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势力也渐渐从丽阳转移至雍都沈觅手下。
八年前,北朝清晏殿下之名天下知,雍州的富庶亦天下知。尽管沈觅是女子之身,可在当时,她若袭北朝皇位,最多也只有少数顽固老派之人会有些微词。
然一朝珠沉玉碎,北朝江山缟素,无人不惋惜清晏公主骤然身亡。而北朝安定久了,就更茫然于失去君主后,所要面临的未知的前路。
晏朝建立后,秩序重组,六十几年的南北割据也成了史册上的几笔记载,而清晏公主更是成了只美名流传于人口中的一位前朝公主。
如今沈觅回归,越棠在民间为她造足了势。
新朝动荡至今已有五年,不少百姓还记得当初无比繁荣的北朝雍州。
一朝清晏公主归来,天下尽为她和越棠二人国土,新朝或许也兴盛可待。
又一日早晨朝会,处理完日常事务,各位大臣汇报完要事,退朝前,宫人照例最后唱一声有事启奏。
就在众位朝臣静穆之时,一个朱衣朝臣忽然手持笏板出列。
“臣有禀。”
越棠淡道:“讲。”
朱衣朝臣盯着笏板,目光决绝,唇瓣抿地紧紧。
“臣以为,陛下贸然封清晏公主为我晏朝君主有失体统。”
越棠抬眸看向这人,眸光微冷,几乎称得上慢条斯理地重复了句。
“有失体统?”
他在朝中向来神情冷淡漠然,此时声音慢了些说出这四个字,加上语气意味不明,压迫感沉重地几乎要压弯人脊梁。
朱衣朝臣额头上冒出冷汗,两股战战,甚至忘记了礼仪,直接直挺挺跪下去,埋头不敢抬起。
他咬牙说完,“女子当政,国将不国!”
越棠轻笑了下,声音冰冷。
“当初建都雍都时,也没见有人因这是公主封地而反对。诸位都忘记了吗?如今怎又换了一番说辞?”
朱衣朝臣又深深叩首下去。
“陛下三思。”
宗罄侧身出列,“雍都地势优越、民风上佳,作为皇都再合适不过。”
越棠道:“朕这五年来治国平庸,清晏君主擅治国,当初的雍州之繁华有目共睹。”
“若如此便国将不国?那这国到底是你们口中的,还是百姓脚下的?”
宗罄面色微沉。
朱衣朝臣瑟瑟发抖,众臣沉默着跪了半个殿堂。
宗罄正要开口,越棠看着他淡淡道:“宗良平将军的茂勋候还是清晏君主下旨封赏的。昌德公可是觉得清晏君主所下政令有误?”
越棠这些年虽然心不在治国,可不至于任由人擅权称大,宗罄便等着越棠自取灭亡的那一日。
宗罄将皇位视为宗氏囊中之物,越棠一直防着宗罄,彼此都心知肚明。
在沈觅回来之前,若依照原来的越棠,别说给宗良平封侯,宗氏一族的西疆兵权还能握多久,都说不准。
宗罄虽然不确定沈觅为何果断顺了他的意,可此刻他总不能接了越棠的话。
沈觅政令有误,是哪处有误?给宗良平封侯也是有误?
宗罄面色微青。
他不再说话,朱衣朝臣默默趴在地上,微微颤抖着,同样一句话都不敢说出口。
自从沈觅回来,越棠的心思便从征战四方转向了勤政治国。有清晏君主在侧,不过月余,各项政令调整后颁布,民间的呼声反应极好,几乎很快就能自如地和人谈起皇宫二君主。
越棠淡声问了句。
“诸位觉得,是过去我独自为政有利民生,还是如今算得上体恤民情?”
越棠的过去和如今,态度如何极为分明,答案不言而喻。
宗罄叩首在地,握紧了拳。
可如今非他所愿。
他更想越棠是那个不留后路注定不能长久的越棠,而不是如今正视起朝政的他。
本就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若气运渐强、国家渐稳,宗氏为主便会越来越难。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越棠视线在宗罄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起身离开。
宫人高声唱和:“退朝——”
早朝最后的僵持,让众朝臣在退朝后依旧心中惶惶不安。
越棠并不会堵人的嘴,平日言官怎么骂都行,连百姓都可肆意谈论他。
但是真触了陛下的底线,比如摘星台,比如梧桐殿……总归就是和如今的清晏君主有关的,这就都不再是能像往常一样可以轻飘飘揭过去的。
几位大臣午后还要去御书房议事,共同商议西征军凯旋后的封赏,气氛凝重之下,多数大臣焦躁非常,连午膳都没能用得下去,时间一到,就硬着头皮等在御书房前。
人齐后,御书房的隔扇门大开,外面等候的十二名大臣依次而入。
宗罄也在其中。
吏部尚书总结出西征军几年来的功绩,兵部尚书谏议封赏的官职,又有礼部尚书在一旁衡量。
争论声中,具体的封赏等级迟迟未定。
越棠在上首听着,手中翻阅传来的密函。
此事最终由沈觅定夺。
商议临近尾声,御书房外传来一声通报——
“清晏君主到!”
越棠面色柔和了些,将手中密函放下,看向门边。
沈觅处理政事也有了一些时日,可她并没有在成为清晏君主之后立刻就出现在早朝、御书房之中,而是逐步地、潜移默化地,让朝臣知道、习惯第二个君主。
今日是她第一次在御书房朝臣面前露面。
御书房的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日光下澈,将影子拉长,投在御书房的地面上。
沈觅穿着玄黑色正装,是和越棠身上龙袍极为相似的服饰,仅仅是在剪裁上做了修改,使其更适合女子的身形。面料上以金线纹盘龙,绛红做袖口领口封边,发鬓簪以龙身凤首步摇,华贵非常,仪态万千。
她站在御书房门前,眼眸澄明又平静,如渊般深邃平和,又如山般带着高不可攀的疏离。
让人不由自主心生臣服。
越棠在沈觅推开门的那一刻,便放下了手中正在看的密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过去。
沈觅在人前的威仪厚重,眉眼间是久浸权势的凌厉。
她神色很淡,又仿若她之前那般清冷矜贵。
她朝他看过来。
越棠站起身,唇角微微扬起。
殿下在人前永远都是冷淡又游刃有余的模样,他当初眼里的她也是这样,遥遥而不可及。
可她说过,他是她的例外,她在他面前是不同的。
只有他知道,在只他和她二人时,她眼中是怎样的神色。
而当她眉眼的冷淡被情.潮冲散后,她容色又是怎样的艳绝。
越棠微微弯了眉眼,亲自起身相迎。
晏朝两位君主并肩而立,相似的衣袍,相融的气场。
仿佛他们就应该并肩站在那里。
虽说是一朝两位君主,却丝毫不用担心二王相争。
明眼人都看得出两人的关系。
越棠主杀伐,沈觅主安民……若只是从结果和利弊来考虑,一朝有这两位能够相互配合又能交付信任的君王确实是极好的举动。
沈觅站在越棠身边,看了看面前的十二位重臣。
里面有三人是当初北朝的名臣。
三人尽管早就知道清晏公主还活着,甚至成为了晏朝的君主,但这还是这三位重臣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的沈觅。
忆及过往,三位重臣激动地面色通红,在此时又都只能按捺着,一撩衣摆,果断便对着二人行叩拜大礼。
“微臣拜见清晏君主。”
三人一先叩首,另外几人面面相觑了几眼,陆陆续续又有几人行礼。
越棠似笑非笑地看着宗罄。
宗罄不是第一次见沈觅,也不是第一次行礼,感知到越棠的视线,他垂眸叩拜下去。
剩下的几个人不再犹豫,也紧接着叩首行礼。
“微臣拜见清晏君主。”
沈觅目光多停留在那三位重臣身上了一会儿,认出了这是当初北朝的贤臣。
她淡声道:“起来吧。”
十二人很快站起身,沈觅和越棠一同坐到原本越棠的位置上。
越棠道:“继续。”
十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吏部尚书将先前商议出来的几个方案总结了出来。
龙袍衣袖宽大,听着大臣铿锵有力的汇报,越棠神色认真,在衣袖的掩盖下,悄悄握住了沈觅的手。
沈觅看了看他,瞧见他面上一丝不苟的正经神色,好似万分认真在听人汇报。
她再看交缠的袖口,越棠正从小心握她指尖,慢慢变成和她十指相扣。
沈觅心中生出万分无语。
她没有理会他,专心听着。
等到吏部尚书汇报完,越棠捏了捏她的手,低声同她道:“你来。”
宗良平已经由沈觅封侯,接下来也都由沈觅负责西征军的封赏。
沈觅知道越棠想要尽快让她在朝中立稳根基,心头微微软了些。
宗良平已经定下封侯,就差封赏确定下来,就将圣旨盖上双龙印颁布下去。
沈觅听完吏部尚书的总结,皆是众位大臣商议出来的几个比较合适的方案,即便宗罄在场,也不算很偏颇。
沈觅选了一个刚好折中的方案,对于宗氏的赏赐不高也不低,回到中央来担任的职务也极好,为禁卫军副指挥使,其余同行官员的奖励同样是尽量做到只论功行赏。
确定下来赏赐,已经是尽量公正的方案。
宗良平为越棠西征劳碌数年,前世今生他似乎都在越棠手下的重要位置上。
沈觅特地留了心。
宗良平也是宗罄用心培养的一个庶子,特地为他出手保证他的封赏,足以证明对他的重视。
今日除了封赏宗良平,还有宗罄的其余几个庶子。
以及……宗罄本人。
宗罄对越棠有恩,恩情为重,礼制下,越棠极为被动。
如今宗良平凯旋归来,宗氏的功劳也该悉数赏下了。
沈觅道:“昌德公是我大晏肱骨之臣,自晏朝开朝以来,劳苦功高,其子亦为我大晏栋梁,这些年,早就该对昌德公行封赏。”
宗罄眼睛微微眯了眯,眸光锐利地看着沈觅。
这本是他和越棠的交锋。
沈觅看着他微微一笑。
“封昌德公宗罄为南越王,封地为原南越之地。”
南越本就在宗氏控制之下,越棠在雍都毕竟鞭长莫及。
这个封赏其实实际上影响不是很大,可沈觅如今是把名义给了出去,将偌大的南越之地裂出,作为他的封地。
宗罄忽觉不安。
封藩王,足以去给人证明越棠对宗罄的看重,他对越棠虽有恩情,可这一封下去,他对越棠便不再是占着全然的高地。
又和沈觅几句交锋,沈觅始终是温和的态度,四两拨千斤,让人难以从中寻出她的破绽。
政令无法更改,宗罄缓慢地叩拜下去,淡声谢恩。
“宗罄,谢清晏君主。”
沈觅笑着道:“恭喜南越王,宗氏的封赏还不止于此。”
她一一道出宗罄几位庶子的名字。
“宗良泽为景安候、宗良铎为景明伯……”
将他所有子嗣都封了爵位。
最后,沈觅淡声道:“宗良盛为世子,可以袭南越王之位,各侯爵、伯爵可在封地内拥候、伯封地,共同承袭南越王封地。”
宗罄一旦身死,宗良盛为他嫡子,承袭王位,其余庶子已经有爵位,和宗良盛共同分割宗罄死后的封地。
一嫡子、五庶子,南越便会分为六部分。
接下来的六部分,每一部分在一代过后,又将被分割……
如此,便不足为患。
这一政令宗罄自然不愿应下,可这同样是对他子嗣的封赏,五位庶子自然翘首以盼这这政令能够成真。
这是将宗罄架在了火炉上,让他难以推拒。
可是一旦应下,除非在他死前成事,否则,有沈觅和越棠在,六人如何能齐心?
那宗氏便无法位登大宝。
宗罄想通之后,几乎怒目而视。
原本觉得沈觅退步封侯有失气节的重臣,此时皱紧眉头思索了片刻,而后立即顿悟,目光带了丝丝诚恳热切。
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宗氏一族如今分为三脉,一脉为越棠嫡系,根基已经立在雍都,一脉中立,同样将重心移到了皇城,只有宗罄,把控着边境南越。
如今封宗罄为藩王,封地是地域极为广大的南越,还封了他所有儿子爵位,这是帝王偏爱、皇恩浩荡。
可又让庶子拥有可以抗衡嫡子的继承权,这就是分化、夺权。
几代之后,南越便不足再为患,分化之后,便只能是大晏的郡县。
推恩及所有子弟,对那几个庶子而言,明显是极大的恩赐,他们自然期盼着宗罄同意。若宗罄否定,那嫌隙必然会越来越大,从内分化。
这断了宗罄所有路,他若拒绝,那越棠便可便借此收回对南越的绝对控制,从内瓦解他,他若同意,那一代之后,便只能为臣。
无比精妙的阳谋,一道政令,就能逼得他选无可选。
宗罄面色铁青。
事已至此,就算刀已经架颈侧,他在此处也只能谢恩。
宗罄忍着怒气叩拜谢恩,面色极为难看。
在场中的几个官员赞叹之后皆是目露欣赏,心悦臣服地朝着沈觅又一拱手。
越棠侧身看着沈觅,眼神毫无遮掩地缠绕在她身上,视线有如得了实体一般,让人浑身都手足无措地不自在起来。
他的殿下本就应该在朝堂上挥斥方遒,本就该恣意地光芒万丈。
如今才是最好的模样。
沈觅忍不住抬眸瞪了他一眼。
越棠抿唇,压了压唇角的笑意。
解决完今日的议事,朝臣依次退出御书房。
里面只剩下了沈觅和越棠二人。
沈觅在梧桐殿中基本将政事处理完才过来,她翻了两下越棠面前的奏折,这些也都已经被批注过,今日要处理的事情已经完成。
她神色轻松地将奏折推到一边。
越棠起身到另一边屏风后,沈觅有些好奇他要去做什么,端坐在桌案前等着。
他只在屏风后面,用清水仔仔细细将手洗净,随后便又回到了沈觅面前。
他眉眼带笑,唇角微微弯着,视线从她唇瓣移向她眼眸。
沈觅对上越棠此时侵略性极强的眼眸,微微愣住。
越棠站在她身前,仰头看他的女子云鬓花颜,冰肌玉骨,眉眼自带了一股冷冽疏离之意。
风华绝代的殿下在人前好似不可靠近的烈阳,让人只敢远观,在此时,却是他的。
越棠垂眸,他抬手,手指触碰在她腰侧。
“殿下穿龙袍很美。”
沈觅腰间微微酥麻,她稍微往后靠了一些,换了个能舒服仰头看他的姿势。
沈觅试探着回答:“你也很美?”
越棠忍不住笑了笑。
此时她不再是人前的清冷遥远,好像忽然被他拉下了凡间,沾染上了红尘。
她在他面前轻松、温柔,眼底带笑。
玄黑色龙袍衬得沈觅本就雪白的肌肤,更加如玉石般剔透柔润。她在人前的气势此刻也悉数收敛,龙袍加身,一刻之内,竟是两种气韵。
在他面前,她的龙袍有多冷冽庄严,她就有多妩媚娇艳。
沈觅瞧了一眼自己的衣袍,越棠学什么都很快,此时同样很会举一反三。
沈觅按住越棠的手。
这可是御书房!
“今日的折子我帮殿下看。”
沈觅咬紧唇瓣忍了一会儿,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随后道,“我批阅完了,你晚了一步。”
她身上龙袍仅仅是松散了些,越棠将手收回来,看着她的目光柔和又仰慕。
沈觅对待政事的态度一向都很严谨认真,她有自己的信仰和坚持,更有她自己绝不动摇的原则。
在北朝时便是如此,她要做的事情向来一丝不苟,为君为主应当做的事、应有的手腕,她都不缺。
越棠低声道:“那明日的、后日的、以后的,殿下你说,我来写。好歹能让殿下的手歇一歇。”
他手拿开的那一刻,沈觅靠在他臂弯之间。
越棠看着她的神情,极有耐心地将龙袍为她整理柔顺,“我是殿下的,殿下可以放心吩咐。”
沈觅瞥他一眼,这个时候尽是甜言蜜语。
越棠耐心道:“我不是随口说的。”
沈觅平稳下声音,“这是白日。”
写字不是什么麻烦事儿,不过,偶尔她累了,她一定要去折腾越棠来帮她!
越棠眼中带笑,“那换个地方?”
“……”
出了御书房,往旁边走数十米就是偏殿。
门前的守卫不觉有异样,沈觅掐紧掌心,努力维持着如平日一般的模样,走到偏殿门口。
让人退开门外后,殿门刚在两人身后合上越棠立即将沈觅横抱起来,大步走到床榻之前。
沈觅终于能躺下。
她慢慢放松下来。
床上的帷幔和微风一起飘动,龙袍繁复的纹路硌在身下,肌肤被压出了红印,微微疼痛。
等到风停,帷幔不再摆动,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是一手的泪水。
龙袍几乎没有解开多少,越棠扣好她衣上的盘扣,抱起沈觅,走暗道回了梧桐殿。
梧桐殿中被引来一池汤泉,越棠怕水,不喜欢浸泡在水中,这里原本是专门为沈觅一人准备的。
他本来觉得,怕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要他不去亲征水战,平日远离江河湖海,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沈觅愿意去陪伴他慢慢摆脱这个弱点。
沈觅分出心神去看了看他,如今越棠泡一泡汤池,问题也不大。
越棠抱着她,毫无杂念宛如换了一个人一样,一点点仔细为她清理。
沈觅早就见识多了越棠各个模样,她靠在池边,抬手撩起一捧水,将脸上泪痕擦干净。
沈觅有气无力,“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爱好,每次非要到我眼泪都控制不住。”
越棠抬眸看她,抿了一下唇,轻轻回答:“我想看殿下哭。”
沈觅瞪大了眼睛。
越棠吻了吻她的眼角,“我为殿下哭过很多次。”
从小到大,又有这八年,数不清多少次,他为她哭到泣不成声,眼睛都红肿。
“我也想看殿下为我哭。平日里不想看您有任何一丝不愉,可床榻上可以。”
这就是每次都将她弄到哭出来为止的理由?
沈觅忽然不想理他。
“……你还能把歪理说得再委屈一点吗?”
她分了他一半的事务,他剩下的精力又来折腾她。
越棠在她耳边闷声笑。
“殿下想听我就说。”
“……”
沈觅不想理他,闭着眼睛由他服侍着,心跳微乱。
其实,她差点为他哭过的。
要离开时,她看完了越棠第一世的最后半年。
她亲眼见了,当时的越棠经历过了什么,忍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折磨。
也亲眼看到他在惨死前看她的眼神。
丽阳公主府的青萍院中,她躺在血泊上,她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只有心口被越揪越紧。
她明明是用了痛感消除的。
在死亡前,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睛,可是没汇聚成泪珠,她就已经死了。
在汤池中,越棠确实是专心为沈觅清理,没有再多余的动作,随后便抱着她走出汤池,为她换上洁净的中衣,将她送回寝殿的大床上。
沈觅疲惫地闭目养神。
又等了一会儿,越棠也擦净了头发换好了衣衫,掀开被角,躺到沈觅身边。
沈觅睁眼看了看,越棠确实没有继续的意思,她才懒散地靠在他身前。
越棠抱着沈觅,道:“今日也没旁的要事,殿下可以现在就休息。”
她确实累,沈觅没有拒绝,鼻音嗯了一声,在他身前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也就这几日能闲着了。”
封了宗氏一族,圣旨颁布下去,接下来的变动还要花费好一番心力去安排和统筹。
越棠抱着沈觅,眼眸也变得温和而平静。
“殿下这样其实也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换越棠来的话,他知道宗氏的意图,要做,便不会给他们留机会。
可是沈觅总归是给了一条两全的路。
宗罄若就此罢休,那晏朝便无人不知宗氏一族荣宠至高无上,越棠也能既往不咎相安无事。
只是一代之后,宗氏不会再有谋反的筹码。
若是他们不满于此,贪心不足,甚至提前计划逼宫夺权……
那就只能速战速决,整顿朝纲了。
沈觅提起精神,懒洋洋地说话,“端看他们怎么做了。”
她只是给了一条路。
可是,见识过大晏江山之浩瀚,又怎甘愿蜗居在南越一角。
沈觅越说越困,最后睁不开眼睛,只能听着越棠的声音,在还没睡着前嗯嗯两声。
直到看着沈觅在他怀中睡着,越棠眼眸深情又柔和,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心。
他前世今生其实都不会太顾忌身后事天下名,他不是为世人口中的他活着的,他从来都是只做他想做的事,去赌,来得到他想得到的。
宗罄觉得他没有长久之相,确实没错。
他确实没想过长久,可是他有了沈觅。
她是不一样的,她在这里,他也想要安安稳稳、地久长天。
剩下的交给他吧。
他会让她不沾鲜血,不染尘埃。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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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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