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小说网>都市言情>中宫令GL>第102章 半生
  作者有话要说:有关皇后的任何微小情绪都逃不过桑枝的眼睛,更何况眼下素勒那么明显的惊惶。桑枝心上猛一抽痛,顿时觉得喉咙干涩,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心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国师并非狷狂之徒,只是他身为出世之人到底对这些世俗权贵不大青眼。看眼下情形,王常月微微摇头,“这两日你大可留在这钦安殿居处,此处向来清静,你也好仔细考虑清楚。”

  “多谢国师。”桑枝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深深叩首。叩拜完毕,她起身朝钦安殿内皇帝特地为王常月开辟的厢房走去。

  偏在这时,身后传来皇后极具压迫性的声音,“站住。”这还是桑枝头一次听到皇后如此冷硬强势的语气,让她不由得顿住,又听皇后一字一顿威压道,“随本宫回坤宁宫。”

  桑枝僵住,她心乱如麻,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转身,然而——她太累了。桑枝站定,动动唇却终究没有回话,她终于又抬步往前走。只想静一静,只想让自己脑子清醒点,让心能安宁下来。

  “桑枝!”皇后有些失控地提高音量,她猛地站起来,声音有了起伏带些微颤音道,“回来。”

  一旁的恪妃默默看着,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说静妃和锦绣的事情,恪妃只是道听途说,可眼下皇后和桑枝的表现,让恪妃吓得心里直抽抽。毕竟有永寿宫案件在前,早就让恪妃大开眼界。如今皇后这模样,恪妃吓得腿软——要知道,就因为永寿宫的那件事,已经悄无声息地死了多少知情人。就连景仁宫里知道此事的奴才,都被恪妃打发走了。可是不久就传来那小宫女意外坠井而亡的消息——至于到底怎么死的,恪妃除了一声叹息之外,也不可能去追究了。唯有景仁宫的掌事嬷嬷,向来是心眼活泛知道进退的,保住了一条命。

  说实在的,恪妃实在不理解静妃这种人,更不理解为了一个奴才而显然没控制住情绪的皇后。都是宫里的女人,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且不说保得家人平安,只要自己能寿终正寝就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怎么还会有人如此糊涂,为了所谓的情爱跟奴才搅在一起?真真叫恪妃心里别扭。

  “皇后娘娘!”恪妃起身,恭敬地行礼,低眉道,“一个奴才而已,能得国师青睐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皇后娘娘您如此宠爱她,想必桑枝日后一定会多为您祈福的。”恪妃的声音不高不低,尤其咬重在“奴才”和“宠爱”这两个词上,以此提醒皇后娘娘的失态。她不能坐视不理。如果一直这样看着,万一真被有心人传到太后那里,到时候就在现场的她少不得又要被折腾一番。永寿宫被冷遇的静妃事小,如今可是坤宁宫的皇后娘娘,兹事体大,真有点风声出去,恪妃非常担心自己的命还能否保住。

  倒亏得恪妃有眼色,皇后娘娘被这么一提醒,先是一愣,随即险些惊出一身冷汗。她有些无措地坐到座位上,心中十分惊惶。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毫无防备地听到国师那番话,突然一下就好像心上被尖利的冰刃刺进去,浑身血液都被冰冻了似的。如果不是恪妃提醒,如果桑枝还敢执意往前走,皇后娘娘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上前把她揪回来。

  ——会的,她会的。皇后额上沁出冷汗来,她确信自己会走过去把桑枝拽回来。她已经习惯了在桑枝面前的放肆和无顾忌,也习惯了桑枝对她言听计从,习惯了桑枝对她的宠溺无奈,甚至习惯了在桑枝面前忘记自己是皇后。

  然而,不管她记不记得,她都始终是这大清朝的皇后。

  她要桑枝,这么多年来她唯一真心想要留住想要争取的,就只是一个桑枝。皇帝她不在乎,太后她也无所谓,权势她不放在心上,深宫孤寂她也逆来顺受——一切的一切都没关系,自从她被太后选中要成为皇后起,自从她看清了宫中局势,看清太后的心和皇上的心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挣扎的必要。她只要乖乖做个傀儡,只要放弃自己的情绪,太后会满意,皇帝没能力太把她往死里逼,科尔沁家族也会以她为荣。

  可是,什么时候起,她又变得有情绪。什么时候起,她又开始孩子气。

  什么时候起,她竟能褪去一层又一层盔甲的伪装,重又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遇见桑枝,是她的生命中最大的变数。而这个变数,是她一直不曾控制放任自流以至到现在,不知不觉的牵绊已经深到足以让她前所未有的惶恐无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因为桑枝这样?皇后娘娘脸色苍白,不由得想,为什么会害怕?

  身边人来来往往,宫女一年又一年的换,有新人有老人,为什么独独桑枝走不得?

  甚至,为什么,为什么她一定要留住桑枝?就是泰兰,当初那个为了自己才跟进宫里来的少女,她虽然心里有所偏爱,可也一直淡淡的,身居中宫两三年,出于中宫威仪考虑也不曾对泰兰有过多少亲近。那么,如今是怎么了?难道桑枝会比和自己一同长大的泰兰还要重要吗?

  皇后娘娘跌坐在原位,面无血色地攥紧双手,控制不住紧张无措地指尖一直在发抖。

  桑枝始终没有回头。唯恐自己一回头就心软的能答应那个少女的一切请求——就只是刚刚那简单的两个字中藏着的颤音就足以让桑枝丢盔弃甲。可是离开皇宫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怕一生也仅此一次,她有多么厌恶这座皇宫,就有多狠的心强迫自己头也不回地去了国师的客房。

  皇后眼睁睁看着桑枝消失在视线里,喃喃道,“好狠的心,我如此待你,你……”声音太低,就连她身后的蔡婉芸都没有听清。直到看不见桑枝的人影,皇后怔怔发会儿呆,终于敛去神色起身端庄道,“回宫。”

  不等蔡婉芸上前扶住自己,皇后娘娘已经大步离开。

  恪妃刚想站起来,就暗觉腿软。她手心里全是冷汗,这会儿才终于松口气。一旁蔡婉芸眼尖,手脚麻利的扶住她,“娘娘小心。”

  “有劳蔡嬷嬷,这可使不得。”恪妃连忙撑着身子站好,让坤宁宫的掌事嬷嬷扶自己,恪妃可受不起。

  眼见着蔡婉芸望着皇后的背影神情复杂的低低长叹一声,恪妃轻声道,“今日这钦安殿里只有四人,出了这道门,谁也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恪妃声音极轻,却让蔡婉芸浑身一激灵,顿时脸色惨白。她岂会不明白此事严重性?忙行礼道,“老奴明白。”恪妃不是个惹事的人,又向来极有分寸,连恪妃不管到底懂没懂懂几分,都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蔡婉芸又岂会心盲眼瞎到不知道其中利害?她回头看了眼钦安殿的偏房,暗想,只求桑枝快快走了罢!桑枝一走,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从钦安殿回来,仍旧有成堆的事务等着皇后娘娘裁决。皇后娘娘没有半点异色,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直到午膳时分,仍然没有半点停歇的样子。蔡婉芸上前请安,“启禀娘娘,午膳时间到了。”

  “嗯。”皇后冷冰冰地应罢,却没有动身的意思,仍旧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各方卷宗里。按照往年惯例,明日就是除夕,所有的事宜早已经安排妥当,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皇后娘娘是可做可不做的。蔡婉芸接连请了好几次,皇后每次都只是“嗯”一声,却一次都没动。直到日头偏西,蔡婉芸才终于觉得皇后娘娘有点不对劲。可她一个字都不敢说,每次想张嘴劝皇后娘娘用膳,然而一瞧见面无表情的皇后娘娘那一脸冷意,蔡婉芸就吓得把所有话都咽回去了。

  甚至这么冷的天,皇后娘娘连口热水都没喝。每次蔡婉芸端上热粥和热茶送过去,都是热腾腾地送过然后冰凉凉地端回来。

  “唉……”蔡婉芸暗自叹气连连,心情极其复杂。她竟不由得想,要是换成桑枝会怎么做?只是这么一想,蔡婉芸就用力摇头。她大概猜的出来,桑枝大约会连哄带骗地诱惑皇后娘娘吃饭——不过话又说回来,桑枝要在,皇后还会滴水不沾吗?蔡婉芸无奈苦笑,她可不是桑枝,无论如何也不敢这么没大没小。一时间,蔡婉芸莫名有些心酸。

  自从小皇后进宫来,她就被太后任命为坤宁宫的掌事嬷嬷,算是一路看着小皇后长大的。小皇后受的委屈和过的什么日子,没人比蔡婉芸更清楚了。尽管小皇后向来沉默寡言,对宫人也看似冷淡,但蔡婉芸贴身伺候着她,心里知道小皇后到底是心善的。皇后虽然什么好听的话都没说过,但出手打赏奴才却极为大方,尤其对蔡婉芸。蔡婉芸知道皇后娘娘心里有杆秤,谁对她好谁对她虚情假意,皇后娘娘都一清二楚。皇后娘娘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她做事对她真心的人,正因为如此,蔡婉芸才对皇后娘娘死心塌地,对坤宁宫死心塌地。蔡婉芸不是不知道,自从桑枝来了坤宁宫,皇后娘娘脸上几乎每天都是笑容,而只要桑枝不在,这种笑容就似乎随着桑枝的空缺而消失了。自从有了桑枝,坤宁宫的氛围都变得温暖起来,皇后娘娘也神采焕发。加上皇后娘娘本就是个出众的人,所以后来获得皇上青眼几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一切蔡婉芸都看在眼里,可越是这样,蔡婉芸回想起来越是心惊胆战。皇后娘娘的笑容只能是为了皇上而有,因为一个奴才算是怎么回事?可她什么都不敢说。她只想让桑枝走,哪怕桑枝走后皇后娘娘再也不会那样开怀,至少也好过和一个奴才喜笑颜开。这实在是太危险的事情了。而唯一让蔡婉芸不至于提心吊胆的一点就在于,皇后娘娘对感情方面稀里糊涂,而且皇后娘娘也不是静妃那样纵性没分寸的人。蔡婉芸知道,这是因为皇后娘娘入宫时年纪小,皇上又不喜欢她,加上坤宁宫向来是不能有太多感情的,所以皇后娘娘对于自己的感情迟钝得不行——尽管皇后娘娘的笑容和一切行为举止早就出卖了她自己。可对于蔡婉芸来说,唯一的希望就是皇后娘娘的迟钝和坤宁宫的包袱了。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年轻懵懂,一切能捆绑束缚住皇后娘娘的枷锁,对蔡婉芸来说都是救命稻草。因为,整个坤宁宫上下的命都是和皇后娘娘绑在一起的。蔡婉芸甚至想,如果皇后能一辈子当局者迷最好。

  可蔡婉芸没料到的是,只有桑枝在皇后身边时,皇后才会心安理得不多想,才会当局者迷。可一旦面临桑枝要离开,一旦面临她自己完全控制不住的害怕,皇后娘娘又岂会不细细思量?

  千料万料,没料到棋错一着。蔡婉芸忍不住抹眼泪,十分害怕自己要为这座坤宁宫陪葬。奴才啊,命贱如草芥的奴才啊,生死都不由自己!蔡嬷嬷一边抹眼泪一边哀叹,下辈子如果不能投生到富贵人家,就让她做个牲畜吧,哪怕受苦受累也不至于天天担惊受怕战战兢兢。实际上,她们和牲畜又有什么区别呢?到底也是任人欺压宰割,死生也都由主人决定。

  皇后娘娘一整天都坐在案边没动,手头等待批示的卷宗也早就没了,可除了出恭之外皇后娘娘仍然伏案翻着卷宗。眼看着晚膳时间也渐渐错过去,蔡婉芸终于鼓起勇气道,“要不……老奴去钦安殿——”

  “钦安殿”三个字刚刚出来,皇后娘娘就打断她,“明日就是除夕,定然很忙,嬷嬷今晚早点休息。”

  蔡婉芸的话被截断在口中,踌躇半天只得退下,“老奴遵旨。”

  皇后娘娘头都没抬,继续道,“走的时候让大家都去休息吧,今夜不必留人。”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谁都不准来打扰本宫。”

  蔡婉芸都习惯了。皇后娘娘每次心里不痛快,都要把坤宁宫内殿的人赶走,一个人待着。蔡婉芸只好依言照办,走出内殿把守门外全都招呼走了。

  待大殿内又空了的时候,皇后娘娘才缓缓抬起头。望着空旷的内殿,望着余香袅袅,甚至望着手边的书卷,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有桑枝的痕迹。然而,皇后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怅然和苦涩。那抵在心底的刺痛似乎随着无边的空旷变淡了,淡得几乎看不出痕迹。她想,那个人从来都是想离开皇宫的,能走是好事。然而只是这个念头冒出来,刚刚散开的刺痛却好像气势汹涌的卷土重来,痛得她心都揪做一团。

  突如其来的痛,却好像当头棒喝,让皇后娘娘终于明白了什么。为什么会怕?是害怕失去啊。皇后瞬间面色惨白,心中五味陈杂。她心尖都在颤抖,无意识地提笔在纸上颤巍巍地写了两个字,却并非“桑枝”二字,而是……锦绣。锦绣的惨死犹在眼前,静妃的悲哀犹在眼前,皇后刹那间终于明白了静妃的心情。那时自己还曾问静妃,为了一个奴才,值得吗?

  值得吗?这会儿想到这个问题,皇后不由自嘲地苦笑——多么可笑的问题啊!

  静妃当初怎么回答的?静妃说,在她心里锦绣根本不是奴才,静妃还说——桑枝。

  那时皇后下意识地回答,桑枝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而今皇后算是知道了。可是明白又有什么用呢?桑枝太累,她又何尝不累?桑枝厌倦这皇宫,她又何尝不厌倦?如果能离开,她又何尝不想离开?

  滚烫的眼泪落下来,打在书卷上时已经冰冷。皇后苍白着脸,嘴角勾出凄凉的笑。一时痛恨自己不是静妃,甚至恨自己是皇后,恨自己是女儿身。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手里的卷宗因为过度用力被握得变形。

  “走吧。”她有些绝望地想,想走就走吧。然而只是这么一出口,心底就冒出了另一个声音——不要!她想,不能放她走。不让她走,不让不让无论如何就是不让。可是,皇后放不放人已经不能决定桑枝去留。

  夜深,更漏连连。已经过了子时。

  突然坤宁宫大殿外有了声音,是守门的宫女在说话。皇后心里陡然一跳,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猛地站起来。刚疾步往外走,可到门口就停住了——外面的人如果不是桑枝怎么办?皇后心想,就算要走,至少也要过来跟自己道个别吧?好歹……好歹自己待她不薄。

  “皇后娘娘安寝了吗?”门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尽管刻意压低却还是熟悉的恍如震雷。皇后一时有些头晕,连忙扶住柱子站定,深呼吸好几次才稳住自己,几步上前打开门。

  守夜的宫女正要叱责桑枝,突然皇后从里面打开门,两人吓得立刻跪倒在地。

  皇后却没看到她们,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夜色里被殿内灯火映出面庞的桑枝。是桑枝,果然是桑枝。从早上到现在,不过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而已,对她们来说,却好像已经隔了大半生。素勒的眼眶瞬间红起来。

  “皇后娘娘,”桑枝声音嘶哑,笑着对她说,“深夜前来,实在冒犯。”

  素勒扭过脸去,不让桑枝看到她湿润的眼睛,鼻尖酸涩地笑道,“你冒犯的还少么。”

  “以前多有失礼,承蒙您宽宏大量——”

  不等桑枝说完,皇后娘娘有些惊慌地打断她的话,对跪着的两个宫女道,“平身,你们下去吧。”她听不得桑枝这种熟悉又生疏的语气,好像是来跟她告别的。只听着桑枝的话,素勒就觉得心被那些字句一点点掏空似的,疼得她无法呼吸。

  “天冷,进来说吧。”皇后始终没抬头看她,只为桑枝打开门,自己径自往前走。

  桑枝一双眸子布满血丝,望着皇后的身影,犹豫了下,终究是跟进去。

  “明天就是除夕,算来我进宫也已经满四年了。”素勒笑道,“当初刚进宫那会儿,才十五岁,什么都不懂。进宫不到三个月,董鄂妃就进宫了。她一进宫就被直接封为贤妃,也是那年年底,就晋升为皇贵妃。旁人都跟我说,承乾宫的皇贵妃是狐媚惑主,从没见过晋升那么快的。”

  “一转眼,四年都过去了。”素勒如同闲聊,轻笑着说,“没想到我就这样成了十八岁的老人家。别人的孩子都满宫跑,我还是孑然一身。”

  桑枝听她淡淡地说着往事,不由得心疼,“十八岁哪里是老人家。在我老家,十八岁可正是好时候。”

  “我可记得,当初有人说我人老珠黄呢。”

  “皇后娘娘恕罪!”桑枝忙起身行礼,“当初是——”

  她话没说完,却停住了。因为素勒抓住她的双臂,阻止她继续动作,直直望着她时止不住眼眶里泪水涌出来,“你一定要跟我这么生疏吗?”

  素勒的眼泪落下来,砸在桑枝手背上,却好像在桑枝心上砸出个洞,桑枝心里一抽,哽咽着说不出话。

  她就知道,不该进来的。桑枝咬紧牙关,强自控制住想要抱住素勒的冲动。可手背上那湿漉漉的痕迹,却让桑枝无法自控地心软,终于还是眼带泪花的笑道,“逗你呢,素勒。”

  一声“素勒”出口,叫皇后立时破了功。她毫无预兆地突然扑进桑枝怀里,在桑枝肩头哽咽不成语,“不要离开我……桑枝姐姐……我只有你了……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桑枝僵住,胸腔里的那个东西疼得她说不出话。她甚至不能抬起手,拥住素勒的背。

  素勒用力地抱着她,好像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直勒得桑枝浑身发疼。

  许久,久到桑枝有些窒息的时候,桑枝才缓缓开口,“我会回来看你的。”

  “……”素勒身体一僵,“你果然是来告别的。”她竟有些耍赖地死死箍住桑枝身体,“我不同意。”

  “我会回来看你。”桑枝喃喃道,“素勒。”

  “回来?”素勒苦笑,“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就是王常月,才有资格进出皇宫。”素勒幽幽道,“王常月带走你容易,再带进来却难于登天。皇宫不是白云观,他说了不算。而且,”素勒愈发搂紧了她,“你跟他走,就只有出家一条路。你是宫女,王常月要带走你,皇上太后就算同意也不会让你白走,他们会下圣旨赐你出家,代宫里祈福。”说到最后,素勒声音已经哑了,“你宁可出家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我为什么要留在你身边!”桑枝情绪开始失控,“留在你身边……太受……折磨。”她狠心推开素勒,“我受不了皇宫,受不了你们这些主子各个眼高于顶拿人不当人,受不了这里的奴才卑躬屈膝巴结逢迎,受不了动不动就要下跪,动不动就要掉脑袋,都可以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即去,我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素勒……”桑枝痛苦地捂住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成为宫女,可我恨透这个地方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坚持不下去。哪怕……哪怕是为了你,我也坚持不下去……我没有我以为的那么伟大……”

  素勒被她吓住,“桑枝?”

  “尤其是在你身边……你对我太好,却又太遥不可及……”桑枝语焉不详,却望着素勒苦笑,“这比一切的苦闷更让我受煎熬。你让我为你留下来,可是……凭什么……你是我的谁?我对你来说又算什么东西?再怎么样,也是奴才而已。你开心,我就可以留在你身边陪你开心。惹你不高兴了,我就要去外院生不如死。这太可笑了。”

  素勒脸色一白,“你还是怪我。”

  “我不怪你,”桑枝摇头,“我怪这个大清王朝,我恨自己出现在这里。我受够了。”她说着往后退,直退到门口,“但我从来没怪过你,你已经很好了。但是……对不起,素勒。”她夺门而出,几近狼狈的逃窜。

  素勒怔怔地望着大门吱吱嘎嘎的晃动,夜里寒风灌进来,她一阵头晕目眩。

  这里的动静早就吵醒了蔡婉芸,一直等到桑枝离开看不见人影了,蔡婉芸才走出来。一眼就看见皇后娘娘直着身子往地上倒,吓得蔡婉芸魂飞魄散,几个抢步飞奔上前,“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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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似尘、gina猫、6k、goodtobe和大漠河,谢谢你们的理解。其实,这周我累得看见那种评论都没力气生气了_(:з」∠)_,但是看见你们的话又很暖心。不管怎样,还是有小天使能体谅我的。更新少我也不好意思,但是没办法啊。不管怎样,我总要先顾住三次元的饭碗。前阵子不那么忙的时候,我还日更过呢!(骄傲脸)

  个别读者发泄的恶意情绪固然让人心寒,但多亏有能暖心的小天使。这章超足量的更新为感谢你们的暖心,谢谢你们的支持。我所在的圈子,现在我处于金字塔最底层,除了要全力以赴提升自己的硬实力之外还要被**oss和各种上头的人脉奴役。在我筋疲力尽疲惫得话都不想说的时候,没有你们的善意和体谅,我坚持不下去。真心鞠躬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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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日。

  桑枝还是不能大动作,背上好像被生生撕去一层皮,动辄就疼得她五脏六腑都揪起来。可是后宫的不安宁还在继续,坤宁宫皇后被停权的消息引起朝野震动,承乾宫里自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咱们娘娘这次怕是真要做皇后了!”

  “那可不!皇上那么宠爱娘娘。”

  “咱们也会跟着去坤宁宫吗?”

  “去哪儿我可不在乎,我只盼着娘娘在哪儿就让我在哪儿。”

  “我也是。跟着娘娘才是最好的去处。”

  桑枝面无表情地听着宫女们小声嚼舌头,眼神凌厉几分。许是人在病中容易脆弱,困境逼得人心思变,桑枝看着这些沾沾自喜的宫女,又想到孤身一人被软禁的素勒,她心中顿时无名火起,极为不屑地无声冷笑。承乾宫算个什么东西!桑枝一腔怨怒,指不定这里的主人明日便会一命呜呼,你们这些蠢物都要跟着陪葬!

  她咬紧牙关,心里恶狠狠地鄙夷这些宫人。随即又深感无力,觉得她们太可怜。连皇贵妃董鄂氏,桑枝都觉得可怜。一想到董鄂氏虽然现在如日中天,但很快就要芳魂归去,桑枝不免哀叹——这人世的荣华富贵啊,真真如那水中月镜中花,你看她高居人上,岂料顷刻间便要香消玉殒?

  可怜归可怜,桑枝并不在乎。此刻,这些人在她眼里就是死人,已故之人,是埋没在历史尘埃中的芸芸众生,早晚都要死的,谁也改变不了。如今除了她自己,桑枝只在乎素勒和绿莺。人心便是这样,好都是相互的。桑枝与她们以朋友相交,她们两个在桑枝心里才是鲜活的人。那些宫女与桑枝并没什么交集,若是死去,桑枝只会兔死狐悲为她们难过,但绝不会为她们做什么。可素勒和绿莺却不相同,桑枝除了奋力自救外,也会尽心救扶她们。

  她原本只是想借助承乾宫之力,看清宫中势力划分,好择木而栖。毕竟桑枝心里清楚,承乾宫的荣华富贵不过是昙花一现。连顺治帝都是英年早逝,何况比顺治还早去的董鄂氏。只是她不知道这个“早”到底在何时,所以也只好赌一把,默默留在承乾宫。承乾宫荣宠至盛协理六宫,便意味着这里是后宫权力的顶端。登高而望远,在这里才能看到更多东西。只是她一直以来并不想在承乾宫出头,原本的打算是默默做个不值一提的小宫女,不入内殿那么即便陪葬也不会有那么广的范围。可除夕夜那次却让她改变了想法。做个小宫女说到底也只是任人鱼肉的命,倒不如趁势借东风,先爬上去再别图他宫。

  而今却大不相同,她已经决意要去坤宁宫。至于该怎么才能到坤宁宫,她现在还没有头绪。但是很明确的一个方向是,照目前的局势来看,只有董鄂氏才能办到。

  可惜不妙的是,她平时默默无闻,这一出头就在董鄂氏面前败尽了好感。先是礼数不周被调/教,后又冲撞皇后,闹出不小的动静。更是让皇帝以此发端,极尽苛责皇后之能事,把后宫折腾的鸡犬不宁。这种情况下,该怎样才能让董鄂氏启用她,或者更确切地说,怎样才能让行事谨慎的董鄂妃敢把她送到坤宁宫去呢?

  桑枝大感头疼。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无心插柳反而尽成劣势。所有的事情堆在一起,对她是大大的不利。不过桑枝清楚的是,眼下她想靠正途去坤宁宫只怕难于登天。

  可她又怎能不去?不知道素勒就是皇后也便罢了,如今既然知道她的小朋友正在被欺辱,她又怎能无动于衷?她对素勒的怜惜,就如同自怜。出于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心理,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守护素勒。说到底在她心里,素勒还只是一个未成年少女而已。感情对一个人的驱动力,多半出于爱惜。林文澜本身虽看似淡漠,但其实极为重情。只是能让她归入“情”之范围内的人,少之又少。如今虽然化成桑枝,可那身体里的灵魂仍是那重情的林文澜。她把素勒当成唯一的朋友,是这深宫中唯一能让她有所慰藉之人,因而对素勒的怜惜和爱护便如同对一个知己,为朋友遭难而焦心忧虑。

  也因为只是朋友,所以她尽管焦急,却始终保有理智。她很清楚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让自己至少可以自如行动。只要可以下地走远点路,就去找素勒。

  日子一天天拖,桑枝不断从宫女的窃窃私语里听到坤宁宫的消息。绿莺前阵子每日照顾着她,最近也来的越来越少了。桑枝暗自思量,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绿莺不来的日子,桑枝的一切事宜就都得靠自己。也唯有绿莺不计较她荣辱与否地位高低,可储秀宫里的宫女并不这样。桑枝犯下这么大的错,又被责罚成这样,如今几乎整个后宫都知道承乾宫有个叫做桑枝的宫女冲撞坤宁宫被重责。宫女们别的本事没有,但趋吉避凶的意识极强。又听说桑枝在辛者库的时候就“劣迹斑斑”,遂把她当成不祥之人,没人愿意靠近她。反倒是桐儿,虽然趾高气扬一脸嫌弃,却会经常帮她做些事。

  “给!”桐儿给她送饭来,桑枝伸手去接时桐儿叫道,“你别碰到我!一身晦气。”

  桑枝心里滋味难言,“你放在桌上。”

  桐儿哼一声,“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才不来找霉运。”

  桑枝听着心里笑笑,明知道是霉运,桐儿还会来帮她送饭,到底这个小丫头还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宫人明哲保身是常事儿,所以桑枝一开始已经做好了被鄙夷的准备,没想到还有个桐儿肯来帮扶一二。

  “唉,大过年的闹出这么多事,多不吉利。”桐儿嫌恶地看她一眼,“不过要是娘娘做了皇后,说不定可以冲冲喜。”桐儿喜滋滋的,“到那时我们才是天大的荣耀呢!”

  “……”桑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看一眼桐儿,“要是皇后废了,那皇后会像静妃一样贬为侧妃吗?”她想探探口风。这种事往往宫女太监们的话里才能透露出些信息来。

  桐儿道,“哪里总有这么好的事情。听说静妃被废只是因为善妒,皇上不喜欢,并没有什么过错。可如今坤宁宫这位,圣旨里可说了——品德有失,奉上不敬,还说坤宁宫治宫不严,没什么本事,配不上中宫的位子。要是废了,只怕要打入冷宫呢。”

  “叮——”桑枝手一抖,汤匙掉在碗里。冷宫——冷宫是什么地方!那种地方能活生生把人逼疯逼死。跟桑枝原先以为的冷宫印象完全不同,历史上的冷宫行幽禁之法,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会被幽禁在一个阴暗偏僻的小房子里,绝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居住之所。冷宫条件之恶劣,跟囚犯没有区别。外人不得擅入,宫妃不得擅出。没有奴仆杂役,只有宫妃一人被幽禁在暗房里,日常饮食皆由宫人按时来送。遇到恶仆,只怕饭食都吃不上。皇后何曾犯过该担此酷刑的罪责?!

  这其中曲折,桑枝一时并不能领会。只是突然明白过来皇帝给小皇后安的罪名,她前所未有的愤怒。然而,愤怒毫无用处。桑枝咬紧牙关,努力平下心绪。她垂眸,一口一口吞着饭,强压住汹涌的心绪,状似闲聊道,“皇贵妃娘娘一定很开心。”

  “说到皇贵妃娘娘,也是奇怪。”桐儿表情十分疑惑,“按理说,这该是天大的好事,可听说皇贵妃娘娘竟然唉声叹气的,一点也不见欢喜。”又顿顿,“不过也许是为太后凤体担忧。”

  ——永寿宫?!

  桑枝心里一抖,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皇上对永寿宫的静妃如今是放任自流,静妃身为小皇后的姑姑,要是在此时机出入坤宁宫,并不会引起多大动静。宫里谁不知道静妃?又有谁敢惹她?何况她虽是废后,但到底是侧妃,仍旧是主子。也就是说,如今最有可能进入坤宁宫的,只有永寿宫的静妃了。

  可她难道要去求静妃吗?桑枝紧张地咽口水,手心直冒冷汗。当初她和素勒在静妃的永寿宫相识,静妃想必知道她和素勒的街市。桑枝心想,目前的情形,永寿宫确实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她曾经险些在永寿宫丧命,如今哪里有胆子去永寿宫求人!

  桑枝心似火煎。她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去坤宁宫的可能性,却又着实胆战心惊,完全没有勇气去求静妃。如今这进退两难的境地,还不如想不出法子!

  然而,永寿宫已经稳不住了。

  静妃虽然一直知道皇帝意图废后,甚至几次三番的刁难小皇后,可她知道,只要有皇太后在,素勒又没有什么差错,那么皇帝势必无法废后。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趁着皇太后生病,还以奉上不敬的名义给素勒定下罪名,并手段雷霆的停止中宫职权。看样子是打算先斩后奏,趁火打劫。

  静妃一脸阴沉,“好一个奉上不敬!”她怒道,“真正不尽心的,难道不是他自己吗?明知道皇太后病中不宜劳神,偏偏钻这空子,简直……简直无耻!”

  唬地锦绣连忙作势要捂她的嘴,“娘娘慎言!”

  “怕什么慎什么言!”静妃厉声道,“后位已废,我不过是闲散的弃妃,哪里还有什么人在意这里。”她气的重重拍桌,“我就算了,皇后有什么错!她从入宫以来,可曾有半点违逆之处!时时恭谨处处忍让,到如今竟被安了个大不敬的天大罪名!”静妃几乎咬碎贝齿,“不行,我要去找他说理!太欺负人!”

  “哎呦我的娘娘哎!”锦绣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拉住她,“您还不了解那位吗?他心里厌恶皇后娘娘,本就是无中生有,您找他说理能说出个什么来!岂不是惹火烧身?”

  “说不出理来,我也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皇帝!”静妃怒意难平,“把这么大的罪扣在皇后身上,身为帝王纵性妄为,侍母不孝,还平白诬陷自己的结发妻子,只为了承乾宫的那个贱人!”静妃拳头握得紧紧的,“就算不能还皇后一个公道,我也要好好会一会董鄂氏那个贱人,大不了同归于尽!真当我科尔沁家族的人这么好欺负?当初太/祖入关要是没有我科尔沁家族鼎力相助,能有如今他这个皇帝在这安享江山?数典忘祖背信弃义的王八蛋!”

  大概普天之下只有一个静妃敢这么直烈烈地大骂皇帝了。纵使是在荒凉的永寿宫,也把锦绣听得两腿发软,直接趴在地上抱住静妃的腿哭道,“娘娘快请别再骂了!要是被听见,这可是死罪啊!”

  “起来!”静妃踢了她一脚,“我让你起来!”

  “娘娘!”锦绣哭得伤心,抱着她的腿不松,“既然娘娘此去必是一死,锦绣也绝不敢独活。黄泉路上不好走,奴婢先去给娘娘探探路。”说着就猛地爬起来,直往一旁柱子上撞。

  静妃赶紧伸手拉她,却仍是没拉住锦绣的大力,“咚”一声,锦绣额头撞在柱子上,顿时鲜血直流。幸好静妃到底拉住她缓了冲力,锦绣没有伤到性命,只头晕目眩半昏过去。

  “锦绣!”静妃吓得心里一抖,急忙把人抱在怀里,大声道,“叫御医,快叫御医!”

  锦绣却按住静妃的手,“娘娘,不可。”她语气极为虚弱,却拼命握住静妃的手,“娘娘,今晚之事不能外传,娘娘不要叫御医。”

  “那怎么行!你伤这么重!”静妃急的落泪,“你怎么这么傻,说撞就撞,你要气死我吗!”

  “是奴婢的错。”锦绣虚弱地笑笑,“但求娘娘念在奴婢这么多年伺候的份儿上,不要叫御医过来。锦绣就算死了,能保住娘娘的命,也死得其所。”

  静妃终于颓然,顺了锦绣的意,只挥退所有宫人,抱紧锦绣哽咽道,“可是,你死了,我一个人在这宫里还有什么意思啊……锦绣,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你怎么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你怎么敢……”

  “娘娘……”锦绣眼泪落得厉害,“奴婢这辈子能跟着娘娘,是老天给的恩赐。奴婢的命是娘娘的,娘娘,你别难过,要是有一天,奴婢能为娘娘而死,那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静妃捂住她的嘴,“不许说!不许说了,我不去了,我不去找他了……”她扶着锦绣艰难地送到床上,“我们不管别人,只管好我们自己。”

  锦绣终于松了一口气,那股强撑的意识也散开,到底还是昏过去。静妃眼眶通红,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找出药来给她敷上。科尔沁家族的女人,都是马背上出来的,一般伤口她们都有处理过。静妃小心翼翼地给她止血包扎,心里知道其实对皇帝要废后这件事,她根本无能为力。虽愤怒难平,怨恨皇上如此绝情狠辣,将小皇后置之死地,可到底那人才是天子,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天下之主。除了皇太后,恐怕再没人能救素勒。可现在,皇太后病的不轻,外面这些事情只怕根本不知道。而且,宫里的人个个眼珠子活泛,惯会奉承君上,哪里会有人愿意为这个不受宠的小皇后甘冒失宠甚至丧命的风险呢?便是素勒的亲妹妹淑惠妃,也并不见有什么动静。

  而唯一一个敢的人,静妃,却又向来不被皇太后喜欢。尤其眼下皇太后病着,她就更不被欢迎了。慈宁宫那里,静妃根本说不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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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一天,又一天。眼见着正月已过大半,坤宁宫不仅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情势反而越来越紧张。桑枝再也沉不住气,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奔向永寿宫。

  夜色阑珊,站在永寿宫门口,桑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而她别无选择,要么冒死进去,要么再也别管素勒。她双手绞在一起,连连深呼吸,跟守门太监道,“承乾宫桑枝,奉命求见静妃娘娘。”

  太监们也都听说了她,知道永寿宫只有下等人才来,但到底是承乾宫的人,以往也有些交情,便笑道,“桑枝姑娘可是出大名的。”

  桑枝笑笑,“烦请通报。”守门太监奚落归奚落,差事可不敢落下。

  锦绣听到桑枝的名字时大感惊讶,虽然不知道她所为何事,但眼下后宫正乱,锦绣可不愿意多生事端,便叫人打发她说不见。

  桑枝听到守门太监的回话时,心里瞬间一凉,当即就打退堂鼓。可她只刚刚转了半个身子,就望见斜对面的隆福门——素勒现在正被困在那里。咫尺之隔,却是天涯之远。素勒出不来,她也进不去。

  桑枝眸子深深,想起上次绿莺的做法,便重又作揖道,“烦请回锦姑姑一声,桑枝会等到静妃娘娘见我为止。”她挺直腰杆站着,背上才刚刚愈合的伤口早就因为走太多路裂开,把后心都染得血迹斑斑。

  太监无奈,只好照实回话。

  “好大的胆子,”锦绣若有所思,眸子闪烁着道,“既然愿意站就站着吧。”

  静妃听到声音,问她,“谁?”

  锦绣顿了顿,“一个宫女。”

  “承乾宫的?”静妃眼神一厉,“这当口还敢派人来,咱们的皇贵妃还真是好手段!既然她派人来送死,本宫岂可不成全她?让人进来。”

  锦绣脸色一僵,终于道,“是那个叫桑枝的。”

  静妃一顿,“桑枝……就是——”她话没问完,锦绣已经心领神会地点头作答。

  “亏得皇后为她还跟我叫板,”静妃冷笑,“如今皇后命在旦夕,这宫女在承乾宫指不定乐成什么样了。”静妃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宫女。让她进来。”

  “圈套?”静妃沉吟道,“谁还会费心给我设圈套。便是圈套,本宫也不怕。让她进来。”

  锦绣无法,只好让人带桑枝过来。

  桑枝一身冷汗,她一进来,就看到锦绣冷脸相待,静妃好整以暇地坐在主位。虽只有两人,但阵势凛然,让人心中倍感压力。

  但桑枝既然下定决心来到此地,踏进永寿宫时却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今反倒从容起来。她没必要打花腔,径直走到静妃面前跪下道,“奴婢桑枝,参见静妃娘娘。”也不等静妃说话,抬头正色道,“奴婢此来,是求娘娘带奴婢去坤宁宫。”

  她说的极稳又平淡,静妃却暗自吃了一惊,不由得和锦绣交换一个眼神。

  锦绣问,“董鄂妃让你去的?”

  “不,奴婢自己要去的。”桑枝深深叩首,“皇后娘娘于奴婢有知遇之恩,如今遭此大劫,奴婢别无所求,只愿能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

  一语毕,静妃和锦绣都沉默下来。这种时候,人人巴不得离坤宁宫越远越好,竟然有人要去坤宁宫!这实在难以理解,便是静妃也不禁怀疑桑枝的目的,“你是承乾宫的人,那里可是宫里最好的地方,去坤宁宫做什么?”

  桑枝知道,如果自己不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静妃绝不会帮自己。她咬咬牙,沉声道,“我不忍心让素勒一人受苦,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锦绣脸色一变,斥责道,“大胆!岂敢直呼皇后名讳!”

  桑枝淡淡一笑,“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只是素勒。在我这里,她从不是什么皇后,只是我唯一的朋友而已。”

  锦绣神色复杂,还要再制止,静妃却挥手拦住她,起身走到桑枝面前问,“朋友?”语气中满是讽刺——这宫里何曾有过朋友!

  “足矣。”桑枝大大松了口气。她当然知道静妃做不到,但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她暴露的太多,那么提出的要求必然要与暴露出来的东西相匹配。如此,才能让静妃放心。不然的话,以她的表现只提出去见皇后势必不相称,会被更大程度的怀疑。而她提出更高的要求,那么,只要能让静妃信服,静妃便会自己折中提出带她去见坤宁宫,作为妥协之策。

  静妃眯了眯眼睛,“你识字断文?”

  “略通一二。”

  “好大的胆子!”静妃忽然提高声音,“宫女一律不准识字,你胆敢欺瞒皇室,该当何罪!”

  “当死罪。”桑枝望向静妃的眼睛,“娘娘可放心?”她赌静妃只是为了抓住她的把柄,好掌控她而已。毕竟,一个没有软肋的人是不会被上位者接纳的,因为没有软肋,就意味着不可掌控。

  静妃面无表情地和桑枝对视,桑枝丝毫不惧。毕竟这对桑枝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她畏惧的无非是死,可而今她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便能展露出真正的自己。

  内殿里仿佛静止了一般。锦绣目瞪口呆,吓得大气不敢出。桑枝竟然敢直视主子!静妃待锦绣这样好,锦绣都不敢当真看她眼睛,可这个桑枝,竟然能如此!而且那气势丝毫不下于静妃,一时间竟让锦绣对她心生畏惧。锦绣心想,没错,就是这样!桑枝好像个主子,和静妃、皇后都是一样的,主子!

  时间好似过去了一个世纪。静妃声音平平地问,“你是什么人?”

  “宫女桑枝。”桑枝也声音平平。

  良久,静妃眼中闪过赞赏,眸子深深地露出笑来,“好。”

  桑枝也笑了,“谢娘娘。”

  静妃转身,“我只能带你去坤宁宫看她,但没办法把你从承乾宫要到坤宁宫去。”

  “足矣。”桑枝大大松了口气。她当然知道静妃做不到,但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她暴露的太多,那么提出的要求必然要与暴露出来的东西相匹配。如此,才能让静妃放心。不然的话,以她的表现只提出去见皇后势必不相称,会被更大程度的怀疑。而她提出更高的要求,那么,只要能让静妃信服,静妃便会自己折中提出带她去见坤宁宫,作为妥协之策。

  她话音刚落,静妃忽然顿住脚步,回头死死盯住她。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请叫我低调君的中宫令GL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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