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你说要彩头是什么意思？”
萧随尘将手团起来放到嘴边呵气，稍微暖了一点,却又迅速被冷气驱散刚刚有了的那么一丝暖意。
“兄长尚公主成家立业，弟弟羡慕啊！”
青年的语气幼稚天真，但萧厉知道这不是真的，所以再次扭头凤眼盯着萧随尘。
凤眸微眯，高傲之中凌厉不减。
其实没有威胁到,但萧随尘还是继续说：“所以，弟弟也该成家了。我就想向兄长与公主嫂嫂讨个彩头。那样的话,两国的祝福不就来了嘛。有两国的祝福,多好啊。”
“你是想给那女子荣耀？”萧厉的凤眼虚着,那里面的冷意越来越浓。
两国修和,两国的祝福这是莫大的荣耀。
什么女人,能让萧随尘这样抬爱？
“不是,就是要个祝福而已。”萧随尘抬目与萧厉对视，“至于荣耀名声这件事,我会去求陛下题字婚烛的。向兄长要彩头,是希望两国修和所赐的祝福，会让我们更长久些。”
“你想和那女人长久,才想让我祝福的？”萧厉有点不理解萧随尘。
他们两个不死不休，难道萧随尘就为了个长久就愿意向他低头？
别看萧随尘表现得逆来顺受的样子,自己脖子上的伤疤却是萧随尘骨子里反抗的证据。
萧随尘这次是真的退了一步，她反问,“难得长久,想要白头就值得,不是吗？”
“我不理解你。”萧厉觉得身上的盔甲有点重,心口闷得慌，“你这种人也会动心，想要人陪，从而对一个人好吗？”
萧随尘沉默着，这句话第一个条件是错的，其余正中下怀。
她不爱裴尘，他们之间没有风花雪月。
包括浪漫。
但她接受了这个宿命。
她选择了跟自己一起面对的人，接受了裴尘的陪伴，以及未来。
就像萧观不一定对余潇潇有着炽热不疑的爱，却一定舍不得她离开一样。
她觉得自己与裴尘就是父辈的翻版。
萧观把他自己的命运给了她，而她妥协了。
冷雪空气里，檀香味道很好闻。
萧厉暗自吸了一口，突然无比好奇一件事，“你想结亲的是谁家的姑娘？”
他不知道萧随尘什么时候认识的这样的姑娘，但萧随尘这么认真，他就是真心好奇了。
结果看到青年震惊不理解的表情。
心里面就被一种诡异取代，不会吧……
“难道——”
“除了裴尘，还能有谁呢。”
“……”
还真的是那个女人。
萧厉想说什么，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看着萧随尘理所应当的脸，他想问，为什么？
难道不觉得是居心叵测，不觉得那女人和自己太像是个替身吗？
即便有着偏见，萧厉还是认真客观的对萧随尘做了评价。
性格恶劣对自己人却温文尔雅，模样端正甚至称得上是漂亮得旖旎，私生子身份是个污点却好歹也是一国摄政王的儿子更不用说她现在还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这样性格，长相，前途都不错的年轻儿郎，和那样一个女人？
“你…你想清楚了？和他成亲，给予他这些荣耀，为他而低头求我，然后娶他为妾放在身边？”
本以为已经够荒唐了，但萧随尘随后的话更令萧厉瞠目结舌:
“我不是娶妾啊，是娶妻。我是要娶裴尘做正妻的。”
萧厉想什么呢？这么大阵仗，她就纳个妾？这不开玩笑嘛。
“你还要娶她为妻！”
萧随尘疯了吗？一个平民，姿色一般，每天活得阴暗，像男人一样的女人。妻？配吗？
“我就只是想向兄长讨个彩头，到时候还有陛下的题字，还有我也求了父亲，父亲是愿意主持的。
这一切差不多都预备好了。”
“萧随尘，你真的疯了。”萧厉提起一口气，“娶他有什么好处？你这种人也没必要讨吉利自欺欺人。”
“可是，这是我的家人，是将要一辈子都站在我身旁，不在乎我是什么样子的不离不弃的结发人。”
青年雌雄莫辨的嗓音，从对话开始就满是真挚。
更别说她的桃花目滚烫的星河，是那么灿烂。
“我接受了他，我当然要给他我能给的。难不成要他一辈子就是像我母亲一样的外室吗？而我们的儿子，一辈子就是像我一样的私生子吗？”
“这只是个形式。萧随尘你别发疯了。”
娶一个这样的女人，还是萧随尘如日中天的时候。萧随尘不仅仅是疯了，而是无药可救了！
究竟哪里值得？
“兄长，我只是问你答不答应。”萧随尘也不是好脾气的人，她只是想着给一辈子陪在自己身边的人该有的尊重，才会来请求萧厉，暂时和缓两人之间的硝烟的。
因为先不管小说崩没崩，万一萧厉还是主角，得到主角的祝福不是很好嘛，说不定是主角光环的恩赐，他们真的能相伴到老。
就算不是主角，萧厉怎么着也是自己的名义兄长，既然选择了接受那就不允许出现委屈在裴尘身上。
更别说，裴尘与萧厉才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双生胎。他们的羁绊，得到兄弟的祝福才不会有所遗憾。
萧厉仍旧没办法理解她，从嗓子眼儿里冷哼一声，“不嫌丢人。”
他身上的盔甲有些碎光，起身走了几步，看样子像是落荒而逃。
萧厉一直向前走，他没看萧随尘的眼神。心跳很乱。
萧随尘真的爱那个女人吗？
他不知道。
他们这些人，是不需要爱的。
他们没有爱照样可以活下去，甚至不差。
就像父亲是不爱母妃的，就像母妃是不爱自己的。
父亲不爱母妃，还是娶了母妃。生下了自己，是嫡系长子。母妃是摄政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母妃不爱自己，她更爱父亲。她会让自己往上爬，一直觊觎世子的位置。一步步向前，给予绫罗绸缎，富贵荣华。
看，他们都活得好好的。
而爱了又能怎么样呢？
父亲爱余潇潇吗？好像有点。
但萧随尘的母亲到现在人们提起来也只是个外室。一辈子都是连妾都瞧不起。她想见见自己的儿子，而儿子也被驱逐了摄政王府。
父亲爱萧随尘吗？看不出来，但萧厉觉得也许有的。
可萧随尘是个私生子，族谱与宗祠永远也不可能出现萧随尘这三个字。
没有尊严的任凭侮辱，少年时没少受到伤害。父亲真的爱她吗？
也许不能假定父亲爱萧随尘。
对，但余潇潇一定是爱萧随尘的。
可萧随尘走到这种地步，是怎么被爱的？
所有的爱，无人察觉，包括萧随尘自己。她自己有所察觉吗？
萧厉脚下很乱，只顾着向前走。
走到整顿区内，裴尘带着面纱正交代着狱骁营的死士一些事情。
他死死盯住裴尘。
萧随尘要娶他，他自己知道吗？
“大公子？”
裴尘感受到萧厉的目光，随后用眼神示意死士退下，出声问了一句，“是萧郎有吩咐吗？”
“你们——”
萧厉还是咬紧牙关，没说出口成亲的话。
“很快就会到达宁州境，萧郎说大公子先回趟萧家本家，我们会先到战区看看的。”
裴尘没把萧厉的古怪当回事，这几天自己逼迫得萧厉神经紧绷。
有些不对劲也正常。
他现在萧厉身前，青年身型修长而高大。
容貌俊美，丹凤眼上挑，多得是傲慢。
其实伪装萧厉并不难，反之就是个大问题。
萧观是个魔鬼。
裴尘常常这么想。
这个魔鬼支配着自己的行动，导致了一切无奈与遗憾。
他甚至不敢对萧随尘有所承诺，而面前这个傻小子。
裴尘心里面一阵的冰凉。
他似乎可以预见，萧厉所有的傲慢，终究会被碾碎在尘埃里。
“萧郎对大公子说了什么？”
裴尘弯起丹凤眼，与萧厉丹凤眼中的傲慢不同。
萧厉抗拒这个问题，“她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你们狱骁营统共没多少人，还要特意交代？”
“狱骁营半数都是死士，就像提线的傀儡，自然得好好交代。如果奴家没有，那萧郎就会受累多些，因此多数情况下都是奴家打点的。”
“她倒是轻松。”萧厉面色缓和了些，总算觉得裴尘有些地方值得萧随尘喜欢了。
“萧郎很讨厌人情世故，她面上笑得越是温和灿烂，心里面就越是气。这时候说着她说话就好。”
“我不想听这些。”萧厉又被裴尘带起古怪的感觉，“你这么说不是出卖她吗？这些天你都让我拿捏到不少你主子的小毛病。”
“哦？”裴尘挑眉，接着询问，“是什么？大公子告诉奴家。”
萧厉本来这些年沉稳不少，更何况他一直是有几分冷的男子。
却不知道为什么，一旦碰到萧随尘，还有现在眼前这个女人，所有的沉稳，冷冽都渐渐被抛到脑后。
他丹凤眼尾勾着一股子杀意厌烦，配合着身上的盔甲寒光，凑近裴尘一步。
“她厌烦甜腻，风雪雨夜必定生痛，不燃檀香便睡不安稳。写字狗爬一样，信件总是由你代读。畏寒，厌生，性情怠懒。你总是落后她半步跟着，而她的总站在你的左手侧。现下你又告诉我，她气恼时就越是笑得灿烂，需要顺毛应和。”萧厉从鼻腔中冷哼一声。
“只要我稍加算计，这些都是可以钻的空子。还说你不是有意出卖萧随尘的？”
裴尘一句句听着，萧厉原以为他会慌乱。
结果这个名叫裴尘的女人听完后，状似欣慰的点了点头。
“大公子记得很清楚，这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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