷扔给了距离最近的一名修士。她的目光始终则停留在萧蕴身上,其中神情复杂难辨。
拿到书卷的修士顾不得道谢,连忙翻开,边上一群人登时都围了过来,凑在一起翻看,越往后脸色变得越难看。
不义剑冷笑一声,道:“可惜你人算不如天算,我却反而阴差阳错发现了你的图谋,并找到了证据,你可知这本书册是我在何处发现的?便是那云城城主府!你说其中内容是我杜撰来害你,好,我观此书痕迹,必是被人经常翻阅,其中真假,只要一问此书的原主人便立刻可知!”
说着,他的目光落向了现场唯一一个云城之人。
云止垂眸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对场中的一系列变故仿佛没有瞧见,此刻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也只抬了抬眼,扫了一眼那修士手中的书卷面皮,垂下眼淡淡道:“我城主府藏书颇多,有何书籍我也并不能完全知晓,不过我云家只是凡人世界一普通家族,祖上从未出过修真者,与修仙界有关的书籍应该是没有的。”
此言一出,众人顿觉有理,云家不过是普通的凡人,他们查遍修真界典籍都没找到的东西,不可能一区区凡人家族却有收藏,顿时,那些因书中内容而变了脸色的修士纷纷神色大缓。
“什么狗屁典籍!胡说八道!还‘建木化形飞升,则灵气生,万物长’,现在整个修真界谁不知我们这小世界根本无法自主产生灵气?还飞升?一棵树?哈!祂要是飞升了,咱们用什么来替代仙梯,且通道都断了,还飞升个屁!”一名修士方才也被这书中内容搞得心神紧绷,此刻忍不住骂道。
有了云止作证,在场众人几乎瞬间认定了,这本书就是不义剑不知从哪里弄来想要构陷萧掌门的,毕竟以往他们都听过这二位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差。倒没有人觉得他是成心扰乱修复仙梯之事,毕竟仙梯断裂他自己也无法飞升。
恐怕是打的暂时骗过他们所有人,待萧掌门被蒙受欺骗的众修士群起攻之后,再跑出来说是误会,重设一次阵法的主意吧?一瞬间,所有人看向不义剑的眼神都变了。
没料的事情竟转变如此之快,不义剑猛地看向云止,喝道:“凡人,你竟敢撒谎!此书分明就在你云府书房之中发现,你为何不认?”
云止此时已停下了抽取灵力,闻此喝问他头也不抬,只将袖中的一只锦囊拿在指间把玩,冷淡道:“阁下说此书是在我云府书房发现的,便当是吧,左右我云府现今不过一座空宅,任何人都可随意进出。只是你想要与萧掌门不对付,却大可不必拉上我一个凡人,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怨不感兴趣。且不论你这书中内容真假,即便为真,你又凭什么认定是萧掌门算计了一切?”
“便是我这个与修真界无关之人也清楚,这阵法与修复仙梯的法子,难道不是各大宗门一同商议定下的么?
他看似不咸不淡的几句话,落在众人耳中,登时打消了所有疑虑,更让众人认定了是不义剑在寻机生事,不错,这阵法分明是他们所有门派集众人之力所成的,怎么落到这不义剑口中,倒像都是萧掌门一人所为?有想得深的,当即觉得他这是要将修复仙梯的所有功劳都揽到生一门身上去。
一时间,都坚定了不义剑此人居心不良的猜测。
虽然碍于他修为高深没有人开口直言,但他们眼神中的意思不义剑如何能看不出?登时气得吐出一口血,惨然大笑,“萧蕴啊萧蕴,你果然手段高明,难怪整个修真界都被你耍弄得团团转,我那掌门师兄死得不冤!”
在他身旁一直呆呆不语的花重重身体一震,震惊的抬起头:“林伯伯,你说什么?我爹怎么会是萧师兄害的,他不是修炼时走火入魔,经脉寸断而死吗?”
不等不义剑解释什么,现场便有修士叫道:“不义剑,你就算平时与萧掌门不对付,也不能用这种事情污蔑吧?生一门前掌门是怎么死的,在场多少人都有目共睹,跟萧掌门有什么关系?”
不义剑冷笑一声,道:“我师兄修行向来谨慎,从不求速,如何会突然走火入魔?不是他使了阴险手段陷害,还能是谁?”
众人顿时无语了,一魔族笑道:“你说是萧掌门害的,咱们姑且信你,那原因呢?我们魔族都知道萧掌门是被前生一门掌门从凡界带回去的,收为亲传弟子,教导修行,更是定为下一任掌门继承人,说是再造之恩也不为过,他为何要杀前掌门?总得有个缘由吧。”
不义剑正要接话,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变,将话又咽了回去,再不开口。
众人顿觉没趣,也懒得追问,摇摇头,就要散去。却在此时,一道冲天的光柱从阵法上方亮起,笔直的射向天际,同一时刻,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光柱升起,最终在上空化作了一道巨大无比的环形法阵。
法阵纹路神秘古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气势和强大威压,遥远不见边际,沉沉压在所有人头顶,在那瞬间,遥远虚空中仿佛响起了一声哀鸣,所有人都在这一刻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我的灵力,我的灵力为何在流失?!”一名修士惊声叫道,他手中掐着法诀,换了一个又一个,却丝毫无法阻止体内灵力消失,不过顷刻间,他的修为境界就从元婴中期跌到了初期,并且还在不停下跌。
不只是他,场内的所有修士,魔族、鬼修、人族,甚至他们手中的法器,都开始明灭不定的浮动闪烁,等级下降,一时间,纷乱惊叫四起,输送灵力的也顾不得维持阵法了,每一个人都想尽办法,企图控住体内灵力,稳住自己下跌的境界,吞服丹药的,打坐的,吸纳灵石补充灵力的,设置聚灵阵……乱成了一团。
更为可怕的是,不止这处山头,远处山峰上也传来了与相似的惊叫,到处都乱成了一片,谁也再顾不上去维持阵法。若境界一直下跌,不出今日所有人便会彻底变为没有灵力的凡人,还何谈什么飞升。
而原本应当就此失效的阵法在闪烁了一阵后,却完好无损的立在原地,此刻却没有人去关注这一点不对劲了,每个人都自顾不暇,有脾气暴躁的已经忍不住破口大骂,还有年轻的女修在小声哭泣,一些修为本就低微的,已生出了白发与皱纹。
在场唯一一名不受丝毫影响的,只有云止,他在混乱最初时惊了惊,紧接着安静的退到了最角落的位置,不动声色将手中的锦囊塞进了怀中。除他之外,场中还有一人神情镇定,萧蕴袖手站在一片惶恐惊惧、忙乱无措的人中,脸上微微带笑。
那从容且清雅的笑容,在此时显得分外怪异和格格不入。
不义剑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他的这份怪异,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不是都说我血口喷人,现在来看看这位你们所信任的萧掌门!”
根本不用他指出,早已有许多修士看出了不对劲,加之修为下跌的恐慌和死亡随时临近的畏惧,所有人都心神大乱,顾不得深思,一时间,不管信与不信的,全都指着萧蕴叫骂起来。
对于众人愤怒和怨恨的指责,萧蕴面不改色,二长老和许由等一些生一门弟子警惕的围在他身周,防止有人狗急跳墙临死反扑。
“这些,当真是你做的?”魔君脸色微白,她修为本就高超,一时的境界下跌并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影响,此刻却仿佛受了什么打击,看着萧蕴,微微握紧了手中刀柄。
萧蕴扫了一眼她按住刀柄的手,笑着道:“如何,你要与我动手?”
风钦定定看着他,没有说话,按住刀柄的手却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半晌,她才道:“为什么?你为何这么做?设下这转灵阵,三族修士固然一个都逃不了,但你身边的这些人呢,你也能看着他们一个个灵力枯竭,寿尽而死?”
说着,她的目光落到二长老等人手中,那光芒闪烁不定的长剑上,显然他们也并非没有受到阵法影响。
不等萧蕴回答,二长老就当先开口了,他沉声道:“我等自是与掌门同进退,身为祈国遗民,岂会贪生怕死,我们等这一日早已等了许久了!”
“祈国”二字一出,风钦瞬间沉默了,脸色仿佛也更白了一分,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颤,后退一步不再说话。
“转灵阵!竟是转灵阵!萧蕴小儿,这阵法当真是你设下的?”一名渡劫期大能听到他二人对话,瞬间脸色大变,厉声呵问。他的修为已然从渡劫末期跌到中期,眼看还在继续下落,他用了无数方法,却始终不能挽回分毫。
这令他双眼赤红,已然处于暴怒中,听到‘转灵阵’三字,仿佛瞬间抓住了什么希望,一双鹰目落在萧蕴身上,如两柄利剑直逼而来,“好你个奸诈小子!你是想用这整个修真界的灵力来助你立地飞仙?!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老夫活了数千年,竟被你一个不过百余岁的小儿给骗了,好!好得很!当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他一连叫了三个“好”字,语气仿佛赞叹,然而眼中神色却阴狠下来,冷厉喝道:“算盘打的不错,可你却不该如此狂妄,竟敢出现在此,料想那阵法关键的玉髓定是在你身上,只要找到玉髓将之毁去,阵法自然可破!”
说到毁去玉髓几字,他眼中精光大盛,瞬间化手成爪,合身扑了上来!
二长老等人连忙上前抵挡,然而对方乃渡劫期修士,即便此刻境界下降,也不是他们这群差了对方好几个等级之人能够匹敌,不过顷刻便被打飞出去好几人。
更为糟糕的是,场内其他修士听到阵法可破后,一个个瞬间精神大振,也不再设法阻止灵力流失了,个个眼放凶光的提起法器便围攻过来,状若疯狂,不死不休。
“各位道友,此阵关键就在萧蕴这小儿身上,只要找到玉髓将之毁去,阵法立时可破!各位无论谁拿到玉髓,务必第一时间快快交于老夫,老夫可动用渡劫之力将之摧毁,时间紧急,切记切记!”渡劫大能高声喊道。众修士不疑有他,连连应诺,攻势越发迅猛了。
二长老一群人拼死抵抗,然而哪里是这众多修士的对手,况还是人之将死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搏命打发打法,更是来势汹汹,招招致命。短短时间内,大半的生一门弟子已身染鲜血,左支右绌,勉力苦苦支撑。
萧蕴看着身旁人一个个倒下,终于变了神色,他手腕一翻,掌中立刻出现了一把寒光湛湛的长剑,剑身光芒起伏不定,他抬手一剑挥出,剑芒带着横扫千军之势,围攻而来的修士瞬间被击飞出去大半!待到第二剑挥出,剑芒却忽地闪了闪,威势大减,不足先前一半。
众修士登时大喜,那渡劫修士却瞬间变了脸色,脱口道:“你怎会也受了阵法影响?不可能!难道玉髓不在你身上?!”
他脸上倏地闪过一抹狠辣之色,道:“不管那玉髓在不在你身上,只要抓了你进行搜魂,自然能得出玉髓的下落!”话落,整个人已跃上半空,俯身向萧蕴抓来!
他这一招来势汹汹,萧蕴又正处于剑势未歇之时,再要换招已来不及,眼看就要被抓个正着,二长老惊声叫道:“殿下小心!”飞身就要来挡,却在此时,斜刺里一抹血红的刀光劈来,将来势汹汹的渡劫修士那一抓挡了个正着!
二长老忙转头去看,竟是魔君风钦,只这一眨眼工夫,她已与那渡劫修士缠斗在了一起,双方你来我往,势均力敌,斗了个旗鼓相当。
“魔君!你为何拦我?这小子丧心病狂!意图谋害整个修真界,我抓他是为了破阵,你不帮忙就算了,为何反而护着这小子?可知你魔族的千万修士也都受了这阵法影响,再不破阵,全都要死!”渡劫修士一边与魔君缠斗,一边大喊道。
“是不是为了破阵,你自己清楚。”魔君冷冷道,语毕便再不开口,刀势凶猛,步步紧逼,瞬间压倒了那渡劫修士。
没了那渡劫修士在,生一门众人压力骤减,很快便能游刃有余的应付攻来的修士,二长老仰头看着空中那道红衣烈烈的身影,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神色,低声对一旁的萧蕴道:“殿下,红蕖将军她……”
话未说完,便在萧蕴看来的视线中不自觉收了声,讷讷不敢再言,萧蕴将目光收回,再不看空中缠斗的二人一眼,转身向阵法边缘走去,淡淡的声音落进二长老耳中,“我祈国从来就没有什么红蕖将军,有的,不过是一个掩盖身份,用我等凡人性命来渡劫,成就魔功的风钦魔君罢了。”
二长老神色一凛,“是。”垂头再不敢多言,也不再看空中二人一眼。
“不去帮帮你的老朋友?”鬼王站在阵前,双手环胸,望着场内的一片混斗,饶有兴趣的问道。
萧蕴看他一眼,目光落向大阵中心那棵通天彻地的巨树,火红的烈焰已顺着树干蜿蜒而上,遥遥望去,仿佛一条垂天而下的赤红瀑布悬于天地间。他不答反问道:“你的九阴圣火呢?没有阴火辅助,这棵树是不会那么容易断绝生机的。”
鬼王拍了拍枯瘦的手掌,暴凸的眼珠翻出一对惊悚的白眼,懒洋洋道:“放心好了。”说着,掌心浮起一团墨黑的火焰,阴冷蚀骨。
那火焰飘飘荡荡往结界中飞去,颤颤巍巍,仿佛随时都会熄灭,鬼王一边抽出心神操控,一边随口道:“你那玉髓真不在身上?我还以为你小子会想自己成仙呢,不料倒是我猜错了。不过那玩意儿被你扔哪了?可别被人捡去,到时又弄出一个大麻烦来,那可就真没法收拾了……”
萧蕴拂去衣袖沾上的一点飞灰,淡淡道:“放心,不会。”
鬼王看他一眼,似惊讶于他这语气里的笃定,却没再多说什么,对这小子的能力他还是信得过的,花费百年布了这么一场局,他是绝对不会容许出现任何一点差错的。
“说起来这棵树倒确实是可惜了,若不是它与这世界的灵力息息相关,迟早会破开新的通道引出灵气,其实留着祂也不错。”鬼王同样望着那巨树,语气不无遗憾的道。
那实在不像一棵树,恐怕用修真界最精美的灵晶雕琢也无法与之媲美,他看着在树心内快速涌动的灵流,其中蕴含的勃勃生机仿佛要扑面而来,突然摸了摸下巴,他怎么觉得这能量好像有点熟悉?
九阴圣火飘飘扬扬,终于飘进了结界之中,甫一落地,便隐没入被烈焰焚成一片焦土的地下,消失不见。然而结界外的二人都清楚,它并没有真的消失,而是深入九幽之下,去掐断那最后一丝属于神木的生机了。
看着阴火没入的那处地面,鬼王不知为何心中蓦地一跳,他尚来不及细究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便觉脚下的地面开始猛烈震动。那震动就仿佛地底深处,有什么巨兽苏醒了过来,在怒吼咆哮,想要破开禁锢重见天日。
应该说不止他脚下,整座山峰,或者说目之所及的连绵群山,全都开始颤抖起来,这种震动越来越剧烈,山石崩塌,草木随之歪斜,打斗中的众人脚步不稳,数次险些误伤同伴,不得不停下来察看,充血的大脑终于稍稍恢复些许冷静,注意到周边的情况。
“怎么回事?!这是又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地震??萧蕴,是不是又是你捣的鬼?!!!”众修士几乎要崩溃了,一边在山崩地裂中狼狈的躲避崩落的石头、倒塌的树木、和开裂的地缝,一边对着萧蕴破口大骂,显然认定了这一切又是他做了什么。云止早在震动开始的第一时间,便挑了一块孤立于空地的大石遮挡躲避,听了这些修士的叫骂,亦将目光投了过去。
然而萧蕴等人的状况并不比他们好多少,险之又险的避开一道突然出现在脚下的裂缝,萧蕴举目四望,突然目光一凝。
“这树……!”鬼王同样看到了,嘶哑的声音中带着震惊,凸起的双目一动不动凝视前方。
只见阵法中心,原本笔直静立的通天巨木剧烈震动着,树下的地面翻滚起伏,裂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下一刻,一道绿色的巨龙破土而出,裹挟着绵延阴冷的火焰,以劈山开海之势狠狠向他们挥来!
萧蕴与鬼王二人瞳孔一缩,齐齐飞身速退。
“轰!”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树根化作的绿龙狠狠撞击在阵法上,浩大的法阵整个震了震,依然完好无损立在原地。下一瞬,无数道青龙破土而出,铺天盖地的击向法阵同一处,与此同时,火焰也快速蔓延上巨龙的每一寸。
“祂这是想做什么,难道想要破阵?不对,建木怎么可能知道如何破阵,除非祂有了灵智?可分明还未到万万年化灵之机!”鬼王飞身闪过一块崩来的巨石,疑惑不解,转头对不远处的萧蕴喊道:“你快想想办法!不能真让祂将这困兽阵破了,不然……”
他的话还未说完,却见法阵内所有舞动的巨龙都倏地停在了半空中,带着身上滋滋燃烧的烈焰向两侧退避,飞灰簌簌,仿佛一场盛大繁密、永不会止歇的雪,要将彼方的世界彻底掩埋,在朦胧视线的尽头,一道身影缓缓靠近,长发飘散,衣袍飞舞,越来越近,直到清晰的映入众人的视野中。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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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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