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
“我没听错吧？女朋友？程老师刚说的那仨字，确定是女朋友？”
“全院女生要失恋了……”
炸开了锅似的，吵个不停。
程肆往下面又扫去一眼,见视线里的小姑娘还那么坐着，甚至都没看他。
制止了地下学生无休止的起哄,一转头又变回了那个高冷难接近的程老师,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着就真的很严厉,也到下课时间了,见实在不可能再套出更多信息,学生们也陆陆续续离开了。
等教室的人三三两两走了大半，见言柚还不动,程肆便直接拿了东西走下讲台。
有几排还都零零散散坐着人,他却好像都不在意,脚步停在言柚所坐那一排的过道，低头看过去,含笑问：”听困了？“
没离开的人不约而同停下了收拾东西的手，视线纷纷扫过来。
无一不惊愕，嘴巴张得能塞得下一个拳头。
“什么情况！？”有人做着口型问。
虽疑惑不解,但程老师那表情语气和神态，怎么看都不是下来关心学生听课情况的。
一个个的，手上收拾着东西,眼镜盒耳朵全卸往了同一个地方。
言柚的位置正好靠边,程肆旁若无人揉了下她发顶,声音温润：“走了,午饭想吃什么？”
说着去拿了她桌上的东西,动手装进书包,换了只手拎着，又去牵她的手。
言柚生着气，也没忘这会儿还在教室，对着程肆轻哼一声表示自己在声他的气，却还是乖乖地被人牵着起身。
从教室阶梯上往下走，程肆随口问了句：“怎么还把自己给挺生气了？谁惹你了？”
言柚睨他一眼，冷下声来：“你不知道？”
程肆眉眼舒展，一副听她教训的样子，言柚扫过教室里一双双闪光的眼镜，决定等出了这个门再和他算账。
两人倒是都没瞧见身后那些还没离开教室的人，一个个全拿起了手机，拍照的拍照，录视频的录视频。
言柚出了教室就开门见山地控诉起来：“你当初就说，有微信了第一个加我，结果今天我要是不来偷偷听课，都不知道有个人人家早都有微信了。”
言柚绷着下巴，眼镜都瞪圆了，质问地盯着他。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越来越像是真的，此刻这副冷冷淡淡的模样，神态上和程肆简直如出一辙。
程肆无声笑着，看上去丁点儿愧疚都没有，垂手想要去牵言柚的手时，被小姑娘利落无比地甩开。
言柚瞪他：“你还好意思笑？”
冬日的北京，没有比室外的低温和狂风更让人敬畏的。
“没忍住。”程肆一脸的坦荡，太可爱了这几个字没往出说。他顺手将言柚羽绒服拉链从底拉到下巴处，衣服后面加了一圈软毛的帽子也给戴好了，“那你现在加试试？”
言柚八风不动，高冷道：“我不，我不加了，以后就漂流瓶联系吧。”
说完就走，转身都不带留恋的。
程肆紧跟上去，从口袋里取出手机，还有模有样地点添加新朋友，一只手不顾言柚反对地将人紧扣祝，嘴里念着一串手机号码，单手输入完成：“那我加你，这号码对么？”
言柚：“不对，你别加了。”
眼神扫过去，装作不经意地抬眸往程肆手机屏幕上瞥过去一眼。
这一眼过去，便蓦然一顿。
那人好像就是专门要给她看的，手机近在眼前，程肆还要拖着调子惊疑一声，故意问言柚：“这是已经是好友的意思吗？”
言柚握着他的手拉低，5.0的视力还要凑到不足二十厘米的距离。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镜。
“这是我吗？”
程肆看她，言柚声音像是浮在了空中，虚虚实实踩不到地，她问：“我们为什么已经是好友了？”
她伸手去点开程肆手机上自己的微信主页，又点进了对话框。
从下往上。
2019年1月1日。
程肆：【新年快乐】
2018年1月1日。
程肆：【新年快乐】
2017年10月7日。
言柚：【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只此三条消息，半个屏幕都占不到，手指都不需要滑动。
言柚一步都迈不动了，仿佛被这几行突然出现的字像穿心箭一般钉在了原地，心尖最脆弱的那一点血肉，摇摇欲坠，绞痛得连带着过往血肉模糊。
已经出了教学楼，两人站的连廊东西南北借通透，穿堂风一丝一毫情意都不留，吹过来刮到人脸上。
言柚翻出自己的手机，在好友列表了寻了许久，才按着头像，找到一个连备注都没有的账号。
【NGC2237】
标签竟然还划分在同学之中。
可她甚至想不起来什么时候通过的好友申请，又是如何在不知道这个连头像都是系统自带灰色人像、ID奇奇怪怪得像个诈骗分子的情况下，怎么加上好友的。
记忆中毫无印象，这些琐碎的细枝末节，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融化在浪涌之中。
再努力也无法从汪洋之中，分辨出一个不起眼的水分子。
程肆拿起还没来得及戴好的围巾，隔着帽子严严实实给言柚裹上。羽绒服的帽子好似都变得隔音了，呼啸张扬的狂风再听不见，言柚只看得见面前的人。
她想说什么，想问很多话，甫一张口却觉得喉头宛若堵了千斤重的巨石，一个字眼都蹦不出来，所有情绪都被挤去了眼角。稍一被风吹，便被吹出了一片红。
微凉的指腹落在她眼尾之上，很轻，像一根长长的白色羽毛划过。
言柚抬了下眼睫，撞入程肆看过去的一双眼眸，藏星般温柔。
程肆指尖离开她眼尾，轻拉住言柚衣帽两侧，倾身弯腰，阻挡了所有吹往眼前人那双眼睛的冷风。
他吻了言柚。
言柚没能预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她禁不住轻轻耸了下肩膀，脑袋随着这个小动作往后退了几分。下一刻，帽子两边被人拉着，微微用力，她就像一只差点离手的彩色气球，又被人抓紧掌心，拉了回去。
这个吻并不长，甚至并不炽热。
但在这个漫长冷冽的冬天，像一团被火焰炙烤得温暖柔软的云朵，包裹着，晃啊晃，只剩下无穷尽的眷恋。
言柚像只离不开人的八爪鱼似的，从程肆外套里伸进去，隔着毛衣紧抱着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仰头问。
程肆干脆地将人抱起来，往停车的位置走，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言柚伸手揪了揪他耳朵：“你说啊？”
程肆低笑了声：“就想偷窥你朋友圈，告诉你还怎么偷窥。”
“……我也没发过几条啊，”言柚愣了一下，皱了皱眉：“你别打岔，我很认真地问的。”
停车的位置离教学楼没多远，绕到了偏侧，路上也没多少人。到了车前，言柚就默契地伸手去开了副驾的车门。
程肆还没把人放下，忽然道：“给你买辆车吧。”
言柚无语了：“你钱是不是多得烧得慌啊——不要转移话题。”
她说着就从程肆身上跳下来，站在旁边的马路牙子上也没人高，她认真地望着程肆，眼里只有他。
“你告诉我吧。”
程肆永远敌不过面前这双眼睛。
他低声浅浅地叹了口气，长睫在严冬也明媚的阳光照射下，往眼睑处落下圈淡影。言柚踮脚，捧着程肆侧脸吻他眼尾。
他们很少谈及不在对方身边的那些时间，都藏着无法与对方诉说的秘密心事，建了一座小小的城堡，只容纳着那些单方面的遇见与思念。
言柚忽然想起来，记忆里唯一关于这个没有头像的微信号的印象。
一七年的那个国庆假，她的整个假期，都忙碌于兼职打工，执着地把自己所有的课余时间都占满。
那一天正好加了几个兼职里需要联系的学管老师的微信，这个叫“NGC2237”的就是混在几个微信号里，她手滑点了通过。
而之后等反应过来时，收到的消息早已把对话框刷去了下面。
至于每一年的那句“新年快乐”，她那时候连除闻小缘之外的高中同学，都几乎不再联系，所有群发的祝福短信从未寒暄回复过半个字。任由一条条埋没下去。
这个没有备注的微信，只以为是因为当初找兼职工作时加上的某位陌生人。
她从不知道，那些问候中，也有一声，来自她最想见的人。
言柚说：“我都没有祝你新年快乐。”
一字字，盛满的尽是低落与难过。
就好像她真的做错了事，满心满眼都在替他委屈。
程肆手指捏着小姑娘脸蛋，轻轻两下，语调却似含笑：“说好第一个要加你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因为这话，言柚瞬间心口发酸。
误会与错过，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最折磨人的事情。
她嘴角绽开两只漂亮梨涡，眸中水光潋滟，笑了下，张开手臂：“我想抱你。”
这一瞬间，程肆好像回到当年因梁令忌日短暂离开江城的那日，坐在黑暗的楼道中，也伸手讨要一个拥抱的小姑娘。
而这一回，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同时伸出手去。言柚踮脚环住程肆脖子，而程肆紧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扣着她后脑。
紧紧的相贴依偎。
冷风似乎都不再冻人了，言柚闻见他身上干净清冽的雪松味道。
她闭眼依赖地轻蹭，同时小声在程肆耳边说道：“以后还要好多年，我都第一个祝你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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