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会丧失理智到嚎啕大哭,或觉得希望全无,一蹶不振,想一了百了,但是他都没有——他很愤怒。
这种愤怒从胸腔炸开,如蚁蚕食,如卤水淋在溃烂的创口上,蔓延全身,让他呼吸沉重,整个人都在发热、微微发抖。
他从未有过的狠戾被放得无限之大,甚至让他感到憎恨厌恶,但并非想毁掉美好,他并不嫉妒。他不知道凶手是谁,他没有仇恨的靶子,他只想报复丑恶,撕裂罪孽,想把人间所有的苦楚都碾碎了。
这种情绪反而让他十分冷静、十分清醒。他此刻几乎是无所畏惧的,他胆敢用生命孤注一掷——连死亡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要尽快出这个鬼方,他要回去找万古川。
不惜一切代价。
他一言不发,气压极低,段宇不敢同他说话,只能眨巴着眼睛观察他。
鱼天亦也缄默着,偶尔看他一眼。
戴旭晨就更不用说了,坠到他身后。
其实段宇和鱼天亦他们略一想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何事。
以前林泓和万古川总是同时出现,现在万古川却迟迟没有现身,林泓对着空气说话、留个空座位,方才那个冷冰冰的人又说什么鬼,林泓还喊着万古川……
这……万大哥去世了吗?
段宇抿紧嘴唇,心头也是悲凉得可怕。
戴旭晨很想知道林泓怎么了,万古川是何人,同林泓是何关系,鬼又是何意。他并没有自讨没趣在这时去问林泓,只是问了问离他最近的两人。
鱼天亦向来毫不留情面,“不该你管的就别多问。”
段宇为难地看着他,他对这位将军的印象并不坏,憋了半天也只说了一句:“他心情不好。”——可是这谁又看不出来呢……
戴旭晨:“……”
“就是前面那个山村。”鱼天亦道。
绿树掩映间缭绕起缕缕炊烟,白色轻烟消散在如云的树冠间,躺在山坳里的是一片青灰的荜门圭窦。
“这里竟然有一座山村。”戴旭晨感叹。
“先会会村民。”林泓说话了,声音微哑,没有任何情感,像搅了冰渣子。
听到他的声音,鱼天亦抬眸看向他,观察他是不是好一些了,却见他的面色依旧阴沉,一双黑色的眸子里搅着很深很深的情绪。习惯了他一副不着调的温和模样,看他此刻神情,鱼天亦竟然觉得有些胆颤,难得配合地应了一声:“好。”
四人踩着泥地上,穿梭在低矮破旧的屋舍间,衣衫褴褛的居民站在门前好奇观望。
大冬天连件裘衣都没有,妇女穿着单薄站在门口抱着裹了被单的孩童在轻摇着、哄着,一双眼睛却看着来人,裙摆比林泓这个刚从地上站起来的人还脏。
劈柴的男人更是连上衣也没穿,腰间的衣服破布一样耷拉着,停下手中活也看着他们。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臭味,混着根本谈不上香的饭菜味道,说不出的酸涩。
城里奢华如斯,宫阁华美,没想到此处竟是这般潦倒。
四人锦衣华服,与此地格格不入。
“几位官人来我们这小山村所谓何事呀?”一个妇人在她的衣裙上擦了擦手,看着四人,见他们非比寻常,定是身份显赫。
要知道黑衣人的情况,这个热心的妇人显然是个不错的人选。
林泓道:“来找人。”
“找谁啊?害,这村里人我都认识!”这妇人见林泓回应自己了,表现得更加热情。
似乎是见那妇人开了个头,其他本就好奇的村民也壮着胆子,渐渐围了过来。
“找谁?”
“这村里人少,我们彼此都认识的。”
“一个经常裹着黑衣的人。”林泓道。
“害!找他啊!吴牛!他是我们村里的怪物!都不待见他!”
“是啊!畸形!鬼啊!”
“把我家孩子都吓哭了。”
提到此人,众人反应很大,林泓只说了一句,他们已经开始七嘴八舌了。
“裹着个黑衣服就怕我们看见呗!”
“看见了就有人得揍他了。”
“没少人欺负他吧。”
“要不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我老早就赶他出去了!哪能留他到现在!”
“是啊!”
“他爹宅心仁厚,给我治过病,我也是看他爹的面子留他在村里。”
“他爹啊——多好的人,说走就走了,哎!”
“我就说他是个克星!他爹本来就有点咳嗽,不知怎么的,就去世了!克星!”
“他爹不会是他杀的吧?好好的人……”
“那谁知道!”
“官人,我给您说,六天前,他爹去世,当天去世,他当天就把人埋了,连孝都不守!”
“他这什么人啊,他爹对他多好……”
“吴牛这人长得奇怪,心地也不怎么样。”
“现在他爹去世了,我们都在张罗着要赶这个克星出去呢!要不是那件事我们都赶他走了——哎!”
“何事?”林泓听了一会,终于又插了一句话。
显然,他一说话,让众人更激动了,搜肠刮肚,恨不得什么都说与他。
“玄得很的事!”
“真的玄!那天他父亲去世,他不守孝背着我们直接埋了他父亲,我们都气得要赶他走,就在那个时候,我听见了兵马的声音!吓死我了!”
“千真万确!我也听见了。”
“我也是!”
“哦对了,还有,他爹去世前一天,村里来了个怪人!”
“对对,就是这个人,奇怪得很,吓唬我们,说我们欺负他必遭大难。”
“哎哟,那怪人看起来仙气飘飘的。”
“什么仙气飘飘,冷冰冰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我们都没当回事的。怪就怪在第二日他爹去世我们赶他走就听见了兵马声,那声音可响了,好像就在我耳边,玄乎哦……”
“确实啊……”
“肯定是什么妖术!”
“那兵马声可把我吓坏了……”
“我们就不敢赶他走了。”
“我们都跑开了。”
“是啊……”
林泓问道:“你们之后还听见过兵马声吗?”
“没有,就那天听见了。”
“没有。”
“就那天。”
林泓又问:“你们当真不认识那个怪人吗?”
“不认识不认识,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长得好看。”
“哪有眼前这位官人好看啊!”
“是啊!”
鱼天亦扬眉,怎么说着还要夸夸林泓。
“就是!那怪人垮着脸,跟谁欠他钱一样。”
“这两个人都怪,难怪要狼狈为奸!”
“确实!”
“两个妖人!”
林泓换了个问法,“那你们听闻过风水大师林红吗?”
“这……没听过。”
“谁啊?你认识吗?”
“不认识。”
“没听说过。”
“很厉害吗?”
林泓作罢,不再追问林红,转移话题:“还有别的怪事吗?”
“还有什么怪事能比吴牛怪的!”
“还真没了,我们村子除去吴牛平静得很!”
“就是穷了点……”
“哎,总之我们都被这妖术吓到了,现在就当他不存在……谁知道那是什么情况。”
“是啊,那兵马声真的玄乎。”
“搞不明白。”
这群人毫无城府,还不清楚情况林泓问一句他们就爆豆子般说了一堆,满含着贬义,邀功似的,在比谁说得更多。
有人好像也意识到了,紧张地问了句:“诶,官人,你们找他做什么?”
“问些事就走。多谢告知。”林泓朝鱼天亦方才指的方向继续前行。
“诶!他在家里呢,需不需要我带路啊?”最开始开口的妇人在后面喊他们。
没人理她,段宇有些替她感到尴尬,好心地回头对她道:“不用了,多谢。”
人群看着四人,摸不准情况,也忌惮吴牛这个“怪物”不敢跟上去,只好散了,有一两个大胆的,远远跟在他们后面想看个热闹。
从村民的七嘴八舌里可以得出很多讯息。
这个生得像皇帝的驼背人叫“吴牛”,因为畸形受到村民的排挤,而他的父亲一直在保护他。
他父亲去世前一天——也就是七日前,村里来了一个冷冰冰的怪人,警告村民若欺吴牛必遭大难,村民并未当回事。
直到次日,吴牛的父亲不幸去世,吴牛没有守孝埋葬父亲一事彻底激怒了村民。但当天村民在赶他走时都听见了军马声,大惊失色,想起昨日那怪人的话,便不敢再欺负他,任由他留在村子里。
而之后,村民再也没听见兵马声了。
“就是那户。”鱼天亦扬了扬下巴,示意这山村里看起来最偏僻最破烂的一间屋子。
林泓看着那屋子,歪了歪头。
他伸手提起放在木桩上的斧头,“你们在外面等我。”
“是。”戴旭晨显得忠心耿耿。
段宇看他拿起斧头却是一阵错愕,和鱼天亦短暂对视一眼。
两人都摸不准情况,但现在林泓周身的气压太低了。
都说好脾气的人发起狠来才是真恐怖,这说法在林泓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都有些怕,没敢阻拦,只是做好了准备,若他有危险就上去帮忙。
屋门锁住了,林泓举着斧头劈下去。
“哐”!
一声巨响,那门不堪重负,门内脆弱的锁应声碎裂!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外三人一愣,段宇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当真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林泓。
显然,屋里的那人比他们还要震悚。
吴牛惊恐转头,看向门那方。
他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踏进屋里半步,微微倾斜着,侧头看着他,那张脸绝对是俊美无比,可是没有任何表情,那双黑色的眼睛如寒潭一般盯着他。
他看见对方手头提着斧头。
漂亮的人总是自带一种令人忌惮的压迫,特别是此人还不带表情,皮肤冷白,一半沐浴在屋外的光里,却没有半分温度,像淬着剧毒的寒刀,让他胆战心惊。
林泓笑了一下,“你好。”
这个笑容和冷冰冰的声音,几乎让吴牛警钟大响,浑身寒毛竖起,歪斜的脸抽搐了一下,他不禁后退一步撞在桌台上,他认出来人是前日追他的人,“你……你要做什么?”
修长的身影提着斧头走进他的屋子,语气像是在安抚他,“别怕。”
可他更怕了……寒意从脊梁窜到头顶。
林泓的目光在狭窄昏暗的屋子里逡巡了一圈,明知故问:“令尊呢?”
“家父仙逝了。”吴牛咬牙切齿,浑身都在抖却故作镇定。
“哦——”林泓拉长了声音。
吴牛听得手心全是汗。
林泓看向他,“听说是当日入土的。”
这人屋外屋内都没有棺材、遗体,连骨灰盒都没有,确实如村民所言,已经入土。
吴牛呼吸急促,“入土为安。”
“雏鸟尚有反哺之恩,”林泓冷冷笑了笑,“怎么?你连孝也不守?——听说你爹待你不错?”
吴牛几乎是撑着桌子稳住身形,“关你何事?滚出去!”
林泓不为所动,“林红你认识吧?”
“哐当”!
吴牛撑在桌上的手碰到了土瓷碗,那碗落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不……不认识。”那人道。
“那是谁的?”林泓提起手里的斧头指向桌子上的一块玉佩。
那枚青色的玉佩色泽莹润透亮,一看便是上乘,在家徒四壁间格格不入,拴着青色绳结,很是脱俗,而且,就在方才的林子里,林泓在林红的腰扣上看见过一枚一模一样的。
这玉佩像是作信物之用,一人一枚,不知这两人达成了何种协议,村民口中冷冰冰的怪人应该就是林红无疑了。
皇帝在找林红,林红却和此人有牵扯,两个型貌相同的人都围绕着林红。
吴牛一把抓过玉佩护住,还在狡辩,“不认识什么林红!这是我的!”
林泓冷笑一声,“你当我傻吗?”
“你出去!”吴牛给自己壮胆似的咆哮。
林泓冷冷看着他,伸出了手,“给我。”
吴牛看着那只修长素净的手,冷汗直流。
他此刻想拼了命地扑上去,护住自己的玉佩,可林泓提着斧头,他没有武器,他还能看见门外站着的戴旭晨和几个强壮村民,他不敢动。
更何况他眼前的人气压太低了,面无表情,眼底深得像寒潭,提着斧头,他相信这人当真能做出极端恐怖的事情来。
他咽了一口唾沫。
林泓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看着他,似乎耐心很好地等着。
吴牛的内心绝望到了极点,他怒吼一声,把玉佩扔到林泓手上,“可以了吧!放过我!滚出去啊!”
林泓并未理会他的嘶吼,垂眸看着手中的玉佩。玉质入手冰凉莹润,成色极佳,仔细观察上面的雕花,林泓忍不住冷笑一声。
上面雕刻着一个虎符。
平常老百姓拿着这种东西那肯定是死罪。
林红啊林红,可当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那阵兵马声目前不知是否有实体,但绝对是一个很大的威胁,姑且称其作阴兵。
林红不知为何看中吴牛,给了他这个雕着虎符的玉佩,估计授予了他调动阴兵的能力,因为有这个虎符所以吴牛身上会传来千军万马的声音。
莫不然还真想谋反?兵戈相见,那定然免不了生灵涂炭。
林泓端详那玉,可如果说这个玉能调动那些阴兵,那为何这个吴牛不在方才调动?反而无计可施地把玉给了自己?
难道时机还未成熟?还是说那兵马并不能造成实质性伤害,就算调动了也没用?或者根本不能调动?
现在有很多疑点。
林红来后的次日吴牛父亲身死,这是否和林红有关系?毕竟村民说他父亲只是有些咳嗽,怎会突然死亡。
吴牛不守孝当日就埋葬了父亲是在掩盖什么吗?
算算时间,皇帝第一次听见兵马声也正好是在六日前,也就是吴牛父亲去世当天。吴牛父亲的死和兵马又有何关联?
还有那个和吴牛生得一摸一样的皇帝又是怎样的存在,和吴牛是何关系?他为何可以听见兵马声?
村民们也只是在赶吴牛走的时候听见的——那时候的兵马声更像是故意让村民听见的,在恐吓他们。
而且“林红”并不如皇帝口中所说的那般名声显赫,因为村民根本不认识什么风水大师“林红”——那么,皇帝是从何处听闻的“林红”?
第一夜出现的三个无皮鬼又是何人?和吴牛有何关系?
林泓看向对面一脸憎恨却害怕得浑身发抖的吴牛,本该同情他因为型貌倍受欺负,可他偏偏藏着巨大的阴谋和秘密,让林泓对他的看法模棱两可。
“带我们去看看令尊。”林泓道。
吴牛被彻底激怒了,“你有完没完!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怒吼完,他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弯下畸形的身子,“咳咳咳咳!”
看来鱼天亦提到他前日采的咳嗽药草该是给他自己的。
“出去!我……咳咳……我是不会带你们去看我爹的……咳咳咳……”吴牛一边咳嗽一边怒斥,身体却抖着,毫无威慑力。
最后,他是被戴旭晨和一个大胆的强壮村民架着走的。
林泓奇怪于戴旭晨见了吴牛和皇帝一摸一样的容貌还能泰然处之。
戴旭晨看出了他的疑惑,说出自己的看法:“此等妖人模仿陛下龙颜,用妖术控制兵马声,让陛下心忧,罪不容诛。”村民方才的讨论他也认真听了。
三人倒是很满意他的反应,有他的助力求之不得。
他们现在要去看吴牛爹的坟墓……林泓一想到和死亡相关的东西心脏就是一阵抽痛,他看向手中玉佩,迫使自己转移注意力,先出鬼方,速战速决,不会有事的,不会……他依旧在希望。
不回现世不亲眼见到他是不会死心的,不撞南墙绝不回头。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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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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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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